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原话是九成相似,姚珊为了增添自己留在京中的砝码,添油加醋地在长姐那里说的是十成十像,万一,万一,真就是那一成的不对,长姐非得弄死她不可。
“要真,真是你娘,不好吗?有谁不盼着亲娘好的?我母妃病逝时,我也哭了好久,想着母妃能活过来就好了。”
姚珊打起了温情牌。
她是个很会投鼠忌器的人,长姐那里一旦出现翻船的可能,为保小命的她不得不开始考虑找下家。姚缨不算个很好的靠山,毕竟她们之前有旧怨,但同为姚家人,姚缨又成了太子妃,为了自身名声,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怎么样。
在姚珊心里,姚瑾和姚缨是不同的,姚瑾是真的狠得下心,而姚缨最多无视她,不会真要她的命。
没有人想到生母不会动容的,姚缨也不例外,她对姜氏有爱更有敬,不因生母只是个妾室而看低,相反,在她看来,姜氏比这世上大多数女人都有智慧。
即便她真的活着,兴许已经嫁人了,那又如何。
她做了很多女人想做不敢做的事,她活成了很多女人不敢想的样子。
哪怕她为了新生为了自由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眼角涩涩的,好酸,姚缨拿手背拭了一下,面上却是异常平静:“你回去告诉姚瑾,她要挟不到我,只要太子信我,只要太子不介意,她永远都不可能扳倒我。”
姚珊成了姐姐和妹妹之间的传话筒,一字不落地将姚缨的话带到。
姚瑾没有发火,也不恼了,抚着手上新做的护甲,还能笑出来:“但愿我们的太子妃跟姜姨娘重逢的那日,还能有这样的底气。”
姚珊头垂得更低,突然有些后悔了,她似乎给自己招惹了个大麻烦。
不管那人是不是姜姬,她都骑虎难下,注定要得罪一方了。
只求慢一些,再慢一些,最好那人有个什么意外,死了,就不会再有秘密了。
太子明显感觉到今夜的太子妃有点不太对劲,她很温顺,一直在配合他,用她柔到极致的身体接受他,不闹也不喊疼了,让他体味到了比初夜还要舒爽的酣畅淋漓,到达巅峰的那一瞬,竟比坐拥天下更来得痛快。
周祐平息了气息,坐起身,身上松松垮垮披着杏黄色寝衣,这样的颜色,只有太子能穿,兴许不久的将来,就要变成明黄色。
姚缨没有动,或许是心不在焉,身体上的不适也被转移了,她不觉得有多难捱,甚至很想借这样一场激烈的运动,暂时抛开脑子里的那些纷纷扰扰。
然而,也只是暂时。
待到云消云散,烦恼又回来了。
不得不说,姚珊那些话再不中听,但有一句说到她心里了。
娘亲活着不好吗?是好的吧?她不知道。
看谯氏的反应,不像是知晓娘亲还活着的样子,话里话外的怀念,还有每年忌日上坟,谯氏一次都没落下,到了坟前也要说上好一阵话,说她又长高了,长开了,渐渐变成大姑娘,比当娘的还要俊俏。
谯氏看着她长大,她看着谯氏老去,朝夕相处彼此了解,没道理谯氏能瞒过她这么多年,一点馅都不露。
隔壁热水备好,春花在外头敲门,姚缨还在恍惚中,周祐往她身上盖住云龙绣金纹大氅,自己依旧只着单薄的寝衣,微露精壮胸膛,穿过隔间到了后面浴房,浴池比偏殿的温泉水池要小了一半,但放进两个人依然绰绰有余。
姚缨全程没有动一下,人就已经置身在温热的池水里了,池水不是很深,她微微屈膝,水面到了她脖颈微上一点,她侧头看搂她肩的男人,热水勉强没过了他胸口,露出来的锁骨平直修长,双肩宽厚,肩颈处的线条尤为流畅硬朗,不似她,哪里都是圆圆润润软软的。
女人和男人先天的不同,注定了女人在得到想要的东西时,要多绕点心思,或者说是多用点巧劲。
“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当成是你需要我的暗示。”
明明拆开了一个字都不露骨,可连在一起,姚缨就是听出了男人的别有用意。
什么不重女色,什么自制过人,却原来都是装给人看的。
房门一关,衣服一褪,便是真龙也不能免俗地原形毕露,变成一条爱吃肉的大色虫。
姚缨手指一点点攀上他的肩,在他肩上轻轻绕圈:“殿下与臣妾在一起,就只为了敦伦?”
周祐握住了那一把在他身上作怪的柔荑,振振有词:“夫妻感情至臻,情不自禁,便是水乳交融,孤想,难道太子妃不想?”
女人跟男人到底不同,许是姚缨还没到特别想的年纪,她歪着脑袋任由男人揉捏自己的手,笑笑道:“殿下觉得高兴就好。”
“可我看太子妃似乎不怎么高兴。”身下的人投不投入,周祐感觉得到,因为关乎男人的自尊心。
“臣妾在想,”
她一顿,他未语,只等着。
姚缨抿了抿被水汽氤氲得更饱满丰润的唇:“人可有轮回?便如佛家所言,死而后生,只是变了个样,可能还是人,也有可能变成福宝那样?”
