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往复,夏娆的饭量都比平常增加了一倍。
等夏娆吃过饭,漱了口,捧着安胎药坐在他身边慢慢的喝完,燕诀才道:“明儿入宫见太后,宸皇贵妃大病,许是熬不过去了,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柔福,你自己决定。”
夏娆去拿蜜饯的手微微一停:“皇贵妃她……”
“她自己吃了毒药,上次皇上给她吃的那种。”燕诀道。
夏娆觉得嘴里这苦涩,都蔓延到了心里。
可燕诀只是安慰着她:“与其麻木的活着,死了倒也轻松。太后那儿,我会随你一道过去,不必担心。”
说完,澜沧便从外头来,说燕王要见他,他这才出去了。
澜沧自从被夏娆算计着晕倒后,他再不敢靠近夏娆三步以内的地方,生怕夏娆下次做出个什么奇怪的药来,令他说出他的心里话,他知道夏娆对这个一直很感兴趣。
夏娆现在也没兴趣跟他开玩笑,只问了问明儿入宫的事,就打发他下去了。
不过今夜星光甚好,漫天的繁星,璀璨耀眼。
燕王妃独自坐在房间里啜泣,直哭了好一会儿,才佯装无事的出来用了晚膳,那一碟子腌黄瓜,她本打算直接打翻了去,可见那碟子边,还放着一朵燕萧院子里常种的勿忘草,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次哭了起来。
老王妃躺在床上,听着嬷嬷回禀这府里众人的情况,留下的,也只是一声叹息。
今夜仰望着这片星空的,还有十三皇子府的凌北墨。
凌北墨一个人枕着手臂躺在屋顶,身边放着的是张妈妈使人送来的小菜。
不过他的小娆儿似乎以为他受了虐待,不但送了小菜来,还送了不少的银子。
瞧见这些银子,凌北墨的嘴角便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何时去见杨将军?”
一侧有人上来,问道。
凌北墨慵懒的侧过身去,瞧着这几道小菜,才道:“去拿些酒来。”
“是。”
“对了,找到南润亦了吗?”凌北墨眸色微寒。
“他好像又投靠了秦王。”底下的人回道。
凌北墨拿着玉著,缓缓吃了口饭菜,才道:“不管他投靠了谁,给我提了他的头来见!”
底下的人瞧见他这浑身杀气的样子,立即应下,便飞快去办了。
等凌北墨慢慢把饭菜都吃干净了,他才站起了身来,瞧了瞧这漫天的繁星,吩咐身边的人:“去找最好的绣娘,不管耗费多少珍珠水晶和夜明珠,给我将这星空绣下来,我要将它送给我最喜欢的人。”
送给我最喜欢的娆儿!
想到夏娆,凌北墨心情好了不少,也不管皇子府周围的守卫,直接趁着夜色飞出了皇子府。
京城的局势越发的紧张了,众人都知道,等到了这个秋天,储位肯定是要定下来了。
第二天天刚亮,夏娆就起了身。
早膳是特意准备的清淡小粥,可夏娆偏要吃酸酸的酱菜,不给吃就吃不下饭,气得燕诀直道以后要生一个酱瓜儿子。
可上了马车,燕诀又舍不得她颠簸了,偏将她揽在怀里,慢悠悠的往皇宫去了。
日子甜蜜与苦涩参半,夏娆跟着他一道去见宸皇贵妃时,都有些记不得她一开始入燕王府的目的了。
她们二人刚携手进了宸皇贵妃宫里,沦为了宫中笑柄几乎再不肯露面的凌南烟,便从远处的角落走了出来,唇瓣带着丝冷笑。
“公主,您怎么了?”跟着她的宫女见她如此,有些慌张。
“你觉不觉得,夏娆好像一点儿也不难过?”凌南烟问。
宫女皱皱眉:“夏姨娘既得宠,如今又怀有身孕,奴婢想,她应该没什么可难过的吧。”
“自然有,她与柔福皇姐往来密切,入宸皇贵妃的眼,想必也是因为柔福皇姐。可如今柔福皇姐死了,她却半点悲伤也不见,这不是很奇怪吗?”凌南烟知道夏娆,夏娆是个重情义的人,若是朋友死了,她不可能半点也不难过的。
宫女不理解这其中的逻辑,也不知道凌南烟是什么意思。
可凌南烟自己明白,不管夏娆如今的不难过,是因为柔福没死,还是因为夏娆原本就无情,她都要试一试。
只要证明柔福还活着,那指认舅舅杨忠的重要证据,就不成立了。
只要杨忠的罪洗刷,那不论是临阵倒戈的慕容枭,还是暗中算计她的秦王,就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一点,凌南烟楚楚可怜的小脸瞬间变得阴鸷:“出去传个话,便说宸皇贵妃危在旦夕,陷入昏迷,只有她最在乎的人将她唤醒,她才能得救。”
若是柔福还活着,她就不信,柔福能忍得住不露面!
