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望向窗外的光了杆的玉兰树,食指在桌上有规律地点着,片刻才道:“根据陌儿信中所述,董安呈之死,确有疑点,还需详查。”
“属下已经派人过去查了,过几日定有回复。郡王攻破突厥王庭,返回张掖郡后,便立刻派人去了临松调查此事,虽不能查出通敌之人,但也确定了董将军在临松中伏身亡。”
“陌儿现在到哪儿了?”
“小少爷昨日入凉州,三日后到姑臧。”
“都是我爹娘带大的,你看,郡王处理甘州军政,勤慎自勉,无不懈怠,再看看陌儿,整日游手好闲,不过是押送齐烁回京,这才到凉州,依这个行程,三日能到姑臧便就怪了。”
蒋射笑道:“郡王现在是朝廷任命的一方藩镇,北境尤其多战事,军政自是繁忙。郡王有天潢贵胄,自是贤德。这次回京,圣上也必有重用。董安呈临松战亡,疑点诸多,齐烁这一路定有波折,听说陆姑娘也受伤了,若是陆姑娘再有所损伤,不好向晋国公交代。”
“哦,一路上押送个证人还有美人相伴,若是当年在爷爷和我爹的手里,不脱层皮才怪,唉,我看他一身的臭毛病都是你们惯的。”沈致想到沈陌竟然招惹晋国公家,便觉得头疼起来,连气话都懒得说了。
蒋射见沈致不满地哼了一声,笑道:“说起来,少主可是最护犊子的少主。”
第十五章 防不胜防
这个被他大哥称作“野犊子”的沈陌,可真是想回家啊。他生来怜香惜玉,看着陆文茵受伤,一路奔波,于是行程逐渐地慢了又慢。沈陌倒也没有色令致昏,一路向范吉先几人赔笑不断。到最后,这几人嫌沈陌烦人,除了张宝庆,其他人远远地跟在后面。
沈陌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后面几人,回头对陆文茵道:“你的伤这几日劳累,也没好好养,你非要过几日再走。你不用理他们,他们就烦我武功太差。晋国公要是见到病恹恹的你,怪心疼的。”
“范大哥他们是嫌你武功差吗?是嫌弃你烦人。你也是,现在还担心这些,还是担心一下齐烁的人身安全吧,这一路上我总是觉得不会太平。”说完,她昂首挺胸地走快了些。
“你看你,为什么老是往坏的地方想,你这样下去忧郁成疾……哎……范大哥、张大哥这样的高手在旁,谁人敢动齐烁……”沈陌见她走得飞快,忙跟上,“你慢点走,慢点……”
陆文茵不理他,侧身轻盈地让开旁边道上的行人,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加快行程,早点回去,估计家里都在等着。”
沈陌跟在后面,跑了两步和她并排,说:“这次陆叔叔也会回长安吧。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陆叔叔,小时候你盘呼呼的样子我还记得呢!”
陆文茵给了他一个白眼,道:“我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见过面。”
沈陌笑得没心没肺道:“你在京城长到五岁,我们肯定是见过的。只不过你不记得了。陆叔叔一直镇守边关,与蠕蠕交战十几年。为防御虫患,陆叔叔筑长城,设军镇、置戍卒,屯军田,一直在准备与蠕蠕一战。但我大哥说,蠕蠕骑兵雄踞大漠南北,非一时可破。”
陆文茵忽然低下头,看着眼前的路,踢开一个圆嘟噜的石子。
沈陌暗道了声“不好”,不知道说什么了,想起关于陆叔叔的传言愈发的不自在,“嗯嗯”犹豫了一下,便主动打断了这个安静,道:“我二哥一直想着和陆叔叔商议共抗蠕蠕之事,只是甘州战事紧急不得机会,那日得见陆姑娘,本是要讨教的,不想有遇到了董胥的事情。我们回到长安就好了,陛下英明,一定不会被小人蒙蔽。”
陆文茵常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低声似是自言自语:“也只能是这样。”
沈陌看她勉强说了许多,脸色还是苍白,道:“今日走了许多路,好不容易才到这马山镇上,我们先到前面的通达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启程,也就到姑臧了。”
范吉先这几日明显地沉静了许多,和张宝庆不时在一起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沈陌等人跟着小二到了客房,便随口问了一句:“范大哥,张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范吉先和张宝庆都似乎等着对方先开口,沈陌笑道:“暗卫的与你们的联系断了吗?是不是?”
