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见儿的,我们早就盼着表妹归来,却不料此时才能相见,让我们想得心肝都急了。”
“是呀,娘日夜念叨,这几天都着急得上火了,嘴皮都起了燎泡,就怕姑娘有个闪失,对不住咱们姑奶奶。”
“表妹长得好标致,一步一莲花,正正说得是表妹这样的,如仙女下凡一般,我刚刚眨了几下眼才敢相认。”
“谁说不是,别说咱们府,便是满京城都找不到表妹这样漂亮之人。”
想起两个表嫂上辈子端庄范儿十足,见了她跟见了空气一般,这辈子竟这样亲热,弄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两位少夫人一说,底下自然有丫鬟婆子捧场,这一路走到正院,实在是热闹。
一穿着绿袄青裙丫鬟走过来笑道:“表小姐可是到了,夫人都等急了。”
这丫鬟姚妍认识,名叫娉婷,模样十分俊俏,不过身子早被侯爷破了,算是通房,却又连通房的名分都没有,一直在夫人这里当丫鬟。
想也知道,侯夫人年纪大了,性子又无趣,若没有美貌丫头勾着,侯爷怎会常来她这里过夜。
进了正房,正面八仙椅上端坐着的正是侯夫人张氏。暗红袄,锗色裙,头戴全幅玉头面,富贵端庄。只脸上法令纹太深,让人觉得这女人要么生活不顺,要么脾气不好。
压下厌恶心思,姚妍头略低,行了一礼,小声道:“舅母。”
上辈子领会过,姚妍心道侯夫人名声好听,日子过得不算好。
侯爷貌似庄重,但实则是个好色之人,只不过掩饰得好一些罢了。至少夫人这院中丫鬟,侯爷便睡了好几个。
男人这样,女人生活能顺才怪。
侯夫人张氏见姚妍模样乖巧,心里安定几分。她就怕是个不知礼数张狂的,倒不好控制了。
侯夫人受了礼,终于舍得站了起来,虚扶一把:“快快起来,咱们是一家人,哪里用这样客气。你母亲在时,我们两个最是要好。如今她去了,你只当这里是自己家。”
姚妍活了两辈子,都觉得这张氏是天下第一厚脸皮之人,什么话都敢往外冒。连连点头:“嗯,母亲说过,甥舅亲,辈辈亲,侯府就是我和弟弟最亲近之人,日后自然全指望侯府做主了。母亲也说舅母是最和善的人,遇事找舅母没有错。”
侯夫人:“……”这外甥女是随便一说,不会当真指望她和侯府吧?“你这样想便是对的,只是景元怎么未一起来?”
四表哥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便将街上偶遇给三言两语说了一下。当然,他如何调戏表妹,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能说的。
他不说,侯夫人一看老三表情,也知个大概。估计是小儿子见姚妍长相美,又不是高门大户做派,便起了调戏的心思。
估计是拉拉扯扯中,姚妍急了将侯府靠山说了出来。
别说,最了解儿子的果真是母亲,只一瞬侯夫人便能将场景还原个大概。
看两个儿子盯着姚妍看的眼神,她心中倒没觉得儿子如何,只是将姚妍打入狐媚子一派了。
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女子。
张氏心中叹:放这样妖娆外甥女在后院,也不是是祸是福。但转念一想自家是儿子,即使出了事也不吃亏,表妹做妾室的还少吗?
想到这里,张氏只觉自己聪明。外甥女婚前不贞,她儿子不嫌弃纳为妾,既能得了钱财,还不丢人。一举双得!
脸上也热切起来:“好外甥女儿,既然来了就住下,我这就派张嬷嬷带人去接景元进家。”
张嬷嬷闻言便笑:“老奴定将差事办的圆圆满满,将表少爷伺候好好的过来。只是不知姑娘如今住在何处?”
姚妍看了这张嬷嬷一眼,前世这老婆子没少给她罪受。脸上带上难色:“我们北上虽是为了投奔舅舅舅母,可谁料路上宋管事将钱财细软都带走了,一时穷困交加,难为舅母收留了。只是景元今儿去拜师了,我们还需几天再来。”
侯夫人只听见一句“宋管事将钱财细软都带走了”!因无准备,嗓子都尖利了:“宋管事真将财物卷走了?”
