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永昭帝给小皇子取名叨叨的原因。
苏木敷衍地点着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永昭帝一个活泼的话篓子和皇嫂一个一本正经的闷葫芦会生出叨叨这么一个一本正经的话篓子,全然没占到他爹娘的一点好。
苏木弯腰将叨叨抱起,带着他往地毯上一坐,放下他后拿起繁琐的鲁班锁,“叨叨,你叫姑姑进宫就是为了陪你玩鲁班锁?”
叨叨认真点头,爬起来钻进她怀中同她解释这鲁班锁该怎么玩。
贵妃见姑侄俩玩的开心,起身去吩咐宫女备些点心。
叨叨将小脑袋搁在苏木的臂弯里看,一边伸出小手指着鲁班锁教她,“姑姑,转这里。”
“哪里?”苏木没看清他指着的地方,问了一句。
“你姑姑这个脑子,怎么能玩得来如此复杂的东西,叨叨,你可别为难你姑姑了。”永昭帝戏谑的声音远远传来。叨叨一听,来了精神,又从苏木怀里钻出来,伸开手小跑着奔向永昭帝,“父皇呀!”
“诶!”永昭帝伸手将叨叨抱起,叨叨扒着他的肩膀往上攀,“父皇呀,骑马。”
苏木忍不住笑。
叨叨打小就有出息,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骑在九五之尊的脖子上让九五之尊给他当马骑。
“不骑不骑,再骑脖子都得断了,你去骑你姑姑去。”永昭帝带着叨叨过去,将叨叨又扔回苏木怀里,自己去里间找贵妃。
苏木无奈摇头,永昭帝和贵妃从熹王府一直腻歪到皇宫,孩子都三岁了,感情却一直好的让苏木没眼看。
“叨叨啊,”苏木将下巴搁在叨叨的小脑袋上,拆着鲁班锁,“你是个意外啊。”
叨叨不解地仰头看她。
“我也是个多余的啊。”她继续道。
贵妃再出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偷吃的永昭帝。将点心搁在旁边的矮几上,贵妃将叨叨抱过来,“叨叨,别总闹着你姑姑。”
永昭帝重复着贵妃的动作,将贵妃抱住。
这让苏木很是为难,抠着鲁班锁看向永昭帝,“你们把我叫进宫里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夫妻恩爱的?”
永昭帝笑的一脸满足。后宫无人,如果不时常叫点人进宫,那他还怎么向世人宣扬他和贵妃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对了,朕听说你和靖远侯近来不太对付?”永昭帝忽然提起沈行在。
“皇兄,你要为我做主。”苏木把鲁班锁随手一搁,愤愤将沈行在的所作所为一一列举。
孰料永昭帝听完之后倒是乐不可支,“朕说谁这么厉害能让你吃瘪呢,如果是靖远侯那就不奇怪了。”
“皇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应该为你的堂妹我,”苏木双手指着自己,“做主吗?他欺负的可是你的妹妹。”
永昭帝抬了抬下巴,示意苏木给他拿一块糕点,苏木立刻会意,双手举着糕点送到永昭帝面前。永昭帝咬着糕点语重心长道:“苏木,看人永远不要只看表面,你只看到靖远侯的表面,可曾真正了解过他本人?”