二人不由地相视,心道:“这个小祖宗竟然什么都知道。”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沈陌不料自己心中最差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这一路上离开张掖两日便是如此,张宝庆也罢了,范吉先也整日谨小慎微,每日里保护着自己和陆姑娘,那警觉的眼神射向每个角落和身边众人,仿佛危险便在此时此刻。那就是自己随时有危险,那只有暗卫曾给他们递过什么消息,这消息与自己的安全有关系。但是过了几日,张宝庆便开始寸步不离,哪怕自己和陆文茵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隔了五六步的样子。
范吉先上前按着沈陌坐下,道:“我们与暗卫每隔三天便有一封书信,但是这些十二日来,未能收到一封。我们猜想,要么是途中有人杀了信使或者射杀了飞鸽,要么就是两个暗卫出了事。所以这几日,也请公子和姑娘小心。”
沈陌看着严肃的范吉先道:“范大哥,劳烦你了。二哥战后便回张掖,忙着希利垔部族归顺之事;而我姐夫负责押送突厥一战中的战俘,这时也不知到了哪里。”
几人也不出门,齐烁更是紧张,便在沈陌房内用餐,忽然听到楼道里两个人大声吵了起来。
一人粗粒粗气地嚷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们通达客栈也开不了几日,不如现在打铺盖卷逃算了,他们何家堡的人早就搬到京城了。老子我欠你们几个钱怎么了,老子给你们的还少吗?是你们自己没福气挣这个钱。”
另一个尖叫道:“我何家堡的事怎样我不知道,今日你要是付不了房费饭钱,便出不了这个门。兄弟们,快来啊,这个人竟然黑到我们通达客栈来了。”
“不就几个钱吗?我……我说不给了吗?得意什么?给……这是前几日的,老子有的是钱。”只听得“哐”一声,门关上了。
几人不想这三个月的光景,马山镇竟然出了事,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几人便退了房,朝着何家堡去了。
马山镇是边境交易小镇,突厥、柔然、汉族杂居其间,这个人口并不多的小镇猛地又少了许多人。
到了何府,何彰德前来迎接,几人随着进了大门,只见院子中各色物件凌乱,大小不一横七竖八的放在院中整理装箱,加上这秋末冬初的肃杀之气,府中没有半点之前的明亮欢愉,仿佛一瞬间,一个庄园便颓败下来。
何彰德见诸人脸上有疑问,道“日前,齐国公病逝,我爹前赶去京城吊唁,哦,白圭堂在这里的生意,齐国公也有分账。临走之前,我爹说,京里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先带着家眷过去。让我整理好府中事务,遣散下人,再去长安找他。”
沈陌停下脚步,问道:“不知府中出了何事?不知何公子是否方便告知。”
何彰德眼中愤愤不平流露了出来,道:“想必你们听说了,我们何府每隔几日便会死个人,我爹不得已才将家眷迁到长安。”
“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在马山下手。”
“孙庆云。”他望了一眼等着答案的沈陌,看着光秃秃的树梢,“上次孙曙和罗义潮死后,我们便把他二人埋在了一处山谷坡上。不料过了十几日,他孙曙坟被人挖开,尸体也不翼而飞。白圭堂兄弟百思不得其解,最近才知道是孙庆云,哦,也就是孙曙的弟弟。”
正说着话,一位风中残烛的老人被下人扶了出来,远远地用发哑的声音说道:“听说今日有贵客来临,老朽特地前来,请沈公子一件事。”
何彰德忙上前搀扶着这具行将就木的躯壳,道:“岳父,你身子不好,怎么了,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便是。”
众人被招呼进了大堂,院中虽是忙乱,大堂桌椅上的陈设也去了,但是还是干净如新,陈列有序。下人端了茶水糕点,一一摆上。
薛中渚似乎在院中用尽了精力,此刻气若游丝地摊在座上,将将便是要昏睡过去,何彰德扶在一旁。
薛中渚向何彰德微一点头,何彰德打开堂前暗格,拿出一个盒子交给沈陌道:“白圭堂兄弟昨晚线报,孙庆云要杀了齐烁,根据和孙曙的书信,他还和朝中某位大人有联络,这些便是书信,请转交国公府。若国公不弃,白圭堂愿为国公赴汤蹈火,执鞭坠镫。今日孙庆云有备而来,回姑臧一路定有凶险,不如请沈公子、陆姑娘和三位贵人屈居寒舍,明日和我们一起启程,如何?”
