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扯过走近的苏水湄压到身边,“我这里嘛……”陆不言慢悠悠地伸手从她脑袋上拔下一根青丝捏在指尖一吹。
青丝飘飘然落地,苏水湄突觉头皮发麻。
陆不言神色自然道:“喏,吓得头发掉了一根。”
苏水湄:……真是太不要脸了。而且为什么要专门找她拔头发?拔你自己的不是更快吗?
陆不言似乎是听到了苏水湄的心声,他斜睨她一眼,“整个人北镇抚司除了你,大家都毫发无损。”
苏水湄:……行,明白了,她最废物,她最垃圾。
苏水湄吐槽完,没想到更不要脸的事情还在后面。
陆不言跟王炎道:“我们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校尉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人能抵十人用。我看,王大人就赔个五百两银子吧,也算是个慰问,免得让小东西寒心。”
苏水湄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值钱。
王炎也不知道她这么值钱,立刻瞪眼看她,像是要把她看出一朵花来。
苏水湄突然有些无地自容,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帮着恶霸欺负老实人的地痞流氓。
“怎么了,王大人还在考虑什么?五百两银子而已。”说话间,陆不言的胳膊往身边的小东西苏水湄瘦肩上一搭。
苏水湄下意识想避,陆不言早有准备,强硬的把人往自己身边搂。然后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开始对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下属进行嘘寒问暖,“放心,大人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苏水湄:……她不想要公道,只想要你闭嘴。
闭嘴是不可能闭嘴的,陆不言张口就要五百两银子,户部尚书的月俸也就六十一石。
一石为七钱,六十一石也就是四百二十七钱。根据一两十六钱的市价来算,尚书一个月也就二十六两多一点。
这五百两银子可要王炎一年半的俸禄啊!还要整座王宅不吃不喝的给攒出来才成。
“陆不言,你是疯了不成!”王炎气得不能自已。
苏水湄深觉陆不言最厉害的可能不是他那柄绣春刀,而是他这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呵,”陆不言冷笑一声。他一把推开苏水湄,然后俯身,凑到王炎耳边说话,“王大人前几日用的午膳着实不错,是从渝香楼送过来的吧?它们的菜色可是十分精致?”
王炎面色一白,强撑道:“你在说什么?”
陆不言勾唇,“不对,错了。菜色是不错,那玉箸里的东西想必更香?”
王炎的脸色完全变了,陆不言知道,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了。
王炎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然后又是一阵轻蔑。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圣人都拿捏不住他,就凭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
王炎傲慢道:“陆大人狮子大开口,恕王某无能,不能满足陆大人。”
“啧啧啧,王大人怕不是忘了。你的人,还有你儿子可都在我手上呢。实在不行,你儿子也值些银子,卖去隔壁南镇抚司喂喂杨镇抚养的那条看门狗也不错。”
“你!”王炎一动,陆不言双眸陡然凌厉,那绣春刀就在他脖子上来了一刀。
陆不言面不改色心不跳,神色肃然,“王大人,我说过,我的刀没长眼睛。”
站在一旁的苏水湄被陆不言的表情震慑到,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
先前未见血,王炎还算镇定,现在见了血,这位中年妇男终于是挡不住了。
陆不言这条疯狗真的会杀了他!
王炎咬牙道:“好,我给你。明日,我会让人送来。”
陆不言嗤笑一声,“王大人,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那你待如何?”
陆不言眼疾手快地扯下王炎腰间一枚玉佩,“就这,抵了。”
“这玉佩……”
“这玉佩怎么了?”陆不言收了绣春刀,把玩着手里的玉佩。
王炎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这玉佩哪里只值五百两,五百两黄金都买不到。罢了,一个玉佩而已,给就给了。
“可以把我儿的尸首交出来了吧?”
“这是自然。”陆不言将玉佩抛给胡离,胡离上前,与王炎说话,“王大人,您看看,怎么搞成如此局面,咱们一开始就客客气气的不是极好?来来来,我带您去捡您儿子。”
王炎:……还是好生气哦。
胡离引着王炎去了,郑敢心哼唧一声,“老大,你就要个五百两银子?就这么放过王炎了?”
陆不言拍了拍衣袖,“王炎是户部尚书,管着国库开支,就算是圣人都要给他几分颜面,我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使能拿他如何?”
站在一旁的苏水湄低头看了一眼陆不言手里的绣春刀。
您没如何,您差点砍断人脖子,还剖了人儿子,又顺了人一个品相极好的玉佩,还差点送人家仆一命归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棒棒哒的陆大人。
第10章
王炎身为户部尚书,被陆不言如此羞辱,这口气肯定是咽不下去了。他黑沉着一张脸,带着自家儿子的残肢断臂去了。
胡离看着王炎的背影叹息一声,“这老头估计又要去找他老相好的诉苦了。”
老相好?苏水湄侧了侧耳朵,这户部尚书这么大年纪了,还保持着寻找老相好的爱好?
