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来打赌如何?”林与策马,和沈渊庭并驾而走:“今儿个我若是打的猎物比你多,你可得请我喝几瓶好酒!”
“你怎么会赢我?”
沈渊庭脸上有了笑容:“有哪一次打猎,你的猎物比我多?”
“你,别瞧不起人行吗?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你等着,今儿我就赢给你看!”
林与大喊一声,向密林深处行驶。
沈渊庭无奈笑笑,也跟着他去了。
不知走了多远,林与牵了牵缰绳,放慢了速度,压低声音:“看见那儿没有?那是黑熊的脚印。打那些狐狸兔子有什么意思?娘们兮兮的,是男人,就来猎熊。”
树梢上积雪未消,林与挤眉弄眼:“今天,你的酒,我喝定了!”
说完疾驰而骋,震落了树叶上的积雪。
果然,二人没走多远,便见一只体型中等的棕熊。林与停住马匹,抽出箭,屏气凝神,放手。那只箭银光一闪,射中了棕熊,却没有射中要害。
棕熊腰上一疼,惨烈的叫唤起来,起身,朝两人扑来。
山林里,叫声回荡。
沈渊庭立即找准时机,将箭拉至满弓,“嗖”的一声,将野熊脚掌牢牢定在了地里。
“有你的啊。”林与看他一眼,还想再补一箭。
“等等。”
沈渊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血腥气息。他警觉回头,只见两只比棕熊个头大一倍的黑熊,正在不远处,盯着二人。
心中一惊。黑熊不是好惹的,竟然连着遇见了两只!
沈渊庭大喊一声,吸引住了黑熊视线。他挥下马鞭:“分头!”
耳畔,寒风烈烈。
两只黑熊长着血盆大口,手脚并用,一只跟着沈渊庭扑来。
银蛟马感受到了危机,兴奋的窜成了一条银线,与皑皑白雪相融合。黑熊紧随其后,一直有十几米的距离。
沈渊庭架着箭,弯腰一射,箭头深入了黑熊的胳臂。黑熊大吼一声,怒火攻心,紧随其后。
沈渊庭并不慌张。这一次,他要射黑熊的眼睛。
一人着玄衣骑马,疾驰在前,一只黑熊,紧跟其后。傅宝仪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吓的她手里的篮子都掉了,震惊片刻,立即回过神来,找了棵高树爬上去。
以往,这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黑熊的!最多只是几只棕熊。棕熊性格温顺,没有伤人之心,黑熊可不一样了。黑熊是吃人的。
雪地里,一人一熊展开激烈而无声的追赶赛。
傅宝仪紧紧抱着树干。离得近了,她猛然发现,马背上的竟然是摄政王。只见他下盘紧贴马背,弯腰一射,那支箭直直的射入了棕熊的眼睛里!
宝仪震惊了。
一半是被这精妙绝伦的箭法所折服,一半是佩服摄政王遇事不慌,虎狼英姿。
黑熊痛苦的哀嚎半响,碰的一声倒在地上,血慢慢流了出来。
真是厉害的箭法。
远远只见,摄政王翻身下马,可还没走几步,那只黑熊竟然重新站立,挥舞着能一巴掌拍死人的熊掌,朝地上的男人奔去。
傅宝仪的脑袋里轰隆隆的响。完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要死在这里了。还是被一只黑熊给打死的。这么厉害的熊掌,打在人身上,不死也得断两条筋。
第6章 他不喜欢
沈渊庭不料,已经倒在地上的黑熊竟然又重新爬起来了。距离太近,箭法施展不开,他抽出了贴身的匕首,紧盯着黑熊。
那双墨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几丝野性嗜血的杀意。
他竟然在笑!微扬着的唇角,和那眼神,宝仪不禁开始佩服他了。面对这么只高大的黑熊,旁人哭都来不及,早就屁滚尿流的爬走了!
