“邢将军,我家王爷……”
“行了,你胆敢带这样一封书信来,我不杀你于帐前,皆因不斩来使。其他不必多言,若湖阳王果真有诚意,这里有一信,你转交给湖阳王,让他三日内给出答复,否则,就莫怪本帅的铁骑踏破湖阳的大门!”
钱娇娘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让邢平淳转交给了湖阳使者。
第三百五十四章
湖阳使者不能多说一句,就被邢慕铮派人赶出了大帐。
待人走后,众人见邢慕铮神色不豫,左顾右盼不敢多问。邢平淳悄悄地问钱娇娘:“娘啊,那信上写着什么玩意,叫我爹这么不待见?”
钱娇娘也悄悄告诉他,“湖阳王想把他闺女嫁给你爹。”
邢平淳一听,脸上浮出嫌恶表情,他骂一句粗话,“果然荒唐!”
钱娇娘眼中微闪震惊。她的丑儿,竟出口成脏了!她乖巧懂事的儿子呀……钱娇娘一时心思复杂极了。
众人都在察言观言,眼见娘俩一个哀怨,一个嫌恶,越发好奇那信里写了什么,能让一家子都这样嫌弃。
邢慕铮交待完了事儿就要走,他答应了去陪钱娇娘跑马。钱娇娘这一年多来一直坐着马车,早就憋坏了,好不容易白大夫松了口,她就想去附近尽情跑两圈。
待二人一走,诸将全都围上邢平淳,问他湖阳王的密信,邢平淳呸了一口,“老匹夫满口喷粪,不提也罢!”他爹娘这样好,他还想嫁个女儿过来,让他叫别人娘?作梦去罢!
黄恭不在拥挤的众人之中,他默默地跟着出了帐,就在夫妻二人想携手同去之时,黄恭上前,“大帅,请留步。学生还有一事。”
二人回头,钱娇娘看看黄恭,黄恭也看了看她。钱娇娘转而看向邢慕铮,“那我去接烈雷。”
邢慕铮点点头。
钱娇娘走后,黄恭上前一步,靠近邢慕铮轻声问道:“大帅,学生可否得知,湖阳王来信议和,所提条件是否为……联姻?”
邢慕铮知道瞒不过黄恭,也不打算瞒他,“嗯。”
“这……大帅为何……”黄恭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人,便是在永安城当官时,许多人为他作媒,他也不曾应承。他自是不明白,邢慕铮为何会放弃这大好之事,反而走一条弯路。
邢慕铮道:“子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恐的还有一事不曾参透。”
黄恭不解,拧了眉头,“大帅可说的是情事?诚然,学生不知情爱之事,然学生知大帅与夫人故剑情深,夫人亦有主母范,患难不弃,荣辱不惊,还有小侯爷这样优秀的长子,抛开其他,便是大帅为小侯爷打算,夫人也必须稳坐正室之位。”黄恭顿一顿,“可湖阳王若有意联姻,于大帅百利而无一害,大帅何不效妨古人,娶来双妻,将来便是登极,也可策立二后。”
邢慕铮如今听不得双妻平妻,一听就头疼。他抬手打断黄恭,“子青,我知道你一片良苦用心,但此事我心意已决,便是你也不必多说。”
邢慕铮转身要走,黄恭急忙叫住他,“大帅三思!湖阳州易守难攻,如今湖阳王又有那么多兵马,便是咱们,便是您,要攻下也实为不易。倘若强攻,怕是要折损许多将士性命啊!”
“那就要劳烦子青,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邢慕铮说完,拍了拍黄恭的肩膀,走了。
侥是如此,三日后湖阳王并未给出确切的答复,而是送来郡主画像,再请邢慕铮三思。邢慕铮懒得多言,队伍已然休整完毕,一日深夜,邢慕铮宣布渡江。
待湖阳王第二日醒来,飘扬的邢家战旗已到了城门之下,威风凛凛,赫赫生威。
第三百五十五章
侥是如此,三日后湖阳王并未给出确切的答复,而是送来郡主画像,再请邢慕铮三思。邢慕铮懒得多言,队伍已然休整完毕,一日深夜,邢慕铮宣布渡江。
待湖阳王第二日醒来,飘扬的邢家战旗已到了城门之下,威风凛凛,赫赫生威。
湖阳王躲在城墙后头,大骂邢慕铮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他的门客们也都想不明白,为何邢慕铮平白无故会放弃这样好的交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传闻邢将军颇为宠爱他的夫人,并且还为了救回独子,明知永安为虎穴,依然孤胆闯入,想来极为看重这一对母子。”一门客说道。
湖阳王气得白嫩肥胖的脸庞一抖一抖,“那又如何!再如何宠爱,也是贱民出身,如何能与我的郡主相提并论!况且本王这是将湖阳送给他当嫁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非要打,非要抢!真真是土匪!莽夫!”