“杨彦柏暂时还不敢动我。”陆不言不甚在意。
杨彦柏?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位宰相大人了?不是正在说王炎和他的老相好吗?
苏水湄歪头想了想,然后突然就懂了。
王炎是杨彦柏的人,胡离嘴里“王炎的老相好”就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
苏水湄的脑袋里突兀出现一副王炎哭唧唧奔向宰相大人怀抱的画面……咦~太恶心了。
郑敢心也凑了上来,“老大,王家公子的案子你准备怎么办?这圣人一会儿要你找长公主,一会儿又要查王家的案子,你这就一个人,还能掰成两半使啊?”
“王家的案子不用管了。”陆不言说这话时面色突然沉了几分,“圣人本来就没想把案子交给我。”
郑敢心听不懂陆不言的话,他挠了挠头,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胡离,“哎,老大这什么意思啊?圣人不是已经把王家的案子交给锦衣卫了吗?”
“虽然是交给锦衣卫了,但并没有让锦衣卫来办。”胡离嗤笑一声,双眸微眯,“这位圣人年纪虽小,但心计却一点都不差呀。”
苏水湄有点糊涂,又有点明白。
虽然她不知道朝堂之上的争斗之事,但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门道。从陆不言和胡离说的话来看,圣人跟这位杨宰相表面亲和,背地里不知道掐成什么样了。
王炎是杨宰相的人,王炎的儿子死了,王炎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应该就是……圣人?
苏水湄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
她努力抑制住浑身凉意,继续往下猜。
假设王家公子真的是被圣人所杀,那这种事情圣人应该不会亲自动手,陆不言作为圣人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自然是办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所以,按照假设来说,这件事,圣人作为幕后黑手,陆不言作为帮凶,两人联手,将王家公子杀害。
苏水湄越想越心惊。
背着这么大的嫌疑,圣人却还把这件事交给锦衣卫来办,也难怪王炎会过来闹成这样。
如果苏水湄是王炎,面对陆不言这个疑似是自己杀子凶手的人,肯定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如此说起来,这王炎居然还有些可怜。
“小江儿,想什么呢?去吃饭了。”不远处的郑敢心抬手招呼苏水湄。
苏水湄回神,呆呆点头。
郑敢心看到苏水湄的表情,以为这小东西是被今日这场面吓到了,立刻安慰,“放心,这种事咱们北镇抚司也不经常发生,大概也就半个月一次吧。”
苏水湄:……就您这还不经常?
不过从今日大家司空见惯的表情可以看出,北镇抚司跟别家干架这种情况真的经常发生。
郑敢心跟苏水湄走在一块,郑敢心突然道:“小江儿不会是在可怜那王家公子吧?”
苏水湄一愣,“我……”确实是有一点。
郑敢心撇嘴,提到那王家公子就是一脸鄙夷加憎恨,“小江儿难道不知道,那王家公子仗着他爹的名号,螃蟹事做了多少?”
螃,螃蟹事?这关螃蟹什么事?
苏水湄一脸呆滞。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郑敢心一脸“你这个文盲都不配跟我说话”的表情开始给苏水湄科普,“那螃蟹是不是横着爬的?”
“是。”苏水湄点头。
“螃蟹事不就是那些横行霸道的事嘛。”
苏水湄:……您真有文化。
“那这位王公子都做了哪些横行霸道的事?”要死得这么惨。
郑敢心掰着手指头算,“强奸、杀人、强抢民女、吃饭不给钱、上厕所不带纸……”
“知道了,我知道了。”
前面的就算了,后面的是什么鬼?
郑敢心道:“他的那些螃蟹事,老子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像他这种人渣,简直就是击竹难书!”男人瞪圆了眼,满目凶恶。
苏水湄镇定的猜测,郑敢心想说的应该是罄竹难书。
郑敢心似乎真是十分看不惯这王家公子,说话时面露凶光,像是恨不能亲手把人脖子给拧断。
苏水湄想,郑敢心虽然没有文化,但却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可惜跟了陆不言这个阎罗王。
“郑副使,您武功高强,有没有想过离开北镇抚司……”苏水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敢心瞪着眼打断了。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知道感恩,老大有恩于我,我是一定要报答的。我是一定不会离开老大的。”
郑敢心可能会离开北镇抚司,可他不会离开陆不言。
苏水湄看着身边这个淳朴、正义、憨直,或许还带着一点小聪明的男人,觉得北镇抚司可能也并非传说中那么阴暗可怕。
哦,不对,应该是除了那个阴暗可怕的陆不言,北镇抚司也没那么可怕。
苏水湄蹙了蹙眉,眼一动,看到一旁的水井,立时想到自己刚才被陆不言拎起来的熊样。
“你们这水井怎么没砌砖?只用了一个缸?”小娘子很是生气,她怎么总是在陆不言面前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