黑熊扑上来,脚步有些摇晃。沈渊庭挥舞匕首,向后一躲,趁黑熊弯腰时躲闪不及,一把利刃刺在黑熊的背上!这只黑熊的生命力惊人的顽强,竟然还有力气站起来。沈渊庭抬手将匕首抽出,鲜血模糊了半张脸。
黑熊的爪子划过了他的臂膀。
熊爪,多么坚韧锐利的东西,宝仪真害怕直接把沈渊庭的胳膊给扯下来!好在着这一路,黑熊已经气喘吁吁,战斗力下降了很多。若是充满力量的成年黑熊,恐怕沈渊庭真的要葬身于此。
黑熊轰然而倒,沈渊庭又在熊脖子上补了一刀。
但是,宝仪亲眼瞧见,他受伤的胳膊出了很多血,沈渊庭也有些精疲力尽了。
果然,就在沈渊庭转身上马的时候,他身形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一切归于寂静,傅宝仪看完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慢慢的从树上滑下来。
她大着胆子,走到黑熊身旁。这只黑熊已经死透了,光是那熊掌,比傅宝仪的脑袋都大,弱换她挨这么一下子,小命早就没了。
熊掌却是个诱人的东西。普通人是猎不得熊掌的,因为太难了。所以价钱极高,足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花销。
看完了熊,傅宝仪这才去看地上躺着的男人。
他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面容是安静,寡淡的。要不是微弱的呼吸,傅宝仪真的会觉得他已经死了。
平心而论,沈渊庭生着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竟然像个文弱书生,和唇角被溅上的鲜血,有一种苍白,脆弱诡异,近乎透明的美感。
和他睁着眼睛时一点都不一样。
傅宝仪是不太喜欢他这种为人的。而且,他对她,似乎没有什么好印象。
他的胳膊被划伤了,伤口很深,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这种冰天雪地里,加上失血过多,不会被冻死才怪。
傅宝仪心疼的看了看筐子里的草药,做了一会儿心里斗争。十分珍贵呢,她采了好久才找到的。
天人交战,最终,她还是把沈渊庭的袖子扯下来,铺在地上,将草药碾碎,铺在了他的伤口处。血慢慢的少了。再用袖子把伤口扎紧。
傅宝仪还找了些木材,点起一堆火。一是为了他保暖,二是防止野狼什么的出没,也方便来找他的人发现他。
筐子里的草药全都用完了。
宝仪的目光,慢慢落在那只死去的黑熊身上。
她壮着胆子,默默嘀咕:“黑熊黑熊,你已经死了,就去投胎吧,来生做我家养的小白兔,我一定天天喂你,对你好好的。你的脚,借我一用罢。”
傅宝仪祷告许久,拿着她的小刀,把熊掌完完整整的取了下来,放在手绢里包好。
这就算是她救了他一命的补偿,宝仪自顾自的想。并且,她用小刀在地上写明了缘由,才背着筐子离开。
做完这一切,时候已经不早了。
林与也是熊口脱生,回去找了半天,不见沈渊庭的影子,急急忙忙找到皇帝,扑的一声跪在地上:“皇上!大事不好了,沈兄,沈兄被黑熊给吃了!”
周围人都是一惊,立即发人去寻找。
侍卫们举着火把,分头行动。
“沈渊庭!沈兄!”
林与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踉踉跄跄在雪里穿行:“我就不该和你打赌…”
“侯爷!”
远处一小太监眼见,瞧见对面山坡半山腰处有堆点燃的火把,立即来禀报皇帝。
沈渊庭安静的躺在地上,面色苍白,身旁几米外有处燃到一半的树枝堆。皇帝大喝:“军医!把军医找过来!”
积雪飞舞,可以窥见当时侯爷与黑熊搏斗时,那种惨烈的战况。
半响,沈渊庭才睁开了眼。
“侯爷,感觉如何?”
