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夏娆就让小琦传了信给凌北墨,她必须要见他。
凌北墨登基后,不止要处理秦王残余势力,还有京城各个心怀不轨的皇兄皇弟们,连着蠢蠢欲动的前皇后、如今的新任太后,和已经升任为圣母皇太后的老太后,也要一并处置,以至于他几乎不曾离开过养心殿。
但夏娆的消息传来,他还是硬生生推掉了手里的事。
夏娆过来,瞧见一身明黄衣袍坐在书案后的凌北墨,屈膝行了礼:“参见皇上。”
“娆儿,你既怀着身子,便不必多礼了。”
凌北墨亲自将她扶起,看着她气色还好,满意笑起来,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到了自己的桌案边笑道:“你看看,堆积成山的折子,不过我已经在草拟封后的圣旨了,娆儿,再等我一段时间。”
在夏娆面前,他依旧自称是‘我’。
夏娆看了看他,不忍此时在他的热情上浇一盆冷水,但楼子溪的事也耽误不得。只要楼子溪还在京城,关于楼敬之死,云染之逃,就一定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我想求皇上一件事。”夏娆开口。
凌北墨眼底的热情顿时一暗,却又温柔的看她:“可是为了小郡王妃?”
夏娆点头。
“我听说了,只是一直不得空处理,你来可是有了法子?”凌北墨让她坐在暖榻上,又命人加了个银丝炭的炭火盆子到她脚边,才柔声问道。
“我想送她离开京城,让她跟小贝一起走。”夏娆顿了顿,看向他:“路线我来安排。”
若是由凌北墨的人来安排,夏娆担心,总有一日凌北墨为了对付云染,亦或是秦王残余势力,会对楼子溪再度下手。
凌北墨不似燕诀,燕诀杀人不眨眼,可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凌北墨温柔大度,可为了他的权势,他也会杀无辜之人。
凌北墨知道,夏娆已是看到了这一点。
“好。”凌北墨一口应下。
既如此,云染和秦王势力,那便他自己的兵来杀!
夏娆起身要行礼,却被凌北墨拉住,凌北墨笑:“不过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夏娆讶异了一下,旋即垂眸应下。
凌北墨抬手轻抚着她的发髻,将曾经从她发髻上取走的一支桃花簪子给她簪上了,微笑道:“明日陪我一日,就只要散步赏雪,弹琴下棋便好,不谈国事。”
夏娆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的要求,她就不必辜负凌北墨了。
因为凌北墨已经答应,夏娆便直接召了张妈妈来府里,让张妈妈连夜做了安排。
李柏觉得不妥:“皇上,如何能让这么好的把柄逃了,有她在手里,若是让云染知道她已经身怀六甲,云染必然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可是现在……”
“朕就不能坦坦荡荡打一仗吗?还是说,朕的李将军,只是个纸上谈兵之辈,不敢迎战?”凌北墨长眸一寒,看向李柏。
李柏看着忽然变得冷厉而森然的他,有些被吓住,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凌北墨这个样子。之前的凌北墨再狠,也仿佛一个能拿捏的少年,可现在,却好像坐上皇帝这张宝座,就瞬间成为了一个杀伐果断的王。
李柏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杀意,立即跪下磕了头:“是微臣糊涂,若是皇上需要微臣出战,微臣必定万死不辞!”
凌北墨这才不再看他,只看着手里的折子,寒声问:“查出来了吗,连夺藩国十八座城池的人,是谁?”
李柏皱眉:“还未查出,只知道这支大军冒出来的十分突兀,以前一直不见动静。”
“从哪个方向冒出来的?”凌北墨问。
“西南。”
“西南?”凌北墨的手瞬间将折子抓成一团,西南早就有几十万的叛军,而且这些叛军,父皇是一直交给燕诀在处理的。
西南的大军一直不曾被发现,除了燕诀有意隐瞒,还能有谁?