第100章 披着羊皮的狼
夏娆刚入了宸皇贵妃的寝宫,就嗅到了满屋子的药味儿。
曹嬷嬷瞧见她来,赶忙迎了来,也只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歇下了,说您和世子爷既然来了,便在屋子里坐坐,她如今还留着一口气,多少能给您撑撑腰,一会儿去了太后那儿,也别太怯。”
夏娆心里发苦,只拉着曹嬷嬷,道:“我有要紧的话儿要跟皇贵妃说。”
曹嬷嬷摇摇头,只抹了抹眼泪:“皇贵妃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皇上也来过了,皇贵妃现在就想安安静静度过这最后一点时间。”
夏娆见她也变得这样固执,才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道:“柔福公主还活得好好的。”
曹嬷嬷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看着夏娆,又见一贯稳重的燕诀也仿佛知道这件事一般,才会意过来,柔福公主可能是真的没死。
想到这儿,曹嬷嬷立即道:“那奴婢这就去回了娘娘。”
说着,便有些慌乱的往里屋去了。
夏娆满怀欣喜的等着,可等了好一会儿,曹嬷嬷出来,手里也只捧着一支金簪。
“这是皇贵妃最喜欢的簪子,说往后便送给您了。”曹嬷嬷笑,老眼堆满了浑浊的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夏娆知道,皇贵妃这不仅仅是因为柔福,才选择结束这一生的,是因为皇上。
夏娆接过簪子,看着已经忍耐不住的曹嬷嬷,夏娆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劝皇贵妃活着是为了她好,还是由她就这样死去的好。
夏末的蝉鸣还没停止,一声叠着一声,阳光穿透宫墙旁茂密的香樟树,落在身上还是那样闷热。
宫里一丝风也没有,灼热的阳光惹得人都有那么一丝丝心烦起来,等到燕诀牵住夏娆的手,夏娆躁动不安的心,才安宁下来。
两人正往太后的慈宁宫走,半道上忽然冒出个宫女来,在燕诀跟前行了礼,才低声道:“奴婢瞧见南烟公主在您和姨娘入宫后,就遣人出宫去了,好像是要传什么话。”
“继续盯着。”燕诀道。
宫女应下,便很快退了下去。
夏娆原本还有些惊讶,后来一想,燕诀这般的人,宫里怎么可能没几个探子?
不过凌南烟要传什么话呢,她既是看着自己和燕诀入了宸皇贵妃的宫,才派人去传话的……难不成她是传皇贵妃的事?
“不必担心,宫外自有澜沧打点着,应该没事。”燕诀见她小眉头紧皱着,轻声道。
“是。”夏娆虽应着,但还是不放心,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谁知道澜沧会不会疏忽了?
“爷,我们明儿去见公主吧,我想在皇贵妃出事之前,早些将她们送走。”否则柔福知道皇贵妃危在旦夕,她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的。
燕诀看了看她,自然应下。
但两人刚到慈宁宫门口,就瞧见里面的气氛不对劲。
有宫人来迎着他们进去,期间一言未发,直到穿过中堂,到了慈宁宫后面的一个小花园,夏娆才猛地停住了脚步。
那个只穿着条白色的里衣,被吊着双手挂在树上的,不正是燕珺儿吗?
