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皇上眼神,李公公将药拿了过来,谦卑笑道:“贤妃娘娘,这是外面进贡来的好药,说是用了之后容颜永驻。这药太少,皇上不舍得赏赐给旁人,第一个便想到了您。”
高贤妃本来还笑得十分开颜,一见到那明黄色药末,脸便僵住了,期期艾艾道:“皇上,妾身虽然年纪不小,却觉得浑身有力,还是不要随便用药了吧。这等好药,不如留给皇贵妃姐姐,或者其他姐妹们用。妾身连儿子都有了,还在乎什么样貌。”
皇上讥笑道:“你有了儿子,皇贵妃也有儿子,怎么能厚此薄彼呢,还是你们两人一起喝了的好。”
自己这样说完,突然意识到他其实谁都不信,连皇贵妃也怀疑上了。
罢罢罢,话已经说出口,不如就让人叫皇贵妃来试试。若是不是,那更好。
李公公端着碗的手差点哆嗦一下,却还是吩咐下面跑腿的速速请皇贵妃前来。
高贤妃也镇定下来,和皇上聊起了今天宴会之事,顺便还点评一下各家闺秀。
看高贤妃话越来越多,皇上心里越来越冷。这个女人有个毛病,心里越虚话便越多,平时可不会这样没有分寸的品评京城贵女们
。刚才她的脸色已经说明她懂这个药,甚至十分清楚这药厉害之处,可见是接触过之人。虽然跟了自己几十年,却也是必死无疑了。
下一步端看皇贵妃知不知道此药了,谁说一定是一个人下药呢,说不得个个都有鬼。皇上近来谁也不信。
林皇贵妃听到来人宣她到前殿,一个小内侍特意翘了一个小手指在鬓角抚了了三下,她便知道有情况。
只是来了好几人,谁都不敢多说多问,她便装作好似无事一般进了大殿。
林皇贵妃身为宠妃一向不怎么守规矩,进了大殿随意行了一个礼便冲着高贤妃笑道:“贤妃妹妹也在呢,是不是为了成王娶妻之事?不是姐姐说你,你一直盯着陈家那几个武将家,没得让人拿捏住。成王功夫一般,别让媳妇子给揍了。”
皇上心里更不高兴了,这贤妃和老二整天盯着武将和羽林卫之类的,这是要为造反准备呀。
见高贤妃面上慌张,神色也不好,林皇贵妃更纳闷了,“皇上,您没同意婚事?妾身看贤妃妹妹这脸色可真差。”说着走到皇上身边,往皇上身上一靠,撒娇道:“今儿妾身高兴,刚刚和浩儿媳妇喝了几杯,头有些晕。您叫妾身来有什么大事嘛,办完了您要亲自送妾身回去才行。”
林皇贵妃凑到皇上耳边娇滴滴道:“你都有功夫和贤妃瞎扯,要敢不送妾身回宫,妾身再不理您。”
皇上大笑:“你这个促狭鬼,不就是封个皇贵妃,值当这样高兴。得了,朕这里有好药,喝了之后养颜美容,你最爱这种玩意儿,朕便想到了你。”
这后宫人人怕他,也唯有这个小女人当他只是男人。这样爱笑爱闹鲜活的女人,皇上不是不喜欢,可是更爱的还是自己。
听皇上这样一说,林皇贵妃心里有数了。心里再厌恶,也只能开开心心道谢,“还是皇上知道妾身。什么贤惠大度的好名声,妾身一点都不稀罕,但只要能美貌如天仙,就算饮鸩止渴,妾身也愿意。”
只是见到李公公端过来的药,林皇贵妃撇了撇嘴,一脸嫌弃:“虽然是好药,但模样也忒丑,黄乎乎跟猫尿一般。”
虽然嘴里说着嫌弃,却还是主动端了过来,“得了,为了美,猫尿也喝得。”说着就往嘴里倒。
她不是装样子,是真的敢喝。今日她不喝,明日就是她儿子喝。
如果必须一死才能让儿子顺顺当当过完一生,她死也甘愿。
刚喝一口下肚,林皇贵妃还笑:“别看样子差,口味还成,好像老陈皮。”说完还要继续往嘴边送,药碗便被皇上夺了过来,“快,太医快催吐。”
林皇贵妃一脸懵懂,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样子,“皇上怎么了,这真是猫尿?滋味还挺甜呀。哎哟,皇上您晃什么晃,晃得妾身头疼。”
若说药性强,可一口也不会立即发作,林皇贵妃这也是装样子。但这是毒/药,即使她再控制也受影响。晃晃悠悠站立着,一个不慎便跌进了皇上怀里。
高贤妃:“……”贱人最爱装相,这个药根本没有这样猛!