湖阳王大儿子穿着甲冑浑身不自在,他吞吞口水犹豫说道:“父王,咱们真要跟邢慕铮打么?他可是战神!一刀就能把别人砍了两半!”
二儿子也道:“是呀父王,咱们还是别打了罢?邢慕铮他不也有心与咱们结盟,信上说的不也很有诚意么?”
湖阳王啐道:“不中用的东西!那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收买了?亏得你们还是皇家子弟!”
湖阳王三儿子跟他爹长得像,不过胆子倒比他爹大,“父王,咱们岂能牺牲小妹嫁给那屠夫,儿子认得几个武林高手,不若儿子请他们去把邢慕铮给杀了!”
湖阳王冷笑,“就靠你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可别给我丢人现眼!我听说皇帝为了杀他,连暗御林都出动了,结果全军覆没,还被全身而退的邢慕铮一把火烧干净。永安那皇帝小儿自己把自己给作弄死了,咱们同是皇家血脉,邢慕铮能那么容易放过咱们?若守得住,咱们虽是功臣,皇帝小儿恐怕还怕咱们篡位,搞不好得一个与邢慕铮一样的下场。况且咱们要守住气势汹汹的邢慕铮,那是难上加难。现在咱们是一脚踩在桥眼里,上下两难。唯一的出路,就是靠你的妹妹了!”
坐在屏风后的贤宁郡主发出悠悠一声叹息。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湖阳王沉思良久,一咬牙道:“守!拖!湖阳易守难攻,咱们就拖到邢慕铮先低头为止!”
湖阳王果真将拖字贯彻到底,一月过去,对于邢军的阵前叫嚣全然置之不理,邢慕铮只派人强攻了一回,似也看出湖阳州不好进攻,也停了攻势,在湖阳州外安营扎寨。
见状湖阳王很是得意自己的法子,认为邢慕铮养如此大军,粮草钱财耗费巨大,定然耗不了多久。门客们却有不同意见,认为邢慕铮此举,恐怕别有深意。湖阳王不以为意,又隔两日,他突然病倒了。三个儿子争先恐后地跑来,说是侍疾,一个个竟都问起他的后事来。轮流来服侍的爱妾们也都一面喂药,一面说这个儿子好,那个儿子好。湖阳王等发现自己身边已然大乱时,已然为时过晚,他一命呜呼。
门客们都劝王府隐瞒湖阳王死讯,然而湖阳王三个儿子一个个怕大家不知道老湖阳王已死,要选新的湖阳王。他们不顾阻拦,让人立刻办丧事召告天下。湖阳王府才挂出丧幡,一只信鸽自绣坊后院飞出城去。一个时辰后,城内鞭炮乱响,城外战鼓喧天。
邢慕铮亲自领兵发起强攻,投石机如巨兽置于阵前,一块块巨石沉重划破天际,砸于城墙之上,发出轰隆巨响。城墙被砸出了好几个窟窿,士兵仓皇四窜。
湖阳王的三个儿子都穿着丧服赶到城门,眼见巨石从天而降,他们吓得忙大声叫喊,“快退,快退!”
守城的将领跑下来,拦住他们的马车,“不能退啊!少爷们,如今敌军攻城,究竟是打是防,还请示下!”
“防!”
“降!”
“打!”
三兄弟竟是三样命令,守城将领竟不知该有听谁的。
三人大眼瞪小眼,老大道:“我是长子,父王之位当由我继承,我是新的湖阳王,我说先防!”
老二啐老大,“我呸!你不过是个庶子,还想继承湖阳王,没那好事!我是嫡子,当由我继承!我说为了百姓,开门投降!”
老三大吼一声,将老大老二各推一把,“行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被邢慕铮的人收买了!是你们害死了爹,要拿爹的头去向反贼邀功!我要替爹报仇,我要杀了邢慕铮!”
