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抢了银子,而且知道不会有归还之日的谢观庭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冷哼一声道:“鬼屋的地基,不知道有没有被你哭塌了。”
顾长泽看似五大三粗一汉子,两军对战之时也是刚勇无比,但是他眼窝特别浅,看个戏,听个书都能哭得稀里哗啦。
顾长泽被踩到痛处,顿时怒了,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互掐。
徐令则一锤定音:“还是维持现状,你在暗处。”
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决定,大概是房子里人多太聒噪吧。
等顾长泽拉着谢观庭收拾好后离开,徐令则辗转反侧地思考着一个问题——顾希音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自己她暗中做的那些事情?
她有时候打探到消息会告诉自己,有时候则不会。
比如说她告诉自己秦骁死了,但是绝口不提秦骁的遗体会经过这里。
她去县城找人帮忙这件事情更是滴水不漏,如果不被谢观庭无意中发现,他肯定要被瞒住。
但是顾希音一直都没提,甚至等到白涛来给她送鱼,徐令则明明知道这是事成的暗号,却依然没有等到顾希音的坦白。
但是顾希音情绪的放松,他倒是察觉到了。
在一个屋檐下住的时间久了,他能敏感地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动。
其实他不知道,关于这件事情,顾希音也左右为难,天人交战。
在她看来,徐令则是秦骁的属下,既然已经让后者入土,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徐令则去祭拜一番。
但是转念一想,秦骁尸体的失踪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就连村里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所以她告诉白涛这件事情到底为止,绝不要再去行祭拜之事,免得横生枝节,露出马脚。
对徐令则,她同理对待,所以还是隐忍不发。
还是那句话,再位高权重的死人,都没有活人重要。
后半夜,顾长泽和谢观庭轻车熟路地跳墙进来,先摸进厨房,默契地找到吃食后再进了正屋。
顾希音做梦醒来,听见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不忘翻个白眼——这些人,愈发肆无忌惮了,竟然遮掩都不遮掩了,哼!
她翻个身打算继续呼呼大睡,却不小心压到了顾崽崽,引得后者抗议地“啊呜”。
“别傻了,你是狗,得汪汪。”顾希音嘟囔一句,摸摸它的后背,“乖儿子,快睡,要不把你扔到舅舅屋里去。”
顾崽崽顿时安静如鸡。
正屋里三个人听见她屋里隐约有动静,也不要脸地没放到心上。
“将军,容启秀回来了。”顾长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
今晚顾希音做了毛血旺,吃得他现在浑身冒汗,仿佛浑身所有毛孔都被辣到张开,爽到飞起。
“嗯?”徐令则眯起眼睛,“他现在不应该急着找秦骁吗?”
到手的功劳可没有那么容易拿,徐令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这个人,护短,就是他的阿猫阿狗,也绝对只能负人,而不能被辜负。
“似乎放弃了。”谢观庭缓缓开口。
刚才他一直埋头苦吃,现在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
“属下听他告别母亲,说要回京向皇上请罪,还说要请林章怀替他从中斡旋,林氏也保证一定会请娘家帮忙。”
徐令则冷笑一声:“从前那林章怀或许还有些用,现在?呵呵。”
现在朝廷大乱,是要靠拳头的时候,百无一用是书生。
“属下觉得,”谢观庭冷静客观道,“毕竟不是活人逃脱了,这件事情最后皇上怪罪下来,也不会要他的命。”
真是太遗憾了。
不为别的,就为这些天他们吃了顾希音这么多好饭好菜,也想为她出这口气。
徐令则却道:“我就根本没想过要他的命。”
对于挖空心思想要往上爬的人,让他受阻、失望、自我怀疑,这是比死亡更持久更煎熬的折磨。
“还有一件事情,”谢观庭又道,“说了一阵话,容启秀把林氏支走,和他母亲单独说了会儿话。只是林氏等在门口,属下不能太靠近,没有听得很真切,隐隐约约听见‘京城’‘故交’……”
单凭这几个词,实在猜不出什么,徐令则也不费心思,摆摆手道:“随他去。”
初入官场的容启秀,在他面前还不够看;如果不是为顾希音出气,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快就和容启秀见面。
第23章 奇怪的再见
东方刚刚泛出鱼肚白,徐令则在院子里已经打完一套拳,冲洗一番后准备外出取水,然而下了门栓拉开门,就见外面站了一个男人,一动不动,恍若雕塑,身上已有薄霜。
男人皮肤极白,面容极美,眉眼如画,丰神俊朗。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眼神都深邃幽沉,目光交融的短暂瞬间,仿佛已经过招无数。
两人都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是谁都没有先开口,也没有动。
顾崽崽从门缝里钻出来,“汪汪汪”地冲着门口大叫,这才使得两人面色都松动了些许。
徐令则想,总算调教出来了,今天得奖励它吃肉。
“顾崽崽,你给我回来!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顾希音打着哈欠道。
她尤带睡意的轻松声音传来,让容启秀的脸色瞬时变了,伤痛、后悔、思念……
“崽崽,过来。”徐令则轻笑一声,口气亲昵,“别吵你娘睡觉。她要是生气,我们爷俩就没饭吃了。”
他后半句声音很低,不足以让顾希音听到,但是容启秀却听得清清楚楚,骤然色变。
顾崽崽今日超常发挥,摇摇尾巴,欢快地跑过来,蹭着徐令则的腿,一副仰头求表扬的狗腿样。
徐令则弯腰把它抱起来,“昨晚鬼嚎什么?不就是你娘不小心压了你一下?下次再敢乱叫扰人心情,打断狗腿,知不知道?”
