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王冷笑,一副任你如何说也改变不了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还有几日可以瞧见?”淞王将要出去时,贺玉姝唤住他。
"三五日,"淞王声音幽幽,故意吓她,森森磨牙,“也许七八年。”
贺玉姝也不气恼,坦然接受,“小药圣,我要过河拆桥了。回了长安后,你我便是不相识的了。往后,祝你与素烟姑娘白头偕老,和和美美一世。”
屋子里静窒一时,听得门开声,一声“好”随即传来。
“玉姝姐姐,谢谢你。”因是往长安去,孙素嫣清秀的脸儿上笑意盈盈,如花儿盛开一般。
她身上带着自小浸漠药香,主动去揽贺玉姝手臂,搭在她耳边小声说,“昨日我听洛安身边的小童说,洛安给我父亲写了封信,且还往附上了他的王爷玉佩。”
王爷玉佩送往女子家中,便是承认定下亲事。
“恭喜啊,有情人终成眷属。”面上覆着白绫的女子,薄而粉唇边撩起一抹温柔笑意,真心道贺,“你们今日就要快马回长安吗?”
“嗯。宫里的皇帝染疾,洛安昨儿半夜就走了。”孙素烟小声说,“他嘱咐我留下来代他好好与您道别。”
贺玉姝拿出早备好的朱红玉镯送给孙素烟,“一路平安。”
孙素烟打量着这女子,再多的话咽在心口,洛安能收心答应与自己成亲,这其中她便是出了不少力。
孙素烟道,“姐姐,我成婚那日你要来啊。”
贺玉姝含笑摇头。
…………
车队之中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贺玉姝越发沉默寡言,才与她身边侍候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端着托盘,里头放着一杯热茶,“小姐,茶来了。”
“你先放在旁侧,我待会儿喝。”贺玉姝急急说着,不停得榻上摸着什么。
“小姐,你在找什么啊?”小丫鬟将托盘发下,往前近了一步,看着小姐将国公爷赠与她的各地玩物、珠宝随意拨弄。
“我在找一个白玉簪子,奇了怪了,昨儿我还拿着手中的,怎的不见了。”她急忙立起身,“音儿,你帮我看看,是落在哪里了。”
“是。”小丫鬟得了吩咐,往前看了看,“小姐,婢子并未看见……”
“你再仔细找找,”贺玉姝声音急切,将要扑过去。
“怎么了?”一道低沉深深声从门外进来,
"一只簪子不见了。"贺玉姝不禁懊恼,“是兄长才赠于我的,我找了许久也不见。”
裴云祁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珠翠玉钗,撇了撇嘴,而后道,“许是哪只耗儿叼了去吧。”
安忠暗地里被点名,腹诽裴云祁,您就是耗儿的主人。
国公爷早看夫人手中一直捏着那玉簪,而忽略了自己赠予夫人一妆奁的金银玉钗,对此很是不爽。
昨儿好不容易寻了时间趁夫人不注意偷拿了,并吩咐自己藏起来。
…………
渐进长安,天气也渐而回暖,贺玉姝一行人走走停停。
“小心些。”裴云祁小心扶着人慢慢往上走,“前儿下了雨,路上有些滑,小姐扶着我手臂吧。”
贺玉姝步下小心,手掌慢慢地往上挪了挪,掌心抓着他衣袖,“我又看不见,为何还要来山上浪费时辰。”
身边人笑了声,“往后总归是要看见的,此时正是春花烂漫情光正好时,小姐莫蹉跎了时光。”
凇王早有提醒,姝儿随时有可能看得见。因此,路过一处美景时,他便停下来,邀姝儿去走走。享受难得的静谧时辰。
也想着,她不喜欢瞧见自己。那便等她突然能看见时,入目是如画美景,这样心情也能舒坦些,而非看着自己心头膈应的好。
他爱说漂亮话,贺玉姝被他这话惹笑,“多谢你有心了。”
他们在山中小住两日,山中人少,静谧甚多。
每日二人相处时间最久,便是静静待着,任由风声从中穿梭。
不远处有吵闹声,惊动了竹屋下小憩的贺玉姝,起身唤了一声“怀安”,无人应。
寻着感觉起身往前走,遮眼的白绫倏而落下,轻柔划过面颊。
她眨了眨眼,眼前斑驳绿影闪过,头有些晕,站在原地稳了稳,顺着院中一条石子小路慢慢往外去。
“国公爷,那些刺客已被诛杀,瞧他们身上的刺青是蛮族人,应是早就料到会被抓住,个个提前都服了毒……一个活口也没落下。”
国公爷?
国公爷!