可看到林皇贵妃做派,她真真后悔了。两个人表现对比太过明显,皇上这样疑神疑鬼之人定然不放过她。
趁着慌乱之际,高贤妃从腰带宝石扣中取出一点药,想着往皇上口中送。
只是她刚把药沫子抠到指甲缝里,手便被一直隐藏在墙边的谢凌昭飞过来一把抓住。
皇上此时正围绕在林皇贵妃身旁看太医催吐,嘴里还一直吩咐:“快快快,务必将人救活,不然朕让你们人头落地。”
吓得太医加大剂量,让皇贵妃吐了一个昏天黑地才罢休。
医正大人擦擦汗方回禀:“皇贵妃已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一个月便如往日一般康健。”
而李公公也彻底放下心来,心里骂了皇上千百遍,实在没见过这样折腾自己女人的男人。
皇上正要松口气,便将谢凌昭将高贤妃推了过来,不耐烦道:“这种女人扔到冷宫里自生自灭去就是了,别来碍眼。至于成王,废为庶人到北疆劳役去。”
终究是伺候自己几十年的女人,终究是亲儿子,还是有些下不了手。想着若是他们命大就活下来,若是仇人找上门杀了他们娘俩,也好过自己动手。他可是仁君!
谢凌昭点头:“是。不过这女人刚刚从腰扣中抠出一点紫黑色粉末,想要从您身后抹到您嘴边。”
皇上一听那还了得,赶紧让医正一看。医正一望,吓得汗都流下来,跪在地上回道:“此物南疆至宝,乃紫蜘蛛尾部炼制而成,见水便侵入肌肤,一刻钟便能毙命。”
谢凌昭不信,“我从未见过这样邪性的药物,再怎么剧毒也能拖上一天半日的。”让人拿了一点水,“皇上,要不让高贤妃自己喝了试一试药性?”
高贤妃本来还不承认,一直喊冤,一听此话便要扑过来掐死谢凌昭:“你个杂种,和你娘一样贱,竟敢陷害本宫……”
不等她继续骂下去,谢凌昭卸了她下巴,将药灌了进去。高贤妃吓得自己催吐,弄了鼻涕眼泪一把把,却还是一刻钟毙命,死状如厉鬼一般可怕。
谢凌昭冷笑,这女人当年欠了他母亲一命,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春日暖阳宝贝的地雷,爱你笔芯!
看到老朋友们还在追文,开心
第90章
这一夜注定难眠。
皇上当年受太后和石家掣肘,心中时常憋着闷气, 是高贤妃如姐姐一般安慰他, 鼓励他。别人都笑话高贤妃是太后和皇后的走狗,可高贤妃却每每将打探来消息悄悄告诉他。虽然多数没用, 却也是一份心意。
后来,太后死了, 他也逐渐掌权。即使有石家时不时出来蹦跶, 却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因为自在了,他便不那么需要知心人,更喜欢年轻娇美的妃嫔, 以至于高贤妃退了一步。
可即便如此, 高贤妃也有了儿子,有了地位,也在皇上心中始终有分量。
皇上觉得任何人甚至林皇贵妃都有可能毒害他, 唯有这位曾经相依为命的好姐姐不会。是以当他对下毒之事有了眉目之后, 却始终下不去狠心,想着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是旁人诬陷给高贤妃。
只今日高贤妃竟然当场就打算毒死他,且被拉下去的时候还像厉鬼一样诅咒他不得好死,诅咒他以后生生世世都不会有人爱, 诅咒他活不过明天……总之高贤妃那恨毒了他的眼神让他害怕, 让他觉得极为陌生。
为何女人面孔这样可怕,其他女人是不是也如此?后宫里是否有人真爱他?皇上心烦意乱一晚上,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 直到快天明才合上眼。
而高贤妃死之前,除了恨,更多还是悔。明明凭着早年情分,她和儿子能过得很不错,至少儿子能得一贤王称赞,为何非要疯了一般要夺权?
