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如今对丹阳侯家倒也不巴结,所谓的好亲事,在权衡利弊一番后落了下乘,便稀松平常了。
“哪里听来的传闻,亏你们竟信。”老太太笑道,“小侯爷是有急事赶回侯府,却与我们四丫头不相干。”
府尹家老太太哦了声,“难不成是外头人混传的?那……”又瞧了瞧清圆,笑得愈发和暖了,“同丹阳侯家不成,想是要入指挥使府吧!”
这回老太太不反驳了,含糊地笑着,很有默认的意思,半遮半掩道:“我们孩子和都使夫人交好,同沈指挥使并没有太深的往来。”
府尹家老太太登时啧了一声,“老姐姐竟连我都敷衍了,当初咱们在闺中可是极要好的,我什么话都不瞒你,如今你和我这么见外,可是伤了我的心了。”
老太太忙安抚所谓的老姐妹,挽了手道:“我哪里是有心瞒你,实在是亲事还未定下,宣扬出去咱们是姑娘,吃亏的还不是咱们么。”顿了顿道,“听说大尹家今年也有小姐入宫应选?”
府尹家老太太说是啊,“十六还要过一回选,那一选可难得很,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要验过去,能入选的,大抵是个完人了。我听说你家也有两位姑娘参选?”边说边在女人堆儿里搜寻,找了半天,哎哟一声,“恕我眼拙,贵府上的小姐们个个生得都极好,究竟是哪两位?”
言下之意不就是人才不出众么,放在脂粉堆里分辨不出是哪个。清如听得冷冷发笑,老太太也不大受用,但面上总得过得去,于是招了清如和清容来,“快给大尹家老太君请安。”
姐妹两个撤步纳福,府尹家老太太忙一手一个搀起来,请姑娘们免礼,“瞧瞧,可不都是美人坯子么,果真老姐姐年轻时就好看,如今孙女们也个个花儿一样。”说罢回身吩咐随侍的婆子,“去把二姑娘叫来,给节使家老太太和太太请安。”复对谢老太太打圆场,“孩子生来腼腆,不曾见过外人,难免有些畏畏缩缩的。既和府上两位姑娘一道参选,叫她们姊妹结识结识,也请二位姑娘照应她。”
府尹家老太太说得谦虚,想来对家姑娘也不过中人之姿吧。扈夫人母女对平庸的人一向存着一点怜悯之心,毕竟人中龙凤太少了,总要允许有不完美的存在。
谢家一干女眷也等着见那位二姑娘,都是行二的,搁在一起且有一番比较。不过幽州早前没听说哪家姑娘尤其出众,眼光自然不能放得太高。谁知万万没想到,仆妇引了人进来,这一见,竟是叫众人眼前一亮。
那姑娘不过十六七岁光景,生得匀称高挑。长相是冷而媚的,像酥山上点了一粒樱桃,即便周遭再繁杂,她也是浊水中的一股清流,点滴之间,沁入人心。
譬如优劣胜负,这种感觉太直观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清如预备好的那点怜悯,瞬间像阳春枝头的残雪,垮塌得彻彻底底。失败的预感爬上来,一口气都泻完了,心也灰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参选竟有些不自量力。原本还志在必得的,如今见了这样的竞争者,登时看清了事实,既令人愤怒,又令人不屈。
清圆瞧瞧清和,姊妹俩不动声色地一眨眼,眼里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老太太不由暗叹,也不去瞧扈夫人的脸色了,只管赞叹道:“好齐全的孩子,果然你们平时养在闺阁中,舍不得叫姑娘见人么。我竟不知道,咱们幽州还有这样的美人。”
美什么,那么高的个子,活像只长脚鹭鸶!清如背后同清容议论,话里满是不甘,连那顿斋饭也吃出了腻心的感觉。咬一口素鸡,寡淡得没有半丝味道,便扔下筷子,说不吃了。
扈夫人并不在意孩子的小情绪,她自有更要紧的事要办,向老太太回了话道:“既来了,总要各处添些香油钱,再给孩子们求几道保平安的符咒。”
老太太道好,因天儿热,也懒于走动。该拜的佛都拜得差不多了,只等日头偏西些,再预备回府。不过对随行的女眷们发了恩旨,说难得出来一回,准她们各处逛逛,或去听讲经,或是求签占卜,都由得她们。
扈夫人携了孙嬷嬷出来,边往庙祝的功德房走边问:“都预备好了?”
