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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公千岁_分节阅读_第6节
小说作者:紫玉轻霜   内容大小:881 KB  下载:督公千岁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5-21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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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怀越冷哂:“这话少说,被别人记着了又要拿它做筏子来生事。商人胆小怕死自然好弄,高焕到现在还是死咬着不肯松口。”

  “咱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搜罗了那群商人的名单,可不就为了今天吗?听说督公已经派出多路人马前去追捕,只要把他们抓到,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通道幽长,脚步声晃。江怀越望着墙壁一侧忽明忽暗的灯火,心中默默盘算。

  今日之事虽看似突然,却也不是临时起意。高焕此人目空一切,仗着自己身为锦衣卫千户,宫中又有靠山便天不怕地不怕。数月前在宴席间将酒洒了他一身,打着哈哈只说喝多了手抖。他当时含笑隐忍,回西厂的路上便下了死令,势必要将其身上所能挖的料全都掘出。

  姚康与高焕是死对头,自然不遗余力地刺探周详,前不久终于将收集好的讯息回报了上来。

  自高焕到了北镇抚司之后,先后有多人入职京城銮卫各司,看上去与他并无直接关联,但是列出这些人的籍贯,便可发现几乎都是山西一带。再加上有番子守在他家附近多日,亲眼看到山西商人宋引数次来访,如此两相核验之后,江怀越便知道高焕必定收了大量财物来替他们谋事。

  再阔绰的商人,也总想着让子孙能跳出这一行,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

  不过虽有这样的揣测,但毕竟拿不到确凿的证据,因此一直在暗中等待。没料想今日去一趟淡粉楼,倒是得知了极为有利的讯息。

  对于他而言,只要能顺理成章 进入高焕府邸,其余的所谓证物,无非只需提前准备好而已。甚至即便无暇准备,他手中捏一张空无一字的白纸,说是搜到的账单,又有谁敢当场上前验证?

  “今夜抓的只是在京城的一批商人,我已叮嘱黄、魏两位档头行事务必迅捷,以免走漏风声。”江怀越慢慢走出通道,门口的番子纷纷躬身行礼。

  杨明顺道:“督公带人去拿了高焕,就算其他官员听说了这事,应该也只以为是跟他殴打囚禁官妓有关。”

  他抬头望了望夜空:“但若是与他素有勾结的人知晓了,还是会心虚。夜长梦多,不能给他们转圜的机会。商人们被带到了之后你们先盘问着,该动手的就动手,弄服了一两个,其余人自然俯首帖耳。高焕一时半会还不会服罪,姚康会先招呼他。”

  杨明顺知道高焕那德性,要叫他开口只怕得连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连忙道:“督公先去休息,琐碎事情我们料理就是。”

  江怀越颔首往刑狱前方的甬道而去,杨明顺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那两个官妓要一直关着吗?”

  他脚步一顿,“事关紧要,案子没了之前不能放出去。”

  走了几步,又顾自侧过脸问道:“那对姐妹现在怎样了?”

  “都关起来了,已经安排人给那受伤的女子止血包扎,另有一个懵懵懂懂不识趣,被吓唬了几句应该也不会放肆。”

  江怀越微一蹙眉,“怎么呢?被带进西厂还敢不老实?”

  “倒也不算……”杨明顺笑嘻嘻地道,“被关在了北院,傻乎乎地还问为什么要关她,说是想向您请罪,小的说要割掉她的舌头下油锅,她才吓得不敢吱声。不过看她那慌里慌张的样子,是在教坊里怠慢了您,还是技艺不佳让督公生气了?”

  江怀越瞥他一眼,目光冷厉。杨明顺愣了愣,连忙收敛了笑容后退半步,嗫嚅道:“真触怒督公了?那小的立马派人去给她整整筋骨!”