小时候儿子是真的一心只喜欢读书,是她一遍遍在儿子耳边督促他要上进,要为母妃争口气。若不是她一再逼迫,儿子寄情山水当一个闲王不是极好?
可惜走到这一步,只能鱼死网破。皇上身子撑不了多久,可她和儿子更是活不过明天。
临死了,她连儿子一面都见不到,悔,恨。
其实她哪里知道,在她死之前,成王已经自缢而亡。他比母妃看得明白,与其死得不体面,不如就这样去了。
只是他死都不明白,明明那些药都被融入水中销毁了,怎么会又出现在自己玉佩里?
而此时成王府中一个侍妾正在一方小院子里抬头望天,望着望着忍不住哭着笑了起来,她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
这侍妾竟然就是秦夫人远方亲戚家孤女铃儿。她父母去世后本来依附族人生活,虽然日子过得艰难,平日里只能吃个七分饱,却也安稳。
后来秦家要选几个女子入府陪伴大小姐,她因为曾读过两年书,便有幸被选中了。从此衣食无忧,却也费尽了心思,毕竟寄人篱下也不好过。
秦家从不拿自家女儿攀高枝,因为要维持清流世家的脸面。可是她们这几个亲戚家孩子,既然受了养育之恩,自然就该好好报答。
嫁给有前途的寒门学子为妻是上上选,但必要之时也会给达官贵人为妾室。
铃儿早就知道自己命运,所以能为王爷侍妾她也无话可说,吃了秦家十几年饭,为秦家效力也是本分,总不能真的天遂人意人人都是正妻。
只是成王在外面一副谦谦君子贤王模样,夜里关上门却如恶魔一般。尤其白日里受了气,夜里便拿着她们撒火。
因着她是替秦雨萱进门,坏了成王好事,自她进门便成为了唯一被虐女人。她不怕吃苦受累,可成王竟然将蛇放入她裙中,冰凉凉长蛇游走,吓得她尖叫连连,可她越尖叫,成王兴致便越高。
她以为这就是极限了,没想到后来成王觉得没意思,兴致来了甚至让侍卫欺辱她……
生不如死,她想一死了之,可不甘心。凭什么身为女人就要被人欺,就算死也要拉着成王一起下地狱。
因为成王并不将她放在眼里,平日里只当她是猎物,是私人玩/物,偶尔便会炫耀自己做下的大事。虽不明说,铃儿却也猜出几分。
而此时,府外有人联系上她,只要能拿到成王下毒证据,保她下半辈子清净。联系她的人乃京城第一绣庄之人,背后之人定然不简单。
铃儿不需要知道太多,反正都要被折磨死了,还不如试一试。
于是她趁着成王折腾完她酣睡之际,将药物偷下一部分,并成功替换了。至于后面如何发展,她管不了那么多,自有其他人谋划。
成王府主仆全部赐死,而铃儿偷梁换柱到了济南府一处庄子上渡过余生,还领养一孤儿养老送终这都是后话。
只说此夜安王与姚妍却十分快活。仇人犯了死罪,他们不乐呵才怪。于是一夜好闹,直到了半夜三更才舍得入睡。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有一丝亮光,往西郊取水的马车便出发了,随之林皇贵妃被逼试毒的消息传入安王府。
安王此时正在好睡,被暗卫叫醒还一脸怒气。可听到母妃被逼中毒消息,他气得差点提到进宫砍了皇上去。
暗卫抱都抱不住,还是吵醒了姚妍才劝住。
姚妍这一世所经历温暖,除了弟弟景元,也便是安王和母妃。婆母从不为难她,待她如亲闺女一般好,她哪里会不欢喜。乍一听婆母竟然被皇上逼着喝了毒,她也一样想砍人。
可她好歹有理智,当然感情远着一层确实是有关系,便死死抱着安王求道:“夫君,母妃为何喝了那药,还不是为了您。若您现在不管不顾提刀去了皇宫,母妃岂不是白受罪?若您真心疼母妃,就该忍下这几天,进宫和母妃商议一下该如何做,而不是小儿意气。”
见自家娘子眼泪一直流,安王有些心疼,便冷静许多。也是,他这样做只能让旁人欢喜,他和母妃,还有这一家子都会跟着被赐死,一切都烟消云散。