显然,永昭帝根本不会为他的堂妹做主。
“……”苏木盯着永昭帝幽幽道,“皇兄,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
“苏木,”永昭帝接过贵妃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笑道,“你的性子有时候就是过于耿直,藏不住心思,心里想什么,全部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耿直是好,但偶尔也会惹麻烦。”
“沈行在能做到表里不一,我不行,我表里如一。”苏木当即反驳。
“行,你表里如一,朕倒还羡慕你表里如一。”永昭帝道,“不像朕,总被一群老头烦还要摆出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唉!这皇帝当的确实是没什么意思。”
苏木明白永昭帝这羡慕是发自于内心,他虽是天子,但天子从不是随心所欲。他也要忍让,也要扮演角色,也要收起自己的脾气与臣子斡旋。
一家三口看着苏木低头摆弄鲁班锁,倒是个个看的津津有味,就是不知道是鲁班锁有意思还是看苏木摆弄鲁班锁有意思。
“苏木,你的算术学的如何了?”永昭帝忽然问,他这一问连带着贵妃也关心地看着她。
所谓长嫂如母。
苏木自幼算是跟着永昭帝与贵妃身后长大。当年永昭帝养在熹王府,熹王担心有人会加害于永昭帝,便雇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保护他,那侠客有个女儿,听话懂事,比永昭帝小两三岁,一直跟着她爹身边,常常会与永昭帝和苏木一块玩,就是贵妃。
当初还在熹王府的时候,熹王不怎么拘着苏木,也不太关心她的学习,把她往帝师那里一扔就撒手不管。只有贵妃,勤勤恳恳地监督她和永昭帝的学习,到如今,永昭帝已经不用学习,能逃过一劫,可苏木依旧逃不过。
“还……行吧。”苏木心虚道。
“可朕听靖远侯说你的算术并不怎么尽如人意?”永昭帝贼笑着戳穿她。
苏木肩膀一垮,略有不满,“你们君臣之间怎么什么都聊?”
“亦君亦友,皇帝也要与臣子多多接触才能了解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嘛。”永昭帝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倒也不至于连学习成绩如此家事的事情也聊吧。
贵妃忽然开口,“那你的赌约该怎么办?”
苏木与好友舒秦的赌约自然就是上回沈行在提到的那一个,苏木也是一时上了激将法的当,才脑子一热答应了这种赌约。
“走一步是一步吧,”苏木悻悻地摸鼻尖,“还有半月,应该还有救。”
“不然你就同舒秦赖掉?撒撒娇装装傻,指不定他就当这个赌约不存在了。”永昭帝撺掇她。
“你少出一点馊主意。”
“父皇呀,说话不算话不好。”
永昭帝被母子两个教训。
苏木也摇头,“不赖,答应了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
永昭帝身边的福全忽然进来,向殿内的主子一一行过礼后,同永昭帝道:“陛下,司珍司制的玉坠送过来了。”
“给叨叨的小玉坠呢?”永昭帝问。
福全立刻喊宫女进来,宫女手中托着托盘上前行了一个礼。
苏木抬头,看见永昭帝拿起一枚精巧的玉坠,放在叨叨身上比了比,“叨叨,怎么样?可还喜欢?”
玉坠是八哥的模样,苏木觉得永昭帝是在暗示什么。为人父亲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实在是过分。
“喜欢!谢谢父皇呀!”叨叨自然是认不出什么八哥鹦鹉,看东西精致可爱就立刻欢欢喜喜地收下。
苏木看着叨叨的玉坠,福至心灵,“皇兄,这玉坠还有吗?”
永昭帝立刻警惕地看着她,“怎么?又想从朕这儿顺东西走?想都别想,没门儿。”
苏木自然不用求他,毕竟这里还有地位更高的人在。
“皇嫂……”苏木扯着贵妃的裙角可怜巴巴。
贵妃看向永昭帝,永昭帝看向苏木,咬牙切齿,“司徒苏木,可给你厉害坏了。”
“多谢皇兄夸奖。”苏木眼睛一弯。
“你要玉坠做什么?你不是素来不爱佩玉吗?”永昭帝问。
“我是不喜欢,但是舒秦喜欢,还有两个月就是舒秦的生辰。”苏木道。