沈陌忙道好。
何彰德见岳父说了几句话,便上气不接下气,忙和沈陌几人打了招呼,扶了进去,片刻又回来说话。
“我岳父今日身子大不如前了。我等江湖草莽,世居凉州,现下在京里也置了宅院,我岳父说年纪大了,不肯一起走,我爹和亲眷等人先过去了,这些日子我和妻子遣了下人,便一起过去。”
沈陌唏嘘不已,道:“罗义潮和孙曙一来便欺行霸市,杀人越货,竟暗杀薛堂主三子,凉州府辖容不下任何军匪恶霸,江将军坐镇,凉州定会清明。今日,我已派镇上巡卫将此地之事报与将军,收到书信后,将军定会分晓。”
“近年来,将军治下,凉州这几年不见战乱,政通人和,四方流民至此安居,白圭堂一直受将军恩惠,至今无法报答。只是孙庆云与我何家堡现在死海仇深,他在暗处,我们防不胜防。亲族迁离无后顾之忧,定与孙庆云誓死一战。孙曙、孙庆云之事本是何某惹下的祸事,却报应在薛家三子身上,何某已报万死之心。”
沈陌道:“何公子无需存死志,白圭堂早就在泾渭经营多年,便是总堂从凉州搬至渭水,如今整个泾渭流域,广布堂中弟兄,他日重头来过,必会在凉州再起,薛、何二位英雄一时之困,自是不必挂怀。
次日,何彰德一早便召集府上奴役家丁,收拾行程,也早就妥帖。他又请了沈陌等人过去,就行进路线等作了细致周详的安排。最后众人出了府门,薛中渚死活不肯上车的薛中渚,挣扎了半天,终于偃旗息鼓晕了过去,被抬上了马车,薛水平忙上去扶着灌了几口水,才有了气息。
沈陌和这一行人上了一处高丘,那何府广阔高伟,在马山镇独树一帜,煞是醒眼。此处是何彰德历经少年,伴随着他一路变迁而始终如一的老宅,何彰德神情无奈悲怆,众人皆望着他。
清晨红彤彤的太阳升起,在河水也铺就了一层光晕,与众人的山头遥相辉映,人们逐次上路离去。
第十六章 山崖遇伏
初冬了,尽管太阳高高的挂在当空,但是丝丝寒风吹过,还是不由地让人打起寒颤来。沈陌几人跟着何府车马的后面,沈陌和陆文茵在前,范吉先在后,众星拱月般地将齐烁围在中间,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个人是个宝贝疙瘩似的。这个疙瘩也许是真的太冷的,也许是衣裳太过单薄,他将自己用宽袍团团围了起来,头上脸上也裹了围巾,仅仅露出两只眼睛扑闪扑闪在外,不时地盯着周围四处端详。
大概行了一个时辰的路,忽见队伍停了下来,只听见护卫、侍从交相接耳私语些什么。正在迟疑之际,前面的何彰德骑着马过来了,对沈陌说道:“沈公子,麻烦您看一下我岳父。”
这薛中渚怕是经不起这劳顿之苦,沈陌忙驱马过去,掀帘进了马车,见薛中渚口吐涎沫,四肢抽搐。
薛水平见是他,轻拍的手停了下来,忙让开,道:“沈公子,我刚给喂了岳神医留下的药丸。”
沈陌上前摸了脉,“嗯”了一声,算是应答。接着他拿出针囊,用银针刺入四肢穴位。不过一刻钟,薛中渚抽搐便缓解下来,气息也平顺了许多。
薛水平擦了泪,似是压抑了许久,忙道:“多谢沈公子。”