三字在耳边轰隆炸开,脑中一时静止,如定海神针将她死死定住。
她扶着一根竹子,脚下往前虚进了两步,想看清林中绰绰的身影。
踩着枯叶声惊动前头人。
一晃后,已没了影子,只有两三片竹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往下慢落。
贺玉姝忙四下看了看,依旧没影,可她相信自己所见。
此时头有些发晕,她扶着竹子缓神,而后清凌凌一声,“出来吧,裴云祁。”
林中除了细风声和自己微喘息声,别无其他。
她又道,“我知道是你。”
她忽得转过身来,看着一簇竹后慢慢出现的人。
身形颀长,背脊挺立,细细掐着时间算,他们也有些许时间没见了。
不知为何她眼眶湿润,止不住往下落。
手掌捂着心口,贺玉姝难受得蹙眉,语调颤栗:“你……竟也是怀安?”
他身上穿的宝蓝色锦缎袍子,一派温和儒雅。
她是如何只晓,不过是这两日,他都会有意无意告知自己他穿得是何衣裳,面相如何。
原来……他早就在自己身边。
泪顺着话一起出来,划过脸庞,“我又被你实打实的骗了一遭。裴云祁!我不是你无趣时来玩弄的物件,你为何总是阴魂不散!”
右手指尖紧紧扣着掌心,单薄削弱肩膀抑制不住抖动,带着极度悲伤。
“姝儿,别哭。”裴云祁忙上前两步,预与她擦泪。
“你滚开。”贺玉姝厉声呵斥,仿佛他是吃人拆骨的豺狼虎豹,急促地往后推了两步。
“你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将这话再重复着,他近一步,贺玉姝戒备地往后退一步。
电闪雷驰时,一道森冷剑影无情滑过眼帘。
那些刺客还有落单的,剑尖直柄裴云祁,“裴云祁,赔我族人命来!”
忽然不适应的光亮让贺玉姝“啊”了一声,痛苦捂住眼睛。
方才与裴云祁说话的侍卫现身,一刀将这刺客毙命,尸体重重落在地上。
贺玉姝眼眸中布满惶恐,挣脱开裴云祁的拉扯,漫无目的在竹林跑着。
想远离这个地方,让她禁不住害怕胆战心惊的地方。
忽而,脚下被一处东西勾着,整个身子扑腾往前。
这处竟然是个下坡,贺玉姝顺着滚了下去。
压过刺锐尖尖草丛,胳膊密密麻麻的疼提醒着她此刻处境非常危险。
“姝儿!”
耳边是急速滑过风声,还夹杂着裴云祁的急促声音,越来越近。
被圈入一个怀抱,“姝儿,莫怕。”
是怀安的声音,不对不对……贺玉姝快快想着,这是裴云祁的声音。
他掌心护住自己后脑勺,慢慢的,已滑至坡底。
裴云祁顾不得自己身上伤势,忙看着怀中人,焦急如火,“姝儿,可有何处受伤!”
贺玉姝发髻散乱,掌心捂住自己眼睛,“有些疼。”
“姝儿,别揉。”将人打横抱起,刚好附近有一处供信旅暂时歇息山洞。
贺玉姝缩在角落,冷漠看着裴云祁拾了干柴生活。
裴云祁倒是主动找话,可怜兮兮立在旁边道:“姝儿,我手估计折了。”
贺玉姝一声未哼撇过头。
忽而,四五步远,一条两指细蛇挪动,还嘶嘶吐着蛇信子……
贺玉姝惊呼一声,双手扑跌地上。
“姝儿。”裴云祁两步跨过来,将人揽在怀里,迸裂一剑,方才缓缓的蛇落了半截,很快没了踪影。
知她胆小,一直捂住她眼睛,“有些血腥,姝儿莫看。”顺从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到火堆旁重新坐下。驱散阴寒。暖红火光照应在脸上,除了偶尔干柴崩裂声,山洞空旷静谧。
贺玉姝横了一眼旁边人,冷冷道,“你不是说你骨折了吗。”
裴云祁温和淡然一笑。“这不是又好了。不过姝儿看看,上头还有伤痕。疼是真的。”
说着自己挽起袖子,健壮有型胳膊上头稀稀拉拉痕迹。
贺玉姝并非无情之人,眼神一直往他那边看,最后还是忍不住,“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慢慢凑过去,拿出随身带着的丝帕给他把伤口包起,避免感染。
她弄得仔细小心,也是怕弄疼了他。
裴云祁幽幽道,“当初我并非是故意隐瞒自己身份在姝儿身边,只是担心你。”
厌烦他插科打诨的模样,也瞧不惯他深情脉脉与自己说话时的神态,“你不用再说了,还是先养精蓄锐等外头的雨停了,去找下山的路吧。”
声音细软,明显动容。
心上笼罩阴霾散去,裴云祁不放过她,不顾手上伤,握着贺玉姝手腕,将人代入自己怀里,吻她额头,“姝儿,不要不理我。”
“云祁哥哥,”贺玉姝颔首,轻声唤了他一声。
心中思量二三,抬头,一下望进他悠长深邃眼眸,“不对,我还是叫你怀安吧。”
手覆上她肩头,面容英俊的男人笑得灿烂,“都可都可,姝儿如何叫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