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爱不释手拿着绯衣,下刻突然转头走到角落,将衣裳放入衣箱。
苏棠疑惑:“怎么?”
“明日穿。”郁殊看着她,余光瞥到什么,身躯一震,下刻缓缓将其从衣箱拿了出来,火红的嫁衣的颜色。
郁殊满眼的惊喜:“棠棠……”
他曾几次三番求娶,她均未应,原来她早便将嫁衣备好了吗?
苏棠朝郁殊手里的衣裳看去,脸色一变。
郁殊何等的聪明,见她这般,顷刻反应过来,转头看着手里的嫁衣:“这是……当初那件?”
苏棠:“……我忘记还给李大哥了。”
郁殊眼中的惊喜顷刻消散,他仍记得她穿这件嫁衣时的模样,如霞如练,好看极了,抿了抿唇,将嫁衣放了回去。
只是将手抽出来时,“嚓”的一声,嫁衣的袖口坏了。
郁殊眨了眨眼,看着苏棠:“抱歉,棠棠,我不小心扯坏了它。”
苏棠一滞,他这算哪门子不小心?
郁殊见状,转头便走了出去,背影都在生着闷气。她不嫁他便不说了,竟还留着旁人给的嫁衣。
可走到门口,终究又不甘的回头道:“我去点炮竹。”
苏棠怔愣,继而垂眸笑开,走到外屋窗前。
郁殊拿着火折子便将炮竹点上了,火星子飞快上窜。
苏棠隔着窗缝,紧盯着炮竹,眼见便要炸响,她不由紧闭眼睛。
却在下瞬,双耳被两只大手捂住了。
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再不刺耳,仿佛响在很是遥远的地方。
身后一阵好闻的松香传来,将她包裹在其中。
苏棠顿了顿,从郁殊的怀中转过头来,仰头双眸晶亮的望着他。
郁殊指尖一颤,手却始终捂在她的耳朵上,隔绝了炮竹的刺耳声响。
“醋坛子。”苏棠低低道,在炮竹声的映衬下,听不真切。
郁殊只看见她的朱唇张了张,虽仍还生着嫁衣的闷气,却还是弯腰凑到她眼前:“什……”
唇突然便被人吻上了,酥麻温软,甜如蜜饯。
炮竹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郁殊的手揽着怀中女子的腰身,低头一点点在她的唇角辗转、流连。
半掩的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啪”的一声响,绚烂的焰火绽放在天边,映着二人的眉眼。
……
自上次苏棠应下宁夫人,帮宁大人求情后,宁夫人又亲自邀请苏棠前去画舫游湖,好生感谢了她一番。
宁夫人今年三十有三,正好大苏棠一旬,可她性子温婉,身边交好的密友甚少,有事闲来无事若想出门游玩,也都会叫上苏棠。
只是这段时日苏棠忙着布庄的事,没多少闲暇。
初六这日,宁夫人又特地前来相邀府上小聚,想到前段时日回绝了不少次,苏棠终再未好意思回绝,带着巧慧欣然前往。
巧慧是郁殊硬要派到她身边的小丫鬟,说是功夫不错。
郁殊原话是:想对付他的人不少,若遇上危险,巧慧也能保护她。
他对自己的人际关系倒是有着清醒的认知。
苏棠到时,宁夫人正冲泡着花茶,见到她来调侃道:“大忙人终于得闲了?”
苏棠不好意思的笑笑,走上前去,接过宁夫人手中的茶:“您可不要戏我了,我算什么大忙人。”
“若不忙,哪能次次见不着人,”宁夫人笑道,“听闻,你还欲再开一间酒馆?”
苏棠点点头:“城郊只有一处酒棚,多是些黄酒,我想给他些银子把酒棚买下来,在旁边盘一处铺子,开间酒馆……”
宁夫人听她说着,良久喟叹一声:“王爷竟也放人。”
大晋虽民风开化,可在外行商的女子毕竟少的可怜。
苏棠一顿,托郁殊的福,现在莫说是朝堂百官,便是百官的家眷都知道她这么一个人存在了。
“话说回来,棠丫头,”宁夫人又满上一杯茶,“如今王爷都快成京城男子的楷模了。”
生的好,有权势,地位高,还不纳妾,便连旁的女子看都不曾多看一眼,有事入宫,无事便在苏姑娘处等着,就这还未能求娶成功。
她当初铤而走险找苏棠,没少被身边人说风凉话,都说那乖戾阴狠的摄政王怎会听一介女子的话,可事后,宁忠却毫发无损的从大牢走了出来。
后来大家便都知道了,惹怒了王爷,再不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不如去找找苏姑娘。
可苏姑娘也并非都会帮着规劝,也只帮着那些无妄之灾的人。
倒是便宜了郁殊,让他成了不少人的“恩人”。
苏棠失笑:“楷模?”
