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领命,带着圣旨离开。
皇上又宣了礼部尚书进宫,让他按着太子纳正妃的礼数,三日内将六礼送去承国公府。
礼部尚书领旨,匆匆忙忙的回官署草拟礼单了。
一个时辰后,那份礼单便出现在了御案头,皇上看过后,直接吩咐礼部尚书,“太轻了,再添三成!”
礼部尚书闻言,眉头微皱,“再添三成,那以后其他皇子纳妃的六礼只怕也得逾制……”
皇上正在兴头上,懒得跟扣扣搜搜的礼部尚书计较,大手一挥道,“多添的三成从朕的私库出。”
礼部尚书这下没了话说。
一刻钟后,他拿着新的礼单出了乾元殿。
同一时间,承国公府。
时隔五天,陆念锦再次接到了圣旨。
皇上亲自下令,将她与先太子的婚期定在了五日后。
对此,陆念锦是一脸懵逼。
承国公府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承国公送福公公出去时,不动声色的塞了个荷包给福公公,想打听打听其中缘由。
他不知道的是,这第二道赐婚圣旨,就是福公公也是蒙在鼓里。
而面对承国公的疑问,福公公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他端着一脸高深,云山雾罩的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承国公听完,仿佛明白了,又仿佛更糊涂了。
重新回到厅堂后,他看陆念锦的目光更加复杂了,许久后,才开口道,“五日后你便要嫁进先太子府了,有什么缺的,可以直接与你祖母说。”
“孙女知道了。”陆念锦微微福身,然后退下。
她走后,承国公看了老夫人一眼,问,“给念锦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
老夫人还记恨着陆念锦打陆嘉怡的那一巴掌,听承国公问起嫁妆,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嫁妆一事,自有公中旧例遵循,该她的少不了,成管家已经在备着了。”
承国公只是随口一问,见老夫人有章法,便没再言语。
因着先太子的特殊身份,他甚至没想过宫中还会送六礼来。
也因此,当礼部尚书奉旨送六礼来时,承国公府好一番忙乱,才腾出放六礼的地方。
太子纳正妃的六礼,原本该有二百四十抬,再加上皇上给补贴的三成,竟足有三百多抬。
而且能被皇上收进私库的东西,样样都是举世难寻的珍品,像什么前朝大师的孤品画作,一人多高的珊瑚八宝树,南诏进贡的白玉玲珑膏,暖玉所制棋盘,整块羊脂玉雕成的妆匣……别说陆嘉怡和陆念诗、陆念耘几个小姑娘了,就是萧氏和老夫人看着都眼热得厉害。
礼部尚书在的时候,萧氏和老夫人还能从那礼单上移得开眼。
礼部尚书送完六礼离开后,萧氏立刻讨好地冲着老夫人道,“母亲,这礼单中的珊瑚八宝树,暖玉棋盘,羊脂玉匣媳妇都只是听过,还从没见过……”
第11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对于皇上特意从私库中挑出来的珍品,老夫人也有几分心动,尤其是那南诏进贡的白玉玲珑膏,据传是极好的祛疤良药,无论多严重的伤疤,只消一玉盒,都能尽数消去。这样的好东西,若是能添到嘉怡以后的陪嫁中,不管是压箱底,还是做人情,那都是再好不过的。
这般想着,她抬起眼皮,看了萧氏一眼,“皇上的私库,自然都是好东西,别说是你了,就是我见得也不多,今日正好开开眼界。”
萧氏会意,当即上前亲自将老夫人扶了起来,两人带着下人,浩浩荡荡地朝放六礼的院子走去。
三百多抬的聘礼足足摆了一整个院子,萧氏扶着老夫人一路看过去,越往前走,那些聘礼就越贵重。
萧氏嫉妒得心口发热,宽袖下,水葱似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暗暗想着,这些御赐的陪嫁要都是她女儿的就好了。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这国公府里,只要有老夫人在一天,底下的晚辈便不能越过老夫人的心头肉——陆嘉怡。
这些价值连城的嫁妆就算扣下来,只怕十有八九也会落进陆嘉怡的陪嫁里。
不过即便如此,也总好过全部便宜了陆念锦那个小贱人!
萧氏这般想着,眼底眸光忽明忽暗,最后在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那白玉玲珑膏上时,突然笑盈盈地开口道,“媳妇听说,这白玉玲珑膏能消一切疤痕,母亲膝盖上不是有块小疤,不如这几日便试试?”说着,伸手便去拿那晶莹剔透的玉盒。
老夫人见她伸手,嘴上说着“这是当今送给大姑娘的聘礼”,但却没有阻止萧氏的意思。
萧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嗔,淡淡道,“这东西给了大姑娘便是大姑娘的东西,锦儿一向孝顺,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会孝敬给母亲的。”
老夫人这才示意康嬷嬷将玉盒接过,又吩咐康嬷嬷,“等会将暖阁里的那对薄胎梅瓶送去朗月居。”
康嬷嬷跟了老夫人这么多年,如何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当即躬身应道,“奴婢记下了,随后便将东西给大姑娘送过去。”
老夫人颔首,又看了十几件别的私库珍品。
萧氏跟在旁边,细察着老夫人的脸色,只要见老夫人意动,便打着孝顺长辈的旗号,以嫡母的身份将东西孝敬给老夫人。
待老夫人离开时,聘礼中最贵重的十几抬已经尽数归到了南秋院的私库。
朗月居。
康嬷嬷将那对薄胎梅瓶送来时,陆念锦正在灯下看刚递到她手中的聘礼单子。
大红烫金的册子,她一目十行地看着,越看心中便越欢喜……这单子中随意挑出一抬来,都能够普通四口之家优渥宽裕地过上一辈子。
“姑娘,康嬷嬷来了。”她看的正激动,浣溪突然打起帘子,从外面进来禀告。
陆念锦闻言,放下手中的单子,皱眉道,“康嬷嬷?她来做什么?”