三兄弟竟然就在车上打了起来,不一会儿全都跌下马车,在地下打成一团。
守城将领想去拉架,偏生又有小兵过来禀报邢慕铮已开始攻城门了。守城将领大喊三子,三子打得热闹,嘴里还都抽空回答他。
“防!”“降!”打——”“我打死你这惹事生非的!”
守城将领已然绝望,跟着三兄弟过来的一门客拉过他,“将军,王爷才走,湖阳群龙无首,如今大敌当前,你既为驻军将领,当惟你示下。你说是打,是防?”
守城将领看向门客,他沉吟片刻,“将死沙场。纵不能赢,也当一战!”
“那便一战!”
号角吹响,守城之将带着诸将打开城门迎战强敌。
邢慕铮身着银色铠甲,巍然坐于马上,仿佛如战神下凡,没有敌人不因他而心生畏惧。他身后的邢家军整整齐齐地持武器而立,全副武装,肃穆无一丝声响。湖阳守城将领暗地里咽了咽口水,他原一心想接近往上爬接近大燮的战神,不想造化弄人,今日竟成敌我双方。
守城将领心中极为复杂,他想投靠邢慕铮,又不能背叛自己大燮将军的身份。他终是决定做为一个大燮将军光荣战死。战鼓急响,守城将军举起自己的流星锤,“放箭!”
城上城下的利箭如牛毛一般漫天飞去,邢慕铮的五方旗手是甄昊,他一举旗,盾甲兵迅速上前,重盾在地,轻盾在上,无懈可击地防御箭雨。甄昊再一举旗,盾牌的夹缝中伸出特制的弩箭,甄昊猛地放下旗子,弩箭手射出驽箭,这经过闾先生与邢平淳改良的弩箭比之弓箭又快又重,湖阳兵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人马已落下一大片,顿时哀嚎遍野。
士气陡然大跌。守城将领急忙让鼓兵再擂战鼓振奋士气。他高喊着举手再射一波箭雨,依然被敌方的铜墙铁壁挡住了大半。
邢慕铮看向甄昊,甄昊举起蓝旗挥了两挥,盾甲兵一步一顿,稳步向前,其他士兵跟在其中。于湖阳兵而言,就似一个包裹着巨大铁甲的怪兽朝他们走来。
湖阳兵不由得后退,守城将领毛骨悚然,猛地回神,大喝一声,“逃者,斩!”
“击战鼓!”守城将领豁出去了。
鼓兵再擂重鼓,湖阳士兵瞪眼咬牙,握紧手中的武器,再次准备着等将军一声令下,与那怪兽一决死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湖阳城门再次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身着丧服的纤弱女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如此煞气冲天的战场突然出现一个弱女子,那弱女子还只身一人踏入对阵之中,敌我双方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异事停了下来。湖阳士兵认出那披麻带孝的女子,“贤宁郡主!”
湖阳兵骚动,于他们而言,贤宁郡主是他们心目的最贤淑的千金小姐,是仙山上的女神。一些士兵见她只身入险境,想冲上去将她拉回来,突然城墙一阵急促的鸣金之声,众人又被那声所扰。再一望去,弱柳扶风的小姐已然行至敌方阵内,真真飘飘欲仙,仿佛立即就能乘风而去。
甄昊最是个怜香惜玉的,他一见如此美人冒险走来,连忙举旗让士兵停下。
邢慕铮微微皱眉,他勾手叫来邢平淳,与他低语,“请你娘来。”
邢平淳眼珠一转便明白了,他点头,立刻调转马头而去。
贤宁郡主踩着莲足来到盾兵前,默默下跪,看着邢慕铮五体投地地跪拜。
邢慕铮并不开口,只冷淡俯视郡主小姐。贤宁郡主也不抬头,一直俯身于地。甄昊怜惜美人,扬声问道:“下跪者何人?为何闯入战场之中,你就不怕被乱箭射死么?”
贤宁郡主这才缓缓抬头,众人只见她美眸微红,红唇微抖,清素如九秋之菊,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小女乃湖阳王之女贤宁,拜见邢将军,拜见诸位大人。”贤宁郡主再一拜,“小女子自是害怕被乱箭射死,但更不忍湖阳百姓与将士们因打仗流血死亡,如今我父王已逝,贤宁只为一介弱女子,有心却无能为力。思来想去,贤宁惟有来恳求邢将军,放湖阳百姓与万千将士一条性命,贤宁惟有遵从父王遗愿,将自己献于大人,以湖阳州为嫁妆,只求将军手下将士与我湖阳百姓都安然无恙。”
贤宁郡主虽文弱,说话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能叫双方之人都能听得清楚。
湖阳将士动容又愧疚,他们竟沦落得叫一弱女子相救,可他们真不想死!贤宁郡主真是活菩萨,为了他们与百姓牺牲自己!
