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策烦躁地支起额头陷入了沉思,一夜无眠。
清晨,美美睡了一觉并且一夜无梦的王徽妍渐渐转醒。
前几日身体的疲惫感不见了,简直是神清气爽。
“皇后可真是一夜好眠啊,一动不动犹如挺尸。”
慕容策低沉略带沙哑的嘲讽,立刻将少女的睡意驱散地一干二净。
看来她得想个办法,让狗男人既不废后,又不再踏足清宁宫。
王徽妍忍着剧痛跪在床榻上,故意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遮挡自己如玉的容颜,“陛下在侧,臣妾不敢乱动,怕惊扰着陛下休息。”
“你昨晚说了很多,还记得么?”男人狠狠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
王徽妍心中腹诽,不可能,铜铃老母监视她入睡多年,若有这毛病早就提出来了。定然是这狗男人做梦了,病的不轻!
“臣妾并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想是陛下梦魇了。”
“你!”
慕容策嘲笑自己遇弱则弱,这女人有毒,会令他降智。
直接问,她自然不认。他就不信他查不出来!
王徽妍低垂着眼皮,例行公事般地请示:“陛下可容臣妾起身,侍候您更衣,莫要误了陛下朝参。”懒得和他在床|上交锋,尤其在自己没“武装”的情况下。
慕容策冷嗤一声,“不必了。”下床后大声唤道:“来人。”
王徽妍趁宫人还未进来之前,对着狗男人的背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姿势,无声“问候”他几句。
不让近身服侍更好,自行盥洗后等着做样子恭送便是,这方面她是行家。
“恭送陛下。”王徽妍见人走了扭头下旨,“今日不见任何人,早膳延后。”等素宁关上门,迫不及待地问起昨晚的事。
“我昨晚本来努力思考着应对之策,结果不知怎的就睡着了。狗……陛下方才说我跟他说了一些什么话,鬼才会跟他半夜说话!你们听到什么没?”
素宁与素芸面面相觑,共同摇了摇头,“您与陛下习惯相同,都不喜宫人随侍在旁。婢子们在殿外守夜,并未听到动静。”
按说狗男人虽然讨厌,但不应该会欺骗她,难道她真的说了梦话?
少女抬手,无意识地轻触唇角,“你们说,我如果真的说了梦话,会说什么?素肉好吃?贵妃胸|大?狗……狗男人讨厌?”忍不住扶额低语:“你们今晚值夜,听听我说梦话么。如果没有,就是狗男人找事!”
此时,慕容策下朝后在两仪殿内来回踱步。
吴六一努力眨巴眨巴眼,忍着眩晕苦不堪言。
这上值又不能闭眼,陛下在殿内溜达了一个时辰。要不是大理石地砖坚固,都能被他走出一道沟渠。
方才陛下回到两仪殿,第一件事就是翻看皇后娘娘的起居注。这还不够,还要命人去暗查行踪。
难道是对皇后娘娘上心了?瞧着早晨的脸色也不像是……
难道要废后?不会不会,琅琊王氏身为士族之首,皇后又出身侯府,如今外有藩镇,灾情还未消除,有脑子的都知道绝不可能在此时废后。
“查的如何了?”慕容策瞪着两眼发直的太监,恨不得踢他一脚。
吴六一猛然回神,瞧见一张俊逸的怒容近在咫尺,吓得赶紧叩拜:“派派人去查了,还未回禀……奴婢去看看。”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双手扶着地,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出了两仪殿。
就在慕容策等得不耐烦时,终于见吴六一小跑回来复命,“陛下,奴婢悄悄扫听了清宁宫两三名宫人,皇后娘娘近日去的地方屈指可数。除了清宁宫,太后娘娘健在时,每日固定去寿康宫侍疾,之后便是殡殿,就连太液池附近的园子都没有去过。”
“清宁宫的宫人也没有行迹可疑之处。”太监再次确认。
“派人暗中跟着皇后,每日汇报行踪。”慕容策等不及了,指尖捻着手串,蹙眉下旨,“宣郑涞入宫,将人带至听雨阁。”
*
王徽妍听得宫人汇报,缓缓放下茶盏再次确认,“听雨阁?可知所为何事?”
两仪殿内侍再次躬身,回禀道:“奴婢不知,是吴总管传的旨。”
“知道了。”
两名女官也是一脸惊愕。帝后成婚半载,陛下从未邀请过娘娘游园赏花,早晨又是那般场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决定见招拆招。”王徽妍起身命道:“为我更衣上妆,谁怕谁!”