这小女子,又要说教了。
周祐扣着她的肩压向自己,两人身子贴得更紧,相贴处火热热的烫。
“你那个七姐不能留了。”掌权者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是要人命。
姚缨摇头:“不可,妾还要留着她,找到我娘。”
一语惊人。
周祐面上不显,狭长幽深的双眼却是紧紧盯住姚缨,他不觉得她是在说笑,她也不可能拿她娘亲开这种玩笑。
“你娘在何处?”
这就是太子,不问前因后果,要问,也是找到人,当面的问。
姚缨仍是摇头,双臂不自觉搭上他的脖子:“七姐说在南边的一个小县城,有个女人,和娘亲长得很像。”
太子又问了城名,姚缨缓缓说出,反问殿下信吗。
“不信,那就让孤信。”
周祐起身也没忘了姚缨,从水里出来后自己披上外衣,把她也严严实实裹住,如来时一样,脚不沾地抱回了寝室。
姚缨重回床榻上,周祐却没上来的意思,姚缨眨眼看他:“殿下是要把七姐抓起来审问吗?”
周祐拍拍她的脸:“孤去趟书房,你先睡,不必等。”
套话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抓到跟前。
周祐换上一身常服,随手披了件大氅,大步流星往外走,颀长身姿很快融入夜色中,还未到书房,他便立在暗光之下打了个响指,一抹黑色身影从墙头跃下,单膝跪了下去。
“你去,查个人。”
说完,周祐抬脚进了书房。
直到三更天,太子才重回寝殿,这时的姚缨还未完全入睡,听到走近的脚步声,她不紧不慢掀开了眼皮,望着烛火下俊美如俦的男人。
“倘若我娘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使得外头那些人对阿稚的观感也不好,殿下会舍弃阿稚吗?”
她不喜这世道,很多事情,女人无能为力,仰仗的只能是身旁男人。
“有多不好。”周祐撩摆坐到了床沿。
姚缨怔了怔:“说不上有多不好,若真是娘,也有她自己的缘由,既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带累他人,又有何错。”
“大错特错。”
周祐握住她伸出被子的一只手,有点凉。
没事,他给捂热。
“错?”姚缨恍然。
哪里错了?
“弃女不顾,就是错。”周祐对这个只活在妻嘴里的岳母,没有半点情感可讲。
真要有什么,如今,也只会是不满。
她最好是,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否则......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先喘口气,按作者的速,要到十一点以后了,真心尽力了
第42章 巧遇
许是太子大婚, 老天爷都在让路,上京的雪在大婚前两日就停了,然而离上京不远的陪都南安仍细细簌簌地下着雪, 不过不大,落在肩膀上, 要好一会才积起薄薄的一层。
沈三手一拂, 肩上那抹淡白, 倏然不见。
赵随摘下斗笠,拢着袖子猛地一扫,再戴回到头顶, 嘁了一声, 一团白汽。
“哥, 要不咱们就在这落脚吧,不必太赶, 反正那位已经,”
话到嘴边愣是缩了回去, 男人利刃般的眸, 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冻人。
“我说过, 你若不愿, 大可离开。”
从前困于岭南, 夜郎自大, 一叶障目,现下有了机会, 也有了时间,他只想在这世上走一圈,看看八街九陌,车水马龙的皇城根究竟是怎样的气派。
不仅仅因为她, 沈三对自己道。
“几位小哥,能否让让,我娘子身子不适,急着去医馆,若有冒犯,在下先赔个不是。”
“哦,娘子病了,不若哥哥我瞧瞧,兴许我一瞧,娘子就好了。”
说着,混不吝的男人就要跳上马车。
“你们,你们休得无礼,堂堂陪都,还有没有王法了。”
“听你口音就是外地佬儿,哥哥不妨告诉你,在这里,哥哥便是王法。”
粗鄙轻佻的言语,使得沈三皱起了眉头,他循声望去。
一辆马车被堵在了巷口拐角处,堵车的几个堂而皇之挡住路,晃晃悠悠,站没站相,瞧着就像聚众买醉的地皮混混,找到落单的富户敲竹杠来着。
“相公,相公,你们放开他!你们要钱是吧,这里有!”
“哈哈,原来是大美人儿,怪不得相公这急,美人儿,不如哥哥给你治治,保管药到病除。”
男人发出恶心的浪笑,探着身子把车里的女子拉拽了下来。
“你们这些恶棍,放开我娘子!”
“啊,走开,走开啊!”
布帛撕裂发出的刺耳声音,听得赵随额头一突一突,实在忍不住了,他一声大喝地冲了过去。
“娘的你们这些混蛋球球,欺负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就跟爷干一场。”赵随话音未落,拳头就抡了过去,一拳一个,直把几个混混揍得哭爹喊娘。
“哪里来的穷酸,敢坏老子的好事,不要命了,哎哟,你,你等着!”
几个混混话放得狠,人也跑得快,屁滚尿流,一下就没了影。
“多谢好汉仗义相助,敢问好汉高姓大名,家住何处,如此大恩,在下必登门重谢。”被打倒在地的陈良挣扎着爬起,一只眼睛被打肿,青青紫紫,嘴角还渗着血丝,瞧着可怜,又滑稽。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赵随忍着没笑,也没看女子一眼,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恩公请留步,既不愿透露家门,不如让相公请恩公和您朋友吃一顿饭,也算报恩。”
女子留意到不远处墙根下立着的高壮男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想必也非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