二人在家哭过痛过一场,等进了宫脸上便好了许多。
且林皇贵妃传出话来,也只是说她受了风寒,冬日里老毛病了,只字不提毒/药之事。为此皇上也满意许多,他事后也觉得自己太过冷情,为了脸面,并不想儿子知道。
好在林皇贵妃是个懂事的,还懂得遮掩。
守着太医和众人,姚妍和安王虽焦急心疼,却脸色正常,一个忙着伺候,一个陪着说说话,母慈子孝且无半点异常。
可等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安王脸就变了,“母妃你放心,不出三日我就让那人拿命来,省得他总是时不时发疯欺负您。”
虽然知道母妃只是胃部受了一点损伤,药物加食疗总能调养过来,可也当真后怕。若不是母妃用了一点小手段,只喝进去一点点,且及时催吐,此时母子二人便阴阳相隔了!
林皇贵妃气得拍了儿子后背一巴掌,骂道:“就你能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骂完了又叹气,“这事母妃自有计较,也会自行讨回公道。母妃知道,天家无父子,父子兄弟之间自相残杀历朝历代都有,但母妃不允许你沾染上一点。母妃宁愿自己浸泡在献血里,也不愿你手上沾一点脏。”
听母妃如此说,姚妍心里难受,果真最疼爱子女的始终是母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林皇贵妃笑道:“你哭什么,难不成哭自己将来也要面临我这样境地?妍儿放心,只要母妃活着,就不会让浩儿胡来。不为别的,你看看这齐家治国平天下,样样都需要心齐。可但凡家里三妻四妾一堆庶子庶女的,哪个真能阖家欢乐?还不是明争暗斗变成个猪头烂脑的。”
当然了,自己儿子硬不起来也是真。
但多少太监还三妻四妾呢,男人就算自己不行也不妨碍毁了女人。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儿媳。懂事,识大体,关键是没有肮脏心思。就算儿子将来想不开要广开后宫,她也得帮着拦着。
姚妍从未敢想过母妃能如此见地,忍不住讷讷道:“母妃,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您慈母心肠……”想为自己争辩几句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再说了,安王要广开后宫,那就开吧,不过要等她生下儿子,再把安王阉了之后……这些都是后话,不扯那样远了。
安王脸都变绿了,没见过这样的老娘,竟然不向着儿子向儿媳妇,不过这话很对他的心思就是了。“只要母妃健健康康,儿子这辈子都听母妃的。不过母妃受了委屈,儿子不能当看不到,大不了只给他填把花就是了。”本来还有一年半载活头,那就再减少几个月。
看儿子神色,林皇贵妃哪里不明白,拍拍他手:“母妃向来就不是吃亏的人,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你再做便是画蛇添足。”
姚妍与安王对视一眼,明白母妃真是个爽快人,这是昨天晚上已经动手了。
被林皇贵妃劝着,安王还要忍下怒气到前面侍奉一下皇上。大皇子二皇子都因为大逆不道之罪被赐死,这时候一枝独秀的他最不能再被挑出毛病。
当年追随大皇子二皇子的朝臣也不是都倒向他,还有一些盯着小皇子们,都想来一个拥立之功,甚至个别心思大的还想成为摄政王呢。
安王明白不能功亏一篑,只能捏着鼻子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