这话说得暧、昧,成功得让容启秀脸色更加难看。
顾崽崽要哭了——它就知道,舅舅的温柔都是一现。
它用舌头讨好地舔舔徐令则的手背,然后忽然僵硬住,它忘了,这不是它娘,舅舅不喜欢它舔他!
完了,狗腿不保的感觉。
但是今天它舅舅不按常理出牌,竟然爱怜地摸摸它脑袋:“调皮!”
顾崽崽懵了,有一个阴沉不定的舅舅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我找顾希音。”容启秀缓缓开口道。
“她昨晚很累,还没起床,有事跟我说。”徐令则冷声道。
“九哥,来人了吗?”顾希音睡意朦胧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如玉吗?”
说话间,她已经起身。
自从徐令则来了之后,她都是和衣而睡,所以她略抓了下头发,话音落下后很快探出头来。
当她看到容启秀,先是愣了下,随即面无表情地道:“你,有事?”
没有冷嘲热讽,没有委屈不平,只是一句寻常的问话,仿佛眼前只是村里随便一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我……”容启秀薄薄的嘴唇翕动着,半晌后才道,“姐姐,我回来了。”
这声“姐姐”,把徐令则叫愣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私下里是这样的称谓。
顾希音面色未变,淡淡道:“我听说了。这么早,有事?”
徐令则的眉头皱紧。
再次相见,难道从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骂都不骂一句?
这个女人,明明当初难过得自己差点走上绝路!
这些事情,徐令则都有冲动要一件件告诉容启秀,看他心痛。
容启秀白皙的面庞上露出笑容,简单干净如邻家害羞的少年。
骗人!徐令则心里暗暗鄙夷。
怎么感觉这种手段,就像顾崽崽讨好求宠一般。
无辜的顾崽崽感受到舅舅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突然紧了起来,惨兮兮地闷哼一声。
“没事,我回来一趟,匆匆忙忙,还没看到姐姐。今日要回京,所以来看看你。”容启秀道,嘴角有浅浅的酒窝,笑容清浅。
“哦。”顾希音道,“既然着急回京,那就赶紧走吧。”
这两个人,表现都出乎徐令则的预料。
没有撕逼,没有后悔,没有道歉,都心平气和,甚至很和谐的样子。
如果不知前情,徐令则会以为这俩人真情同姐弟。
“姐姐,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就几句话。”
“你说吧。”顾希音靠在厢房门口,并没有出来的意思,“我听着呢。”
容启秀看了一眼徐令则,眼中似乎有无奈闪过:“姐姐,那我就直说了。我听说侯府有人来接你?不知道来人可有什么凭证?为何徘徊这么久都没有进京?事关姐姐安全,你多注意些。”
徐令则眯起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看过去。
而容启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慑人气势,还目光缱绻地看着顾希音,仿佛这个院子里,能入他眼的只有顾希音。
“不瞒姐姐,”容启秀道,“自我进京后,也多方打听侯府的消息,并未曾听过那边有提起你,所以……”
“我知道了。”顾希音口气还是淡淡的,“只是府里老祖宗突然想起了我,并未兴师动众,只让她族里的亲戚来接我。我这种身份,对侯府来说,随便给一副嫁妆打发了便是,拿不到台面上说。”
言外之意,你未必打听得到这样的小事。
“那……”容启秀斟酌着道,“那姐姐可知道,你被,被许配给了谁?”
徐令则敏锐地看到他袖子微动,猜测他云淡风轻之下,其实早已双拳紧握,内心崩溃,不由有些爽意。
第24章 主动洗碗的惨剧
“我。”
顾希音还在快速想着如何应对——毕竟容启秀聪明,对她又用心,回京之后恐怕还要诸多调查,谎话极容易被拆穿,所以需要慎重,这时候忽然听到徐令则这个“我”,面色一惊。
两个男人也都没有错过她面色的变化。
徐令则勾起嘴角,用宠溺的眼神看向她:“原本这件事情对外还瞒着,不想别人诟病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既然是你弟弟,就实话实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