可笑完仔细一想,却又找不到驳斥的话来。
“是啊,”宁夫人点点头,朝她凑近了些,“棠丫头,你便不担心吗?”
苏棠困惑:“担心什么?”
“王爷毕竟身份使然,你一直未曾嫁他,便不担心……”宁夫人低声道,“他变心吗?”
苏棠摩挲了下手中的茶杯,好久才道:“为何要担心?”
这次倒是宁夫人不解了:“若是往后……”
苏棠笑道:“若是往后,我变心了呢?”
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宁夫人愣在原处,似是没想到会有这番回应。
是啊,谁又规定只有男子会变心呢?
可下刻,宁夫人的神色拘谨起来,看着门口,而后站起身子。
苏棠一愣,便听见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她转头看去。
郁殊和宁大人二人正朝这边走来,想来交谈不快,二人谁也不曾理会谁。
“参见王爷。”宁夫人福了福身子。
郁殊只微微抬手,看向苏棠:“回吗,还是再待一会儿?”全然是反客为主的语气。
苏棠看着宁夫人不自在的神色,以及宁大人铁青着脸却不敢发作的表情,忙起身道:“还是回吧。”
“嗯。”郁殊轻应一声,接过巧慧递来的大氅披在她肩上。
天色不知何时有些昏暗下来。
可京城的夜仍旧张灯结彩,远处尽是露华烟彩,隐隐有锣鼓之声传来,一片晕黄色的灯火,热闹非凡。
苏棠和郁殊二人沿着道边走着,身侧不少人朝热闹处走去。
直到走到遥桥下,光秃秃的柳枝上悬着几盏灯笼,瞧着煞是可爱。
遥桥上,抱着糖葫芦的小贩高声吆喝着,偶有孩童和年轻男女去买上一串。
苏棠不觉看向糖葫芦。
“想吃了?”郁殊察觉到她的目光,便要朝前走,“我去……”
“不用,”苏棠忙拦住他,“只是……想起来一些幼时的事。”
“幼时?”郁殊反问。
“嗯,”苏棠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眉目都有几分兴奋,“我那时还曾戏言过嫁给一个乞儿呢,只是可惜,后来再去找那乞儿时,便再找不到了。”
郁殊眸光一滞:“你回去找过那乞儿?”
“是啊,我都准备好若找到,他从便从了,不从便命人打晕了带回去当童养夫,只可惜竟再寻不到了。”
郁殊容色有些呆愣,人痴痴的,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是啊,真可惜……”
“可惜什么?”苏棠看他一眼,“若真找到那乞儿,大抵便没你什么事儿了。”
郁殊转头望着她,半晌开口道:“若真找到他,也许你我会更早相遇。”
“这是何……”苏棠的声音戛然而止,人也愣住了,迎上他的目光,“你是……他?”
郁殊笑了出来,眉眼如夜色里张扬盛放的罂粟,妖冶又魅人,下刻他道:“好。”
“什么?”
“你那时说‘你生的这般好看,不若我给你当妻子啊!’”郁殊轻轻道,“我在回应那个还是小女孩的苏棠。”
苏棠沉默片刻:“……你那时还掐了我。”
郁殊的笑瞬间凝滞,半晌牵起她的手,落在他的脖颈。
苏棠一怔,只感觉指尖处,他苍白的颈上,青色的经络里,血在奔涌着,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
他将自己的命脉压在她的手下。
她离着他的性命,如此之近。
郁殊道:“你再掐回来。”
第67章 番外2
二人回到院落时,天色早已暗沉下来。
苏棠落在郁殊颈部的手,最终也没掐回去,却也没饶过他,只说攒着以后一块算。
郁殊全然忽略了她后半句,只双眸泛着得意的光道:“我便知道你舍不得。”
苏棠回应则是瞪他一眼。
进到里屋,郁殊的全能暗卫早已备好了热水,苏棠关了房门便进去沐浴了。
郁殊等在外面,听着巧慧报备这一日遇到的可疑之人。
他前半生行事乖张,确有不少政敌对手,以往伤便伤了,嗅着身上的血腥味,触着黏腻却温热的血迹,他反而觉得安心,最起码能感觉到自己尚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