孙嬷嬷道是,凑到主子耳畔轻声说,“叫人乔装成了庙里的和尚,四姑娘纵是有一百个心眼子,也不能人人提防。”
扈夫人颔首,转头望向香客往来的广场,里头不时有僧侣经过,分不清哪个是真和尚,哪个是假和尚。
先前的不安慢慢散了,既到了这个份上,只管往前走就是了。人要在内宅出了事,只怕沈润不依不饶,毕竟上回他曾特意叮嘱过。但人若在外,光天化日之下叫人掳了、劫了、尖淫了,只能怪她时运不济。沈润也罢,李从心也罢,若是对残花败柳还有兴致,那才是真正的用情至深呢!
扈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捏着帕子迈进门槛,寒着脸吩咐了声,“去办吧。”
孙嬷嬷领命退身出去,人一晃,便消失在了夹道尽头。
今天是保成大帝的寿诞,整日都有僧人诵经,那喁喁的声浪是佛国的长歌,盛夏的时候反有令人宁静的力量。老太太既然发了话,准许大家各处散散,清圆自然从善如流。起先和清和在一处的,后来莲姨娘要带清和去问卦,清圆想上地藏殿替她娘捐个神位,便中途分了道。
地藏殿离观音殿略有些距离,她举着团扇遮挡日头,团扇的扇面轻薄,隔着两层银纹蝉纱,看见一个婆子从夹道里匆匆地来,跑得心急火燎的样子。到了跟前忙一福,说:“四姑娘在这儿呢!我们大奶奶不知怎么,忽然肚子疼起来,这会子脸色煞白,连路都走不得了……奴婢着急给老太太和太太报信儿,大奶奶跟前只有一个小丫头子,求四姑娘看顾片刻,咱们大奶奶还怀着身子呢。”
清圆哦了声,“人在哪儿?”
那婆子往大榕树的另一头一指,“在前头不远的亭子里,多谢四姑娘了,我这就找老太太和太太去。”说着又疾步往禅房去了。
清圆目送她走远,轻轻哂笑了声,“真亏得她们,废了这样一番苦心。”
抱弦对小喜道:“你去吧,姑娘吩咐你的话,仔细办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喜怯怯道是,却又不挪步,嘴里还在嗫嚅着什么。
清圆和颜悦色望着她道:“你听话,我自然疼你。倘或你不听我的……”
小喜一凛,后头的话也不必听了。昨儿四姑娘说让她随行,她并没有细想,后来入夜又传她进屋子,她只当还是上庙里进香的事,结果打帘进去,就见四姑娘在灯下坐着,手边紫檀木的月牙桌上齐整摆了好几件首饰。
四姑娘说:“小喜姑娘,你来替我掌掌眼,可认得这些东西?”
她踟蹰着上前看了一眼,腿弯子发软,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孙嬷嬷在一旁冷笑,“姑娘平常拿你们当人儿,对你们管教不严,本以为你们知道感念主子的好,谁知偏有人不愿意当人,倒惦记起主子的妆奁来。小喜,你的来历,别打量人不知道,四姑娘宽宏大量把你留在院子里,我却时时照看着你呐。多少回了,你偷偷摸摸往姑娘房里钻,姑娘给你留脸面,直说丢了就丢了,并不追究你,可你倒好,竟是要把姑娘的妆匣子搬空了。是谁给你壮了胆儿?是你老子娘,还是太太?”
她吓得抖作一团,耳朵里千万架风车一齐转起来,心哆嗦得要裂开一般,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四姑娘还是很和气的模样,“你是家生子儿奴才,偷盗主子财物,可是要连同你老子娘一道赶出去的,你不知道么?”