但周围的宫人们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就连燕珺儿也眼神淡漠着,任凭大汗淋漓,也不吭一声。
夏娆是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最爱惜名声的,自己被人扒了衣裳这样挂着都要愤怒甚至觉得羞辱,何况严苛礼教下教养出来的燕珺儿?
“爷,这是……”
“太后故意给我们看的。”燕诀淡漠说完,也不顾身边的宫人,上前便要去解开燕珺儿的绳子,却听方才引路的宫人道:“太后娘娘吩咐了,这树上必须挂一个福泽深厚的女子,才能令佛祖高兴,才能为我北燕臣民降下福泽。若是世子爷放下秦王侧妃,那便只能将夏姨娘挂上去了。”
燕珺儿这才发现燕诀和夏娆的到来。
她被吊着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双臂早已麻木,而且这样的‘福泽’,她在西山不知道已经接受过多少次。
可她再麻木,也接受不了在燕诀跟前,如此衣不蔽体,如此被人羞辱狼狈。
“你们不必管我。”燕珺儿合着眼,才咬着牙道。
“太后今儿要罚的,也非你一人。”燕诀淡漠说完,手一抬,便径直将威胁着站在夏娆身后的嬷嬷一掌打得后退好几步。
夏娆趁机踩着廊边飞快到了燕诀身边,燕诀这才冷漠睨了眼这满院子的宫人,道:“太后如此的祈福方式,一会儿,微臣便会奏请皇上,全北燕推行,令所有大臣将家中妻女如此吊挂在烈日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角落盯着的人立即就回去回禀太后了。
夏娆趁机解开了吊着燕珺儿的绳子,瞧见她手腕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只暗道太后是个老巫婆,自己为了私欲与人偷欢,自己为了名声杀了姘头,如今倒好,自己的错全怪在了别人身上。
“不需要你假好心。”燕珺儿冷冷睨着夏娆。
夏娆也同样冷淡看着她:“我对你也没几分好心,今儿救你,全因你身上还流着燕王府的血,不然就凭你对燕王府众人做的事,我也懒得救你。”
说罢,夏娆将外衫脱了下来,递给了她。
燕珺儿看着夏娆,脸色微青。
正好前面太后身边的人已经来了。
“太后娘娘在殿里等各位,请吧。”
说着,便使人过来扶起了燕珺儿。
燕珺儿方才还气势凶狠,可到了这嬷嬷面前,就像是见了狼的兔子,瞬间温顺,甚至透着几分卑怯起来。
她接过夏娆的衣裳勉强裹住身子,才挺直了背脊往前走,半点不敢看燕诀,可也知道燕诀在背后看着她,看着她衣裳都不穿的羞耻模样。
燕珺儿的眼泪无声落下,嘴里都咬出几分鲜血的腥甜,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到了里殿,夏娆见到了一身藏青色绣青花华服的太后时,也只觉得是个穿着漂亮的老巫婆。
夏娆刚来要行礼,就听得太后道:“清平既怀了身子,就不必这般多礼了,到哀家身边儿来。”
“妾身福薄,恐离太后太近,沾了太后的福泽去。”夏娆委婉拒绝。
太后睨着她,神色略寒了几分,这不是夏娆第一次拒绝她了。
太后也不出声,由着她行着礼,只缓缓端起茶盏喝了口,才又跟身侧的嬷嬷道:“这茶有些涩了,今儿泡茶的宫女既粗手笨脚,就使她去佛堂伺候着吧。”
话刚落,站在一侧的宫女便瞬间白了脸跌在了地上,仿佛去佛堂,是比去地狱更可怕的事情。
但她很快就被人给拖走了。
燕诀直起身来,顺带也拉起了夏娆,道:“太后既让你不必行礼,是体谅你,还不谢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