浣溪道,“是奉了老夫人的吩咐,来给姑娘送一对梅瓶。”
老夫人给她送东西?
陆念经消化着这个消息,眼前飘过一行大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12章 活不到成亲之日
果然,康嬷嬷进来后,将梅瓶呈上,便夸赞起了陆念锦对老夫人的孝心。
陆念锦已经看过嫁妆单子,礼部尚书又将皇上给的私库另外造了册,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萧氏和老夫人这是借着长辈的天然优势,将聘礼中的好东西全部霸占了。
可偏偏眼下世道,孝道大于天,她一个晚辈就是被占了东西,也不能闹起来,不然就是不孝。
陆念锦这般想着,脸色微沉,这个亏,她是不想吃也得吃了。
康嬷嬷夸赞完陆念锦便带人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浣溪后脚就冲着陆念锦抱怨起来,“姑娘,老夫人和二夫人也太欺负人了,那是皇上给您的聘礼,她们倒好,一句孝顺的帽子压下来,就将那些好东西全瓜分了!”
陆念锦心里也瞧不起萧氏和老夫人的吃相,但两人在身份上对她有着天然的压制,她只能无奈地看了浣溪一眼,挑眉道,“别说了,老夫人是我的亲祖母,她看上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孝敬给她的,你也顾着自己的身份些,人前人后都不可再非议主子。”
“奴婢明白了,多谢姑娘提点。”浣溪嘴上认着错,可脸上却还挂着一抹忿忿,替陆念锦委屈的厉害。
陆念锦看了浣溪一眼,没再说什么,她转身朝窗外看去,无声叹了口气。
她现在在人屋檐下,势单力薄,不低头隐忍还能如何?
至于皇上赐下的那些聘礼,只能等她离开承国公府后再说了。
她不知道的是,蔡浥一直有派死士盯着承国公府。
当晚,萧氏和老夫人侵吞聘礼的事就传到了大慈恩寺后山竹楼,无羡公子的耳中。
无羡公子听蔡浥禀报完,抬头冷冷地看了眼面前一身玄衣的死士,嗓音如钟磬一般,道,“谁让你私自派人去承国公府的?”
蔡浥打量主子骤然冷下的脸色,后脊一僵,半晌才道,“陆大姑娘性情柔弱,属下担心她会被欺负……活不到成亲之日。”
无羡公子听属下这般说着,不由得又想到那夜梦中她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缎子一般的肌肤。整个人的确是轻飘又娇弱。
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冷漠,声线陡然冷冽,道,“她活不到成亲之日是她无能,与你何干。”
蔡浥无语。
无羡公子摆了摆手,“下去吧,以后她的事,不必再来禀告。”
蔡浥应了声是,不动声色的离开。
承国公府,南秋院。
康嬷嬷从朗月居回来时,老夫人正在暖阁中浅寐,脚踏上,两个大丫鬟殷勤地执着美人捶帮她敲腿。
听到康嬷嬷的脚步声,罗汉床上的老夫人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带着一抹精光,看向康嬷嬷道,“你回来了?”
康嬷嬷知道老夫人的意思,立刻上前将朗月居中,陆念锦的反应说了一遍,“大姑娘心里估计有几分不悦,不过并未流露出来,也没有再提剩下的聘礼,只说那些东西老夫人喜欢留下便是,都是她该孝敬的……”
第13章 新婚前夜
老夫人听闻陆念锦对聘礼被霸占一事敢怒却不敢言,眼底闪过一抹轻蔑,朝伺候她的丫鬟摆了摆手,冰冷道,“她倒是识相。”
康嬷嬷用眼神示意丫鬟先下去。
等两人离开后,她又朝老夫人走了两步,躬下身低声道,“老夫人,那件事还要继续吗?”
老夫人知道康嬷嬷问的哪件事。
她眼底一抹寒芒眯起,沉声道,“让半夏去,做得隐蔽点儿。”
“是,老夫人,奴婢省得了。”康嬷嬷得了准信,心里有了底,随后话题一转,又说起别的事。
朗月居,陆念锦一夜辗转。
第二日午后,浣溪捧着一册单子进来,轻快地走到她身边,道,“姑娘,这是二夫人让人送过来的嫁妆册子。”
陆念锦随手接过,翻着看了一遍。
承国公府给她的嫁妆,自然没有皇上赐下的聘礼那么丰厚,就是一般公爵之家嫁庶女的份例,折合成现银,满打满算也就三五千两。
陆念锦合上册子,冲浣溪点了点头,“你替我去回了母亲,就说嫁妆我很满意,没有什么要改动的。”
主子都这么说了,浣溪不满意也只能听命。
她转身欲走,陆念锦打量着她头上栩栩如生的发簪,却忽然道了句,“这孔雀簪很别致。”
浣溪没想到陆念锦会夸赞她的新发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突然绯红,小声道,“不过就是一小玩意儿,街头上随便淘的。”
陆念锦眼波轻晃,也不拆穿她,浅浅笑道,“快去吧。”
浣溪满面通红地退了出去,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将那只孔雀簪拔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襟里最贴近心口的地方藏着。
时间一晃,便到了成婚前一夜。
陆念锦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涂抹护肤膏,她身后,浣溪用棉帕子帮她绞头发。
陆念锦透过铜镜,看见身后婢女的眉头始终皱着,似乎十分难受。
她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瓷瓶,回头道,“你脸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浣溪一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眉头拧得越发厉害,却坚持摇头道,“没,奴婢没事,劳姑娘费心了,明天就是您出阁的日子了,请大夫太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