她连哭带求,“我是一时起了贪念,请四姑娘超生……求求姑娘了,我往后再也不敢了,千万别撵我,也别叫我爹娘知道……”
可别人等了那么久,好容易拿住的把柄,到了连本带利一齐清算的时候,哪里是你磕头求饶就能含糊过去的。
四姑娘含着笑,那张好看的脸即便在算计人的时候,也显出一副菩萨般慈悲的模样。她招了招手,说“你附耳过来,我教你个赎罪的方儿”。她战战兢兢听完了,四姑娘笑了笑道:“这些东西我先收着,办得好就翻过去了,你照旧在淡月轩当差。若办不好,就送进提刑司衙门,到时候任谁也救不了你。”
小喜欲哭无泪,太太再好,也不能代她蹲牢房。人给逼到了绝境,什么都豁得出去,今天既然事儿来了,便横下一条心,快步往禅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说一下哈,本文女主不是小白花,也没有以德报怨的桥段,昨天看到有评论说女主这么心机,将来又是一个扈夫人,简直把我惊呆了。我家女主从不主动惹事,每一次反击都是被迫,想看娘道女主这类的,我这里永不提供,可以移驾别处了,感谢~
大尹:府尹尊称。
第60章
清如因得了她母亲事先的知会,几乎不曾离开禅房。老太太午间有午睡的习惯,才吃过饭便躺下了,外头梵音阵阵,她在窗口的清风下沉沉好眠,间或发出微微的鼾声,听得清如蹙起了眉。
百无聊赖,也不知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那些婶子姨娘并嫂子们都上外头逛去了,唯独她和清容不好出去,留在这里听老太太打鼾,实在无趣得很。
烈日炎炎,但护国寺里多榕树,且又是栽种了上百年,树冠大得屋顶一般。她坐在窗前撑着下巴看,两只知了从远处飞来,震动着双翅,震出好大的声响。这些笨重的虫子也有搬家的梦想,只是这树大约不宜居,一只落了户,一只又振翅飞出去,奋力地飞,飞得摇摇晃晃。最后不知往哪里去了,消失在了耀眼的光瀑里。
忽然有身影挨过来,挨在墙角冲她招手,清如直起了身子。
清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小喜?”
小喜的老子娘发迹就是靠着扈夫人的恩赏,因此小喜一直对扈夫人俯首帖耳,当初被安插在淡月轩,也兢兢业业替她们看着四丫头,算是可靠的心腹。
“难不成有变故?”清和瞧了清容一眼,心里悬着,便走了出去。
小喜脚下挪了两步,等清如到跟前,悄声道:“二姑娘,小侯爷来了。”
清如吃了一惊,“小侯爷回幽州了?”
时候过得真快,细算算,他走了也近一个月了,这会儿回来,可见他对这桩婚事有多急切。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清如着急拽住了小喜问:“那四姑娘呢?可是见他去了?”
小喜摇了摇头,“才刚全嬷嬷来,说大奶奶肚子疼,请四姑娘照看会子。我正好行了香出来,在大雄宝殿前遇见小侯爷,小侯爷让我悄悄给四姑娘递话儿,说有要紧话和四姑娘说。”
清如只要听见任何有关小侯爷的传闻,立时就分不清南北了。她开始盘算他现在见清圆的原因,如果侯府答应了,他大可堂堂正正上谢府提亲。如今还要偷偷摸摸的,就证明他这回白跑了一趟,侯府根本没有答应这门亲事。
对于这位小侯爷,她心里的遗憾不可谓不大,好多话始终没有说开,她总欠缺一个让自己死心的机会。眼下清圆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如果有可能,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把。进不进宫对她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如果能和他有个结果,谁还愿意进宫呢!