“不必,我们一同回长安,路上本该彼此照应,但是薛堂主的病本该是静养的。岳神医临别时应该开了方子吧,待会停车休息,何夫人煎了药,给薛堂主服下。”
“好……我这就煎药。”薛水平从侧边包袱里取出药,下车去了。沈陌也跟着下了车,见薛水平找了何彰德,想必是要休息片刻,反正都已经停下了。
陆文茵的伤现在好全了,也是手中长剑寸步不离,四处查看了一番。
沈陌跟上去,说道:“后面我们刚刚过来,左侧便是这光秃秃的山丘,右边是山崖,哪里会藏得了人的样子。”
陆文茵抿了嘴道:“你的意思便是我刚刚看过的都是白查看了,是吗?最应该查看的前面的路。前面白圭堂弟子已经查看过了。沈家二公子。”
“嗯?错了,我家我是排行老三的。我二哥,也就是云麾将军自幼长在我家。”
“嗯,沈三公子,好了吧!郡王和你兄弟一起长大,怎地你们兄弟连排次都改了。”
“先皇在世时,后宫子嗣多夭折,我二哥年幼体弱,有次还应为误食差点丢了性命。我姑姑身为皇后,便四处求医,还是无法让其痊愈。后来听了一个道士的话,说是八字和贵妃娘娘冲撞,应送养他人。先帝听了忙将我二哥送到我家,那时才三岁,呵呵……我还在我娘肚子里面。所以就按着兄弟三人的排行了,我娘疼起他甚过我呢!”
陆文茵被他拍了一下,她停了脚步,顺着沈陌的眼光望去,路上有新土。
沈陌拿着剑在路边指指戳戳,看见一垛骆驼刺上有一丝丝线,陆文茵看见了,向沈陌点了头,见沈陌让开后,抽剑将线切断。路上“嘘嘘啦啦”由草垫子铺好的路陷了下去,一个三米长宽的坑横在路中央。众人见状,皆持起器械防卫,空气立刻紧张起来。
忽然,大块石头从头顶落下,陆文茵看着沈陌质疑的目光道:“我刚刚上去看了,没有人的。”
说完,沈陌将她护在身后道:“人家还等着你把他们揪出来吗!坏了,这些都是武林高手,应该是江湖中人,你看这掷石子的手法,怕是范张两位大哥才能做到。”
正说着,范张两位救星拽着齐烁,已然到了他二人身旁。
张宝庆还是往日的冷静,指着那“齐烁”道:“应该是奔着齐烁来的,我们将他们引开,大家想办法在前面镇上会合。”
沈陌见他二人飞身越过陷阱,道:“张大哥小心。”接着闪身躲过飞石,拉着陆文茵贴着山靠着。
何府下人和白圭堂诸人三十多人或死或伤,路上躺了一片。不一会儿,那山丘后面的人似乎真的少了许多,石块还是时不时落下,沈陌忙道:“范大哥,我们这里没事了,你忙前去接应宝庆大哥,他一人怕是……”
范吉先斜眼一瞪,道:“他们果真是冲着齐烁来的,哈哈哈……这帮蠢货白跑一趟喽。公子,大张的功夫比我差些,但是逃跑的功夫比我好了多去了,公子担心什么。要是你这里有个闪失,大张把我的头能拧下来当球踢呢!我不去。”
沈陌气结,指着他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那范吉先早就绕过山丘,白圭堂的几个也一起过去,只听见山后打斗纠缠起来。
沈陌和陆文茵忙去检查伤员,分发伤药。沈陌见薛水平抱着奄奄一息的薛中渚,大声哭了起来。