昨儿娘娘还让小太监来崔,说是手头太紧,日子越发难过,急需府中银钱支持。可侯府为了维持体面,一年没有一两万两银子下不来,可家中出息一年不过这些,还要打点各方面……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如今财神来了,却已经变成了穷神!
大表嫂也追问:“宋管事一向妥当,怎就敢如此做?表妹你手头就真的没有银两备用了?”
姚妍眼中泪终于落下来,咬紧嘴唇哭道:“还有一两千应急银子,其他全都被那宋管家给带走了。本来说好了在济南府孟家酒楼汇合,可我们赶到酒楼,问遍了济南府,也没人听说宋管事入住。
“弟弟读书都缺银子,正想过几日是不是应该返回苏州,没想到碰到了两位表哥,真乃万幸。”
“舅母,宋管事是侯府众人,他真的没有回京?”
侯夫人:“……”什么意思,想来讨债?!
侯府众人:“……”千两银子顶个屁用!还不够打发小太监的。
这南边来的亲戚突然不想认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谢谢美丽可爱小天使,么么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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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看着侯府一众贵妇因她没了钱而想大发雷霆,却碍于脸面不得不忍着的样子,姚妍心里觉得特别爽。
她就喜欢看人吃瘪。
要不是惦记着弟弟到百味书院拜师的事情,她都想留下来吃午饭,慢慢享用她们的表情了。
姚妍一提出走,侯夫人和两位少奶奶恨不能她赶紧滚,嘴里却还是说着:“都是亲戚,以后常来常往。”
姚妍含泪点头:“嗯,舅母千里迢迢接我进京,这份心意我和景元都铭记在心。舅母放心,我回去收拾一番,两三天后便过来住。”
侯夫人:“……”并不想接纳。“好在你爹娘当初在国子监旁置办了小宅子,倒是方便景元读书。”
姚妍笑:“嗯,弟弟读书极好的。既然舅母说了,那我就让景元好好留在宅子里读书,我一个人过来孝敬舅母。”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弟弟搅和进来。虽然有上辈子经历,手中握着侯府无数把柄,自认为对付侯府是一种乐趣,算是胜券在握。可事有万一,她可不舍得拿弟弟前途和性命开玩笑。
侯府众人:“……”这姑娘是个缺心眼的吧?夫人都暗示她不用过来住了,怎么还非要来?
到底是缺心眼,还是厚脸皮打秋风?或者两者兼有?
她一离开,侯夫人便炸了,吩咐大儿媳赵氏:“将宋管事一家子关到庄子猪栏里。速让老大派人去查,务必查到宋管事行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平日里她爱端着架子,万不会说出腌臜的“猪栏”二字,但这会顾不上了,早气疯了。
姚家情形她太知道了,妹夫一进京,每次花费都十分阔绰。
每年撒到侯府的银子少说几千两不说,听说孝敬盐政和内务府的那才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万两打头。
可想而知,姚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即使姚家本家扣留诸多,但给这两兄妹的少说十万两。
十万两呀,够侯府几年花费了。而且有了钱,生钱也更方便,可保侯府十年二十年无忧。
到手的银子竟然让一个奴仆给卷走了,主子能咽下这口气才怪。
倒是三表哥和四表哥,虽感受到家中气氛不同,却还是待姚妍如初:一心想接近家中亲近!
京城美人众多,但贵女多骄傲,贫女多泼辣,像表妹这般妖娆妩媚却又梨花带雨纯净动人的,少。
表妹穷怎么了,家中养的人还少吗?尤其是妻妾众多,花费能少了才怪。再者说了,养庸脂俗粉,一文钱都嫌多,可养表妹这样的,再多十个八个他们也愿意。
到了侯府二门,姚妍便要坐上马车。三表哥依依不舍:“妍妹妹,外面哪里有家中安全,望你早日过来。不如我明日去帮你收拾?”