“小侯爷人在哪里?”清如一把抓住了小喜,“你快带我去。”
小喜朝远处指了指,“喏,就在那里。”至于那里是哪里,从这里看过去,根本看不见。
清如急急要去,清容迟迟叫了声二姐姐,“太太让咱们在这里等着的……”
清如一脸决绝,“我今儿非见他一回不可,我有话和他说。”
她跟着小喜去了,连绿缀都没带,边走边问在哪儿。小喜含含糊糊的,一味往前指引,“就在前头。”终于引到了那个亭子前,亭子里空无一人,小喜道,“才刚说的就是这里,二姑娘且等一等吧。”
扈夫人的失策,失策在计划虽透露给了清如,却没有把预定的地点告知她。小喜把人送到便走开了,剩下清如一个人在亭子里傻等,可惜等来的不是小侯爷,是两个剃发染衣的僧人。
那两个僧人手法很老道,捂嘴擒拿,对付个姑娘像老鹰捉小鸡子儿。清如的挣扎反抗,连给人挠痒痒都算不上,想逃逃不掉,想喊也喊不出来,最后被拽进了不远处的屋子里。
直棂门关上了,隐约砰地一声,这里听起来极轻的,但目睹了经过的二奶奶明氏像被拍在了脸上,猛地震动了下。
“那是……清如不是?”她看看自己的陪房丫头,有点难以置信。
她的丫头也是惶惶的,“瞧着是很像……姑娘,怎么办?”
怎么办?明氏起先也惊得魂不附体,待定了定神便冷静下来。那是谁?是不可一世的二姑娘,快要进宫做娘娘的二姑娘!她可是当家主母的掌上明珠,就在不久前,因为兄妹间拌嘴,罚姨娘跪了一整夜的扈夫人的女儿啊!初见时的惶恐,这时已经变成了爽快的解恨,她恨不得昭告天下二姑娘落进花和尚手里了,可是不能,这会儿出声,便没有好戏可看了。
明氏咳嗽般吭哧一笑,“瞧瞧去。”
主仆俩壮起了胆儿走得近些,若无其事从门前经过,左耳和右耳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祥和的梵声,一边是被堵住了嘴的哭喊。
人心里的报复,人心里的恶,当真有无穷的力量,它能支撑起一颗见死不救的心。明氏最终佯佯走过,虽然腿里直打哆嗦,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豪门世家的内宅本来就是各自为政,处得好当亲戚走动,处得不好注定是冤家对头,见面眼里射刀子,不整治死对方不罢休。
谁都有走窄的时候,要足了强,什么趣儿!不知扈夫人知道女儿这会子正受苦,心里是什么感受。明氏摇摇头,“可怜,一个姑娘就这么完了。”
她的陪房丫头笑了笑,“横竖她将来都要嫁人的,早一天晚一天不一样么。”
那厢清圆带着抱弦和小喜也进了庙祝的功德殿,她在地藏菩萨跟前替她母亲捐好了神位,请人把名讳和生卒年写全了,剩下的便是每十年过来缴纳寄放的银子。
她们说说笑笑迈进了门槛,这时恰逢扈夫人和孙嬷嬷要出门,两路人马在槛前相会,清圆一辈子都忘不掉扈夫人看她的眼神。
惊讶么?意外么?清圆含笑道:“太太的事办完了,现在轮着我了。”
那一语双关,惊出了扈夫人一身冷汗。她竟没上套,看来这回又叫她逃过了一劫,扈夫人不好做在脸上,随意应了声便出了门,但心头禁不住作跳,跳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路过那个凉亭的时候留意了一眼,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究竟哪里出了纰漏这会子闹不清,懊恼虽懊恼,暂且也不能深究。
快步回到禅房,见清容一个人坐在老太太榻前,给老太太打扇子,扈夫人连声气都变了,锐声道:“你二姐姐呢?”
清容站了起来,“二姐姐出去了……”
清圆先前的那句“太太的事办完了,现在轮着我了”,像惊雷一样在耳边炸开。孙嬷嬷暗道不好,拔腿便朝外去,扈夫人怔了怔,转身疾步跟了出去。
老太太被她们蛇蛇蝎蝎的模样吓了一跳,勾起头朝门上看,嘴里嘀咕着:“你们太太上了年纪,倒愈发沉不住气了。”
清容的目光穿过了窗外那棵榕树,迟疑着问:“祖母……是不是出事了呀?”