少女看向镜中的自己,依旧是简单的圆髻,为了彰显朴素,她在琳琅满目的珠宝中,拈起一枚最老气的金凤含珠步摇,交给了素芸,“戴这枚。”身上穿的是与年龄不符的暗色大袖衫裙。妆容依旧涂抹地过于白皙,以示对陛下的尊重。
待一切装扮妥当,扶着素宁的手走向听雨阁。
“微臣郑涞,参见皇后娘娘。”
郑涞见远处走来一名宫装丽人,待人走进才看出来是皇后娘娘,赶忙下跪叩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面颊滴落在花砖之上。
他下朝后骑着驴刚入坊门,就被快马奔来的传令官唤住,说陛下宣他入宫。怪不得早起后眼皮直跳,上朝时,默默忍受着来自上首杀人般的目光,下了朝还要被宣召,心中顿感大事不妙……
王徽妍见叩拜之人身着绯色官袍,知晓应是正三品,温声说:“免礼。”
外臣如何进得禁中大内?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不过她从不曾过问前朝政事,仅有的几名朝廷重臣也是在与慕容策大婚时见过,混个面熟而已。
想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才入后宫觐见。为了避嫌,她扶着素宁向听雨阁旁的竹林中走去。
慕容策早已将方才的偶遇看了个满眼。从对话和表情来看,并无蹊跷。他退至宫墙后,捻着扳指陷入了沉思。
王徽妍轻摇团扇,扶着素宁的手缓步前行,突然觉得有些硌脚,想是凤头履内进了石子,又坚持走了一段路,她瞧见前方有堵朱红色的宫墙,指着太液池边发芽的垂柳,“去墙后。”
素宁一愣,瞧她指了指鞋履,这才明白过来。赶忙扶着她走入巷内。
慕容策远远跟在后面。见主仆三人走入一条小巷内,男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他满面怒容地走至巷内时,见到了扶着侍女手拿鞋履的女人,惊诧地看着他……
“朕见皇后大病初愈,怕你再次晕倒,便一路跟了过来。”他强装镇定,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一番解释后,目光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
王徽妍看着话都说不利索的狗男人,暗中腹诽,竟然还干起了暗中跟踪的把戏,编,你就可劲儿的编!
“多谢陛下惦念。”照旧是平淡的语气和得体的宫礼。
她故意不提邀约之事,擎等着接招。
“朕见皇后略有疲惫之色,刚好郑尚书有急事要与朕商讨,那便下次再约罢,皇后好生歇息。”慕容策踢了一脚尚未反应过来的吴六一,负手往听雨阁走去。
吴六一尴尬地笑着拱手,“奴婢告退。”赶紧追上前面那位头戴金冠之人。
“恭送陛下。”
王徽妍起身后,继续扶着素芸将鞋履内的石子倒了出来,想到方才被狗男人跟踪,晶亮的双眸内满是慧黠,“走,陪本宫去会会老朋友。”
*
郑涞哪知道方才发生如此鸡飞狗跳之事,他在听雨阁内坐也不是,跪也不是,犹如望夫石那般站在门外张望。终于见到玄色的身影,赶忙敛袖直接下跪。
慕容策见郑涞跪在那里不由得面露嘲讽,“尚书这是何意,到叫朕看不懂了。”迈进阁中,撩袍坐在上首,假笑着问道。
郑涞苦只得着脸起身,转而跪在阁内,拱手说道:“陛下前日下旨命臣筹集的一百万两银子,已募集了五十万两。只是因兵部饷银发放,一时难以周转。”郑涞恭敬道:“还请陛下宽限几日,微臣定早日将赈灾银两补齐。”言辞恳求之间双手加额触地,一张圆脸涨的通红。
慕容策心里一松,靠在椅中捻着手串。
看来是他多虑了……
男人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汤,淡淡道:“行了,起来吧,朕准了。”
郑涞听闻这声天籁的恩旨,激动地叩首:“多谢陛下隆恩。”
“若无事,便退下吧。”慕容策放下茶盏,随意地挥了挥手。
郑涞抿抿唇,“陛下,臣还有点小事想说……”
“何事?”
“臣想请陛下给犬子保个媒……”
慕容策心里倏地一跳,抬眸看向下跪的大臣。
“是兵部尚书家的三娘子。”郑涞拱手笑道:“臣与赵尚书一致认为,若两个孩儿能获得陛下的福泽,那真是郑赵两家的荣光。”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策:卧槽,皇后全部说对了!
毫不知情的王徽妍:那是,我说什么不是至理名言?感谢在2020-02-26 07:20:42~2020-02-27 09:1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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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慕容策无法掩饰面上的震惊,僵坐在椅中陷入了沉思,果然都让皇后说中了?!
这件事越来越蹊跷又找不到头绪。
他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事情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这令他感到惶然和无法遏制的愤怒。
男人起身走至郑涞身侧,深邃的眸中犹如寒冰之末,冷嘲道:“爱卿,朕是一个喜欢听心里话的主君。”
郑涞习惯性颔首称“是”,转念一想这是何意?不知所措地僵直在那里。
慕容策一哂,烦躁地抬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男人捻着手串,看着一缕沉水香从铜鹤纤长的喙间缥缈而出,深褐色的眸子里满是挣扎,良久,像是下定决心般命道:“摆驾清宁宫。”
*
清宁宫花园,在昨日的一场春雨的滋养下,使得夹道两旁的玉兰绽放开来,隐隐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八戒,来这里。”
王徽妍左手拿着纬子向前晃动着,纬穗发出“哗哗”的声音。可是不管她如何逗引,对面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狗只是趴在那里,漆黑的眼珠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少女从素宁手里拈起一颗肉块,晃了晃,“如果看到这个,它都能稳如老狗,那我敬它是条汉子。”
小狗立刻窜出,作出扑跳的姿态,朝她不停地张嘴摆尾,收爪站立,嘴里“呜呜”地叫着。
少女含笑将肉块轻轻一掷,看着八戒扑过去欢快地吃着,“瞧瞧,只要有欲望,就能够让人有机可乘。”接过绢帕擦了擦手。
素宁心疼地看着白色的毛团,指了指地上的布袋子,“娘娘,八戒的零食就只有半袋了,这段时日恐怕不好给它做。方才寿康宫的宫人告诉婢子,八戒这几日神色恹恹,整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徽妍见素宁手里还有两颗肉块,命她全部掷给八戒,“树倒猢狲散,寿康宫上下想必都盘算着各奔前程,谁也不愿待在没有主子的宫室,哪里会有精力善待它。”
“陛下驾到……”
随着宫人一声唱喏,皇帝已走进花园里。
“陛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