难怪一直不曾找到他的尸体,原来他竟开始对藩国动手了。
“皇上?”
“吩咐下去。”凌北墨沉沉道:“秘密抓回流放的燕王夫妇,一定要活口!”
李柏见是对付燕王,嘴角阴暗勾起,立即应下。
第二天天不亮,夏娆便送了楼子溪和小贝上马车,由张妈妈带着两个可靠的小厮亲自护送。
“妈妈一路小心。”夏娆叮嘱。
“您放心。”张妈妈早已经连夜疏通了关系,马车一出城,就会有假冒的一模一样的马车朝四面八方而去,暗处就算盯着再多人,她也有法子甩掉。
倒是小贝,依依不舍的望着夏娆,想感激,又怕楼子溪起疑,只能在马车上哽咽。
夏娆看着面色依旧苍白的楼子溪,忍住心底不舍,上前道:“子溪,到了新的地方以后,要好好休养。”
“姐姐放心。”
楼子溪虽然不敢相信面前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子,会是自己的姐姐,但姐姐对她好,姐姐说的话她便都信。
马车开动,楼子溪看着哭泣不止的小贝,安慰:“别伤心了,姐姐说我只是摔了一跤摔到了脑子,才忘记了大家,不过小贝你放心,我还记着你呢,我总有一天会想起你们的。”
“小姐。”小贝望着依旧单纯又温柔的楼子溪,抱着她泣不成声。
马车摇摇晃晃,在晨曦的微光里,晃出了京城,仿佛十几天前秦王府楼敬的惨死,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只是离开京城时,楼子溪捂着心口跟小贝道:“小贝,不知为何,我的心好疼啊。”
夏娆送楼子溪离开,她的存在也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死里逃生的凌南烟在知道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越发的高兴起来。
“我早知她不可能死,也早已猜到是皇上藏起了她,她没死才好呢,否则我要怎么折磨她?”凌南烟笑着说完,腰身便被人缠住了。
“公主,这么早起来,是小的昨儿伺候的不好吗?”
说着,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从凌南烟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凌南烟看着他,嘴角勾起:“自然是不够好。”
“既如此……”男人微微一笑:“那小的,可要更仔细些才行了。”
房间外,许尧黑着脸,几次要闯进来,却都被门口的护卫拦住了。
许尧脸色发青:“你们让不让开,这可是我许府,这里面的是我的女人,她居然如此无耻,与别的男人厮混,看我不杀了这荡妇以正家风!”
里面的凌南烟听到了声响,嘴角不屑扬起,睨着自己这个面首。
面首会意,直接令人推开了一扇窗户。
窗户半开,许尧瞧见里面的场景,差点没当场吐血而亡。
而许尧的姐姐、曹弋阳的夫人许氏这会儿也跟着跑了过来。
不过她过来,这次还拉着被她抓的满脸花的曹弋阳,气得浑身哆嗦:“凌南烟,你好歹是皇家公主,你要脸不要脸,连你的姐夫你都……呸,下作东西……”
许尧震惊的看着曹弋阳,曹弋阳鼻青脸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等他们姐弟大骂了半个时辰,凌南烟才穿好衣裳端庄优雅的出来,既不屑又讽刺的道:“敢辱骂皇室公主,我看你们是要反了,来人,给我掌嘴!”
话落,凌南烟的护卫上前,抓着许氏就是一顿巴掌。
许尧气疯了,要上前对凌南烟动手,但胳膊才伸出来,就被凌南烟拔出护卫的剑,一刀砍了。
“上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
凌南烟寒声。
许尧痛苦的倒在地上,许府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帮忙。
现在凌北墨是皇帝了,谁还敢惹凌南烟?
凌南烟睨了眼没用的曹弋阳,提醒他:“妇人无德,可休矣。”
曹弋阳也正觉得没脸,而且太子凌奕失踪,多半是生死未卜没戏了,那皇后即便如今成为了太后,也还有一个凌北墨的生母、如今的西太后压着,一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想罢,曹弋阳当即起身道:“公主说的是,我现在就休了这泼妇!”