邢慕铮身边之人乍听这话也起了波澜,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湖阳,岂不美哉!
甄昊看兄长脸色,若是自己,这事儿自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可兄长家中,藏着的是一只能迷惑人心的母老虎啊。
许翼昭驭马来到邢慕铮身边,低声道:“大帅,小心有诈。”
邢慕铮应了一声,并不言语。
有小兵跑去告知了阵后的军师黄恭,黄恭拈了拈胡子,黑眸微眯。他这情报倒是漏了这贤宁郡主。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心善的大家小姐,如今看来倒是有胆识又有野心。她故意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出现,以普渡众人之姿再次要求与大帅联姻。大帅若不答应,便是当众羞辱湖阳。那些本来斗志消散大半的湖阳兵怕是为了这菩萨小姐也会殊死博斗。在战场上最难缠的就是愤怒的士兵,大帅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况且这郡主一席话还将邢家兵一同搭进去了,这样的好事大帅不干,却非要打仗,岂不是白白牺牲他们的性命?如此一来,军心便将不稳。
这贤宁郡主短短两句倒是把大帅给难住了。大帅总也不能于众目睽睽下为难一弱女子。
黄恭颇有兴味,时至今日,他还是赞同娶贤宁而得湖阳。因此于他而言,这却是一桩美事。倘若大帅顺势应承,于他夺天下的声名也有益处。
“娘,快点!”
忽而眼前尘土飞扬,两匹骏马自黄恭面前疾驰而过。待沙土过去,黄恭抹了把脸,伸着脖子一看,坐在马上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帅夫人与小侯爷。
为何小侯爷会回来接夫人?是他自个儿的决定,还是大帅让他来的?黄恭突而好奇起来,他叫人牵来马匹,也跟着往前线去。
钱娇娘到阵前时,贤宁郡主还跪在大军面前。双方不打斗,也不言语。气氛尤为古怪,火药味却越来越浓。好似一有不慎,殊死拼博就一触即发。
钱娇娘的皱眉与邢慕铮如出一辙。
邢慕铮听见马蹄声,他转头直直看向钱娇娘,给她使了个眼色。钱娇娘扯了扯唇,策马上前。邢平淳与阿大跟着她往前去。
纷沓的马蹄声让跪得额头直冒汗的贤宁郡主抬了头,她的眼前一暗,就见一个秀丽少妇跳下马来,不由分说将她拉了起来,还极为恳切地大声道:“姑娘,你怎么跪在这儿!这儿可是战场,刀剑不长眼,你瞧你这般细皮嫩肉,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贤宁郡主有点晕眩,她跪得有些久,被钱娇娘一拉只觉天旋地转。她没想过竟会跪那样久,也不知这蓦然出现的少妇是何许人。
“阿大,这姑娘是谁?怎会在此?”
钱娇娘给了阿大一个眼神,阿大会意,忙道:“夫人,这位姑娘是湖阳贤宁郡主,她说是为了湖阳百姓,要将自己献给大帅,议和联姻,换湖阳州和平。”
贤宁郡主一听这将军如此尊敬地称少妇为夫人,心里猜测这大抵就是邢慕铮的正室夫人。她抚额几分虚弱之姿,眼眶红正想开口,钱娇娘却已先她一步开口了,“哎呀,竟是郡主小姐!傻小姐,他们男人家打仗是他们的事,你何苦掺和进来,把自己给委屈了!你瞧瞧你这样年轻,这样美丽,又是千金小姐,往后定是最好的姻缘,别糟蹋了自个儿!”
钱娇娘一脸心疼,拿出手帕为贤宁郡主擦汗。贤宁郡主又想开口,钱娇娘再次打断,“我们家将军是个莽夫只懂打仗,如今起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也不想伤及无辜!倘若湖阳愿意议和,我家将军自是愿意的。可再别提你牺牲自个儿的话,我生平最看不惯男人没本事,就拿女人送来送去!”钱娇娘扬声道,“你们说,是不是?”
邢家军自然捧自家夫人的场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