薛中渚见是沈陌,坐在地上的身子略微直了一些,这一用力让他顿觉小腹一股寒气上冲头顶,头晕目眩,又倒在薛水平怀中。
沈陌赶忙摸了脉,心里一惊,看着狂乱的薛水平说不出话来。
薛水平哭道:“岳有枝的药在打斗中跌落山崖,草药……对,还有草药……”她看着山崖下掉落的马车,“我去找找……”说着,她头发散乱,失了神志,便要顺着坡下崖去找。
薛中渚微弱地声音传了过来:“平儿,你过来。我有话说。”
薛水平听见忙跑到父亲身边:“爹……爹……平儿在这儿,平儿在这儿。”
薛中渚却对着沈陌道:“我三子具殁,仅存一女平儿,你爹爹曾经欠我一份人情,今天我便要用这个人情,告诉你父亲,那个人还在等他。我的女儿女婿,希望沈公子能用心庇护,保他二人安全到长安交给何堂主。”
“薛堂主,晚辈一定护他二人到长安。”
薛中渚对着薛水平,似乎想起了三个儿子,喃喃自语念道:“我一生从没得到上天眷顾,但也活到了这把年纪,平儿,你和彰德要好好过日子,不可再任性了,以后你便是一个人了,不可再任性,好好过日子……”声音渐渐低微,话没说完便没了气息。
薛水平嚎叫着:“爹,你走了,我怎么办,怎么活下去……”
沈陌慌忙探了气息,摇了摇头,看着嚎啕大哭的薛水平。
陆文茵看见薛水平,不由得眼泪装满了双眸,轻轻抚着薛水平的背,一起哭泣起来。
何彰德带着帮众回来一看,薛堂主已然过世,这次护送的都是白圭堂帮中执事精锐,个个颓然悲哀,这次遇到的不同以往,都是武林高手。何彰德大声道:“薛帮主义薄云天,德惠陇右,帮众弟兄应该继承帮主遗志,壮我白圭,夺回渭州水道,解岷州之围。”
这时,山丘后白圭堂弟兄生擒了两人,何彰德抽出长剑,上去就戳向其中一个,不顾那人哀嚎痛哭,他抽出带血的剑,指着另一人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被何彰德吓得屎尿都下来了,忙道:“我说,我说,我们坊主卓氏,大侠,大侠认识的,就是罗义潮的老婆,是她派我们来的。其他的而我不知道,我们两伙人,我们卓氏坊的人是来截杀你们,另一伙人,武艺高超,他们去追沈公子他们押送的人去了。真的,真的……”
不管真不真的,何彰德一剑一个,将二人踢下山崖去了。
前面路已经断了,许多人受了伤,剩下的人将山间的土挖过来花了好些功夫才将那大坑填好,又因为临这山崖,拆了几个坏了的马车板,垫在靠近崖边的一侧,终于能让着庞大的马车队伍能过去了。
薛水平看了何彰德一眼,有厌恶有不屑,将父亲轻瘦的尸体放进了马车,接着她到旁边的一处岩壁,这里一缕山泉从上泄下,怔怔地望着着水柱,似是像往常般等待爹地醒来。
半响过后,她俯身捞了捞水,眼里泪水盈眶,却是不落,迷迷茫茫视物不清,心中痛楚竟似荆棘黎过一般,一阵一阵的难过,只是不知如何发泄开去。她眼前的山泉白花花一片,耳畔轰轰然一团,一滴泪都没了,闭了双目,任凭那飞珠溅玉扑面而来,任凭面上珠玉相连,顺着面颊缕缕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