军医动作麻利的将沈渊庭的袖子解开,发现伤口处已经上了草药。且这种草药有奇效,已经完完全全把血给凝住了。若是没有这草药,后果不堪设想。
沈渊庭摇头:“无碍。”
最后,他意识模糊,见到了一个人,解开了他的袖子。
林与夸张道:“这人救了你一命,作为报酬,把熊掌取走了。也算是领了奖赏,估计啊,就是旁边村子住着的村民。”
皇帝急忙令人将沈渊庭送回府。
他哑然:“臣只是一条胳膊受了伤,腿脚无碍。”
皇帝重情重义:“听说你出了事,朕心不安。无需多言,快上轿,下山医治。”
对皇帝而言,沈渊庭不止是他妻子的弟弟。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是镇守江山的将军,是左膀右臂肱骨之臣。
皇后知道了事,急得用帕子抹眼泪。连夜打着灯笼去了摄政王府,见沈渊庭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胳膊还在出血,行动不便却除了丫鬟没人照顾,皇后便又急又气:“出了这样的事,你身边连个能照顾的可心人儿都没有,你让本宫怎么与先父先母交代?前几日,本宫还梦见了母亲,她埋怨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不好好管教你,只顾着自己快活。这么一想,母亲教训的对极了。”
沈渊庭无奈的瞧着皇后:“长姐多虑了。”
“什么多虑?本宫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可心之人?无论哪家的千金,只要你瞧得上的,本宫都同意。”皇后头顶的凤钗叮叮当当响,她脸一板:“今年是最后一年!你老大不小了,若是没有,本官便替你寻来!这事由不得你做主。”
说完,皇后又大喘着气儿,直掉眼泪。
一屋子仆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渊庭叹息,侧眼找了个小太监:“还不赶快把娘娘扶下去。”
“嗻。”小太监像是走钢丝似的,胆战心惊把皇后给扶下去了。
一屋子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管家。管家自从沈渊庭出生后,便在府上,是有身份的老人了。他替沈渊庭斟茶,犹豫片刻才说:“跟着珩公子的线报来了信儿,说是公子从府上骑马溜走,去见傅家小姐了。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公子才回来,回来就失魂落魄的。”
沈渊庭的眉头,紧紧皱着。
他嗯了声:“知道了。下去吧。”
自古以来,红颜祸水,愈是美艳的妇人,愈会蛊惑人心。沈珩年纪小,少不经事,不会分辨。当初表哥战死沙场,曾含憾托孤,对他说,以后定要替沈珩寻个良善人家的姑娘,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良善?那傅家的小姐,就差把狐媚勾人二字写在脸上了。前脚刚与外男私会,后脚又来挑拨他的表侄儿,实非良人。若是以后有朝一日与珩儿成了婚,他不会神魂颠倒,为色所迷才奇怪。
在家里的傅宝仪,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编排成了话本子里的狐狸精了。今儿个是除夕,家里人都在守岁,穿新衣,戴绒帽,围着火炉烤一烤,祛除身上的晦气。
傅宝仪虽然没有把草药取回来,却意外得到了一枚熊掌。她拿熊掌去药铺里换了钱,药铺老板啧啧称奇:“这品相,薄厚,真是上品!十年之内也未见过!这位姐儿,是怎么寻到的?”
傅宝仪含含糊糊的推辞过去了,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金银。
她想,救人也没有白救。
对家里就说是运气大,捡到了这么只熊掌,好在家里人并没有起疑心。
除夕夜,又下雪了,下的很大,鹅毛一般,扑朔飞舞,不久庭院与街道都白了。柒姐儿年纪小,玩了好久的雪,守夜时眼皮子只打架,绿芝便把柒姐儿抱走睡去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傅宝仪就被摇晃醒,还没有彻底清醒,嘴里就被塞进来一瓣香橘,傅夫人念念叨叨:“送福来了,送福来了。”
宝仪扭头一看,宝柒也是,懵懵的坐在床榻上,嘴里塞着一瓣橘子,傻傻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