姚妍用水汪汪眼睛望着三表哥:“我知表哥心意,可都是女儿家常用的东西,哪里好让表哥帮着收拾。等三日后,我自然会过来,还望表哥不要嫌弃。”
一听是女儿家常用东西,三表哥就忍不住浮想联翩,往艳.色方面想去,脸变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不嫌弃,不嫌弃,我永远不会嫌弃妍妹妹。”
四表哥不耐烦哥哥这样子,“妍妹妹放心,三日后我保准在胡同口迎着你,你放心便是。”
姚妍听候展颜一笑:“嗯,我最怕孤身一人进府,府中奴仆会看轻了,欺负我。有表哥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老四虽好色,但见姚妍如此信任他,心中升起一股热流,拍拍胸脯:“妍妹妹,日后一切有我。谁敢欺负你,告诉哥,哥打死他。”
老三不喜欢姚妍看弟弟那眼神,心中醋瓶子都打翻了,催促道:“天色不早了,景元拜师估计该到尾声。妍妹妹先回家去,我定每日去问候一二,有事你吩咐便是。”
在两位表哥依依不舍送别下下,姚妍施施然离开侯府。
管他侯府如何想,管他身后兄弟俩如何生了嫌隙,她只一心惦记着弟弟考试如何了。
百味书院要求严苛,不管家中什么身份,能进入书院的唯有学子一人。
曾有权贵家不服气,说我家奴仆众多,派几个跟着小主子怎么了,顺便还能帮书院打扫收拾呢。
可院长放话,连自己事情都做不好,哪里能吃了求学路上的苦。这样不能吃苦的孩子,书院受不起。
书院院长虽无官无职,可他门生众多,一般人还真不敢惹。
所以,书院规矩他做主,今儿景元也必须遵守。
姚妍到时,见到丁师傅和他一个徒弟还守在门口,便知考试还未结束。姚妍走近了问:“丁师傅,可进去一个时辰了吧?”
丁师傅点头:“刚打听一下,听说不仅要考试读书、背书、写字,还要当面谈对。知道的是启蒙,不知道的以为是考状元。”
越严苛,说明书院越抢手,但姚妍对弟弟有信心。
等了两刻钟,书院大门终于打开,一众小学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有兴奋的,有沮丧的,还有麻木的。更有一个小学子,一出门就爬到仆人背上,据说太累站着都能睡着了。
姚景元倒是还成,虽看上去有点累,但精神头特别好。见了姐姐,一蹦一跳跑过来,拉住姐姐手撒娇:“姐,又累又渴,我想喝杨梅汁。”
姚妍:“……你以为还是江南呢,要的倒是稀奇。”嘴里虽笑话,却还是赶紧捧出热乎乎的梨汁,“喝了下下火,甜甜心。”
刚才在里面没得吃没得喝,姚景元真渴坏了,捧起来咕咚咕咚便喝个透底,嘴里还连道几声“又甜又糯,过瘾。”
旁的孩子也有点心热水,甚至还有热乎乎鸡汤,可小孩子馋嘴,都爱吃甜,看姚景元这模样的,都跟自家母亲闹。
一看这样子,姚妍让丁师傅从马车上又搬出一个陶罐子,一人一些倒是分了个光。
本来看这边一美人,大家都没好意思凑过来。如今见她这样亲切,又因为都是为人母亲,便话多了起来。
和人聊了片刻,姚妍心中叹气,这百味书院弟弟还真不一定能进去。
京城孩子太拼,都是小小年纪,竟然有的已经接触四书五经,且多少都会一门才艺,简直不让人活。
反观弟弟,如今还只是真正启蒙阶段,拼学识拼不过了。
但是弟弟资质好,万一院长慧眼识珠呢!只能如此自我安慰,心里却还是想着回头找个备用书院,还要好好劝一劝弟弟,莫让他伤心。
虽极力控制,姚妍还是露出一丝愁绪。
书院里走出来一人,正看到姚妍笑中带着愁,忍不住走过来问:“姑娘,可是有难处?”
原来是唐云正。
姚妍眼睛亮了:“唐公子是百味书院夫子?”
唐云正脸红,连连摆手:“自然不是,我进士都未中,院长才不会收下我。只不过平日里来求教多了,偶尔帮助打打下手,蹭一顿饭而已。”
那就是和院长有交情了!
姚妍咬咬嘴唇,小声道:“真真羡慕唐公子,能日日请教院长学识。可惜我弟弟好资质,却因为家中缘故耽误了许多。如今虽已经启蒙了,四书五经都未接触,定然是与书院无缘了。”
用素色帕子擦擦眼角:“父母去了,将弟弟托付于我。我却无能,连书院都不能帮他找到,日后都没有脸见到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