老太太想能出什么事呢,佛门清净地……但心里不知怎么也七上八下,便慢吞吞起了身,也预备出去瞧瞧。
午后的气候,一蓬蓬热浪直往脸上冲,月荃搀着老太太过了夹道,只见一箭之地的凉亭不远处,一间禅房外站了好几个谢家人。
“这是怎么了?”话才说完,见徐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老太太有些迟疑,“前头出什么事儿了?”
徐嬷嬷脸上尴尬,似乎不大好说出口,支支吾吾地,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道:“坏事了……”
老太太陡然变了脸色,脚下蹒跚着过去,到了门前只见扈夫人跪在墙角,怀里抱着个人,因氅衣宽大,从背后看不清她身前是什么光景。只是清如的裙角露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从胸腔迸发,然后扈夫人颤抖着捂住她的嘴,“别出声……别出声……”说到最后自己也哽咽起来。
看来是真的不好了,真的坏事了……老太太走进去瞧,一看之下几乎要晕厥过去。清如的衣裳全被撕烂了,蓬着头,身上尽是淤青和血痕。扈夫人要替她遮掩,可惜盖住了胳膊露出了腿,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老太太血气冲头,腿颤身摇倒退了好几步,最后急得顿足:“造孽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清如见有人来,那双眼睛里闪着惊恐的蓝光,尖叫声被她母亲捂在了掌心里。
不能声张,不能宣扬,宣扬出去姑娘的名声就毁了。这时候的蒋氏发挥了作用,忙冲身后的人回手,让她们全散了,一面吩咐身边的嬷嬷:“赶紧想法子出去找件衣裳或斗篷来,再拿顶幕篱。叫门上的小子预备好马车,人一下山就回去。”
众人都被轰了出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个个都是六神无主的样子。白氏捏着手绢嗫嚅:“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呢……”
明氏和丫头交换了下眼色,暗暗牵唇一笑。
正室没个正室的样儿,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如今出了这种纰漏,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先前跟着紧张了一阵子的众人,忽然都释然了,事儿出了,接下去的好戏更精彩。大家心里都雀跃着,简直按捺不住这种狂喜,后来各自登车,眉眼官司打得热闹,你推我搡的,俨然过节一般。
清圆车里的小喜扭着两手,一副如坐针毡的模样。她偷眼瞧瞧四姑娘,没敢开口说话。
清圆心里体会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扈夫人的每一条毒计清如都参与了,她一点都不无辜,要不是自己将计就计,现在痛哭流涕的会是自己。这是怎样可怕的一对母女,当初毒死夏姨娘嫁祸她母亲,如今杀她不成又打算毁她的清白。这回可好,自食恶果,倘或她们心里还有一点善念,何至于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
“你今儿跟在我身边,哪儿都没去。”清圆淡淡道,“回头必要问你,你仔细些,便是帮了你自己。”
小喜唯唯诺诺应了,心里知道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随时都是可能被牺牲的。就算过会子自己供出了四姑娘,四姑娘大可直呼冤枉,反咬一口说是她们合起伙来栽赃她。如今家里唯一的嫡女已然毁了,老太太自然顾惜剩下几位姑娘,没凭没据指认四姑娘,只怕太太没能把四姑娘怎么样,老太太先把她们一家子给撵出去了。
果不其然,扈夫人前脚把清如安顿好,转过身来便抽了清圆一个耳刮子。再要扬手,被边上的人拽住了,扈夫人像疯了一样,血红着两眼瞪着清圆,声嘶力竭地喊:“你这贱人,是你害了清如!是你!”
清圆虽有防备,毕竟年轻姑娘,经不住她这样雷厉风行的手段。一旁的抱弦挡住了扈夫人的第二掌,扭头大喊:“老太太,这事怎么怪我们姑娘……和我们姑娘什么相干……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