“你敢!”许氏委屈,这么多年,曹弋阳怎么鬼混她都忍了,如今他跟自己的弟媳搅和到一块,居然还有脸羞自己!
曹弋阳也是一口气憋上来了,冷哼:“你看我敢不敢。”
凌南烟特意使人拿了笔墨来,曹弋阳也不含糊,大手一挥,就写下了休书,骂许氏悍妒,多年无子,羞辱得许氏一根筋没转过来,当即一头撞死在了凌南烟的刀口上。
曹弋阳傻眼了,凌南烟见状,却是冷淡丢了手里的刀,微笑:“今儿还算有几分意思。”说罢,就拢拢衣衫,径直入宫去了,因为今儿夏娆也在。
夏娆在小琦的坚持下,终于不再是黑衣黑裙了,但也只换了条素淡的藕荷色长裙,外面裹着滚绒毛边的梨花白斗篷,藕色缨带束着,她身子娇小,整个人都裹在斗篷里,便显得越发的娇柔了。
凌北墨看到她,心底便柔软了,尤其是在瞧着她的黑眸依旧那样纯澈明亮时,他也不禁回想起去年下雪的时候。
“还记得吗,你端着茶跟我较劲。”凌北墨笑。
夏娆回想了一下,那会儿她还觉得凌北墨是一只骄傲抖擞着漂亮羽毛的公孔雀,可如今看看,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少年帝王,时间过得真快,人变得也真快。
“娆儿,你曾跟我说过,还有另外一个世界,与我说说,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儿的吧。”凌北墨忽然道。
夏娆眨眨眼,这才想起那晚曾抱着试探的心态问过他,是否接受一夫一妻。
夏娆抿唇笑起来,看向他:“对于皇上来说,那应该算是个十分奇怪的世界。”
“除了一个丈夫只能娶一个妻子,老百姓见到皇帝不用下跪行礼以外,还能多奇怪?”凌北墨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心底也仿佛开了花。
夏娆嘴角翘起,一一与他细数那些在现在看来,如同神迹一般的科技,凌北墨虽然不理解,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看她说的津津有味,便也听得津津有味,直说得夏娆都渴了,他才命人拿了温水来,看她咕咚咕咚豪爽的喝完,才问她:“若是我愿意这一辈子,只娶娆儿你一个后妃,这样,你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夏娆怔住,抬眸看着他,此刻他眼底只有真挚。
夏娆承认,这样的他,是令人心动的,一如一开始般,他屡次都能恰好保护她的心动。
“原来她当真在这里。”
正在夏娆怔忪间,凌南烟的声音便突兀的传来了。
凌北墨眼底寒了几分,转过身看向迎了她过来的太监,寒声:“既然听不见朕的吩咐,便拖下去杖毙。”
小太监闻言,当即吓得跪了下来,可凌北墨半分情面也没留,直接令人拉下去杖毙了。
夏娆看着侧脸冷漠的凌北墨,眸色微微闪动了一下,垂下了眼眸。
凌北墨并未察觉到夏娆的异常,只是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暗示她不必害怕,才看向凌南烟:“朕何时传召你入宫了?”
“我来给母后请安也不可以吗?”凌南烟察觉到凌北墨的杀气,但她坚信自己是她的亲姐姐,他再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对自己怎么样。
“那你便去见母后。”
“但我又恰好经过此处,听闻夏娆在此,便特意来看看,当初若不是多亏了她,我也不会差点丢命……”
凌南烟挑衅的看向夏娆,凌北墨却只冷漠看了她一眼:“娆儿很快就会是我的皇后,母后要忙着照顾父皇,怕是没空见你,往后皇姐不必经常入宫。”
说完,新任的总管太监刘才终于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