“朕可记得你从前都是一顿饭就将人打发掉了。”永昭帝道。
“都是为了赌约。”
“不是铁骨铮铮誓死不毁约?”永昭帝嘲笑她。
“我原也没打算毁啊,”苏木理直气壮,“我就是想让他下手轻点。”
“出息。”永昭帝很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总之一句话,给还是不给?”苏木直起身子。
“给给给,”永昭帝不耐烦地同她摆摆手,“你自个儿跟着福全挑去。”
苏木正准备起身,福全为难道:“陛下,司珍司如今只赶制出这一块玉坠,郡主若是想要,可能还需过两日。”
“看到了吧,不是朕不愿意给你,是你没赶巧。”永昭帝双手一摊。
苏木倒也不在意,“那我过两日再进宫来拿。”
第10章 正义
放学后教书法的吕夫子将苏木留下来。
官学有专门供夫子休息的地方,阁楼未署名,学生们习惯于称之为夫子阁。虽说官学占地广,且有不少贵族资助,但再奢华,夫子们亦是二人占一间屋子。但女夫子不同,可一人一房。
北豊虽说可容女子为官或是做夫子,可在其选拔与录用上条件却比男子苛刻百倍,这便导致官学的女夫子极少,吕夫子便是其中之一。
相较起夫子,苏木倒是更愿意叫她师母,毕竟吕夫子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她的书法老师秦故的妻子,准确些说应是前妻。
吕夫子是极其要强的女子,秦故却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大男子主义,二人矛盾渐深,商量之后干脆和离。
不过二人虽是和离,关系倒是一直不错,吕夫子的房里至今还挂着一幅秦故的字。
“幼学需要一本基础字帖,我思来想去,你的字最适合,你可有兴趣同我一道做这本字帖?”吕夫子问道。
幼学是近两年才设立的启蒙学堂,源于叨叨出生后,永昭帝与贵妃初次为人父母,对叨叨教育的担心。
然这毕竟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到如今还只是在上饶的达官贵族之中试行。而吕夫子便是此举的牵头者。
“我?我心浮气躁,恐怕不合适吧。”苏木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字能养性,这话在苏木身上却无法体现。见字只当这是一位沉稳内敛的姑娘,见了苏木才知道,本人是一个浮躁活泼的小霸王。秦故教了苏木十余年书法,至今也仍未能将她的性子磨静。
吕夫子抿着唇笑道:“你很合适,从字到你本身,都很合适。”
苏木拿着字帖离开吕夫子屋内,吕夫子给了她三日时间考虑。
官学内已无人,苏木穿过影壁,隐隐约约听见有吵闹声。她心下好奇,循声找过去,却见两三个锦衣少年将另外一个黄衣少年围在小弄里。
为首的少年一手抓住黄衣少年的衣领,将其摁在墙上,语气极其恶劣,“让你送一封信也磨磨唧唧,你姐姐若是跟了我,你不是也能鸡犬升天?”
苏木认得为首的少年,刘义,户部侍郎的儿子,亦是她的同窗。官学的学子并非各个都想着认真读书,如同刘义,便时常聚集一帮狗腿子四处扬威耀武欺负人。
脚边有一颗小石子,苏木低头踩了踩,将石子踢过去。石子碰在红砖墙上,声音在安静的小弄里颇引人注意。
小弄中的人齐齐转过头来看向苏木。
苏木手里拿着字帖,环臂靠在墙边,歪着脑袋同刘义笑,“又在仗势欺人呢?”
刘义在官学扬威耀武横行霸道,若说有谁他不敢惹,恐怕只有苏木。皇帝的堂妹,报复心又强,且报复手段也极其恶劣,看着每天同人露出一副笑脸,活泼又可爱,内里却是蔫儿坏。
“你少管闲事。”刘义皱着眉赶她走。
苏木拿着字帖扇风,脚下不动,“这小弄谁都能来,也没写谁的名姓,我不能待在这里吗?”
她虽然说是不插手,但这个态度却摆明是要多管闲事。刘义惹不起她,冷哼一声松开黄衣少年的衣领带着人离开,离开前还不忘对黄衣少年放狠话,“下次再收拾你!”
等人离开,苏木才走到黄衣少年面前,看清楚少年的脸。很白嫩的少年,穿着鹅黄色的衣服却半点不显黑,一双眼睛黑亮,生的极其标致。脸上的几处伤看着还新,应该是刘义下的手。
看打扮,家里大概有点小钱,但比上刘义这般的背景却有些瞧不上眼。
苏木低下头与他对视,却没有要拉他起来的打算,“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