  “成天话那么多,我看该拔掉舌头的是你。”他面无表情地抛下这一句,只留杨明顺在小路上兀自发愣。

  *

  夜色渐浓,风势未减,薄薄的窗户纸簌簌作响。相思坐立不安,望着窗纸间横斜疏淡的枝叶灰影,脑海中全是这一日来的所见所闻。

  高焕虽已被抓,可现在她倒是更担心自己与姐姐无法活着离开西厂。

  与那个蛮横刁狠的千户相比,提督大人虽看上去斯文内敛,可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恻恻寒意更令人生畏。

  之前在厅堂时,高焕看到他从观音像底下取出“账单”时的那种狂怒表现,让相思也不得不怀疑,所谓的受贿证据或许只是江怀越伪造出的。

  这样想来,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江怀越还要将她们带回关押。

  谁叫她目睹了这一切的经过呢?

  也许等到事情了结,他轻轻一抬手,她们两个就要被灭口以绝后患。官妓本就身份卑微,即便死在西厂内,也根本不会有人过问缘由。

  她心沉身凉,近前一点灯焰犹在起伏跃动,寂静的屋外却忽然传来足音。

  相思一惊,坐在窗下没敢出声,听得那脚步由远及近,最后似乎停在了屋外。她内心惴惴,等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悄悄推开窗子。

  云层静移,寒月微露。院中蓊蓊郁郁的树影斑驳洒落,隐约可见有人坐在树下石凳上,蟒袍在夜色下显得深暗压抑。

  寂静中开窗声响格外清晰,他侧过脸望向这边。那种迫人寒意扑涌而来,让相思心生惊惧,竟一下子将窗子又紧闭起来。

  “砰”的一声响,窗纸微微簌动。她紧抓着窗棂怔了好一阵,忽意识到自己做了傻事,忙将窗户重新推开几分。

  所幸江怀越并未离开,仍是坐在繁茂如伞盖的树下。昏暗间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好提心吊胆地在窗内行礼,“……江大人。”

  他没回应,几乎与重重树影相融为一,过了片刻才转过身朝着这方,语声寒凉,“胆子那么小,却敢去高焕府中?”

  相思没料到他会说起此事,愣怔了一下,低头道:“情势所迫,为救姐姐,我又怎能只在意自己安危?”

  他冷哂一声:“找了我又找他,你倒是颇会利用自己。”

  怕什么就提什么,相思紧张得不成话,感觉他还是十分在意此事,忙弱弱道:“奴婢之前在水榭时,向大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一直自责至今。”说了一半,又怕伤他自尊,急找借口解释,“奴婢当时是慌了手脚,不知分寸,事后想想大人位高权重,实在不是奴婢这样的人能攀附的。对于奴婢的鲁莽行为,还请大人恕罪。”

  她说罢也没敢抬头,不知对方神情如何,隔了片刻,才听江怀越冷冷道:“到他那里,也是准备献身?”

  她脸颊发烫,心里沉坠:“……大人您走后,我已经别无他法,就算张奉銮不来,我也打算自己去找高千户。或许在您看来,如此行事实在不知羞耻,可是我这样的身份处境,除了送出自己,又能怎样?”

  “要是高焕与那商人强占于你,又不将你们姐妹放回,你岂不是自食苦果?”他缓缓站起,负手行前数步,在斑驳树影下望她。

  相思怔了一会儿,低声道:“那样的话,我不会隐忍下去。”

  “哦?”他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你将如何?”

  她侧过脸,笼在素淡灯火间,幽黑眼眸有暗沉的光。“大不了,鱼死网破。”

  江怀越寂静片刻,忽而嗤笑起来:“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高招,原来只是小孩子似的赌气话语。”

  相思错愕着望向他,隐忍道:“督公权势在手,眼界想法自然与我不同。”说归这样说,心中凉意渐起,神情也是恹恹的。江怀越倒似是品出了她的语意,下颔微扬:“你有什么不满吗?若不是本督带人进了高府,你现在恐怕还在他们手底受辱。”

  她怔然,脑海中又浮现出之前高焕与那商人色|欲满面的样子,不管怎样,是窗外的这人在最紧急的时刻到来,才使得她免于被人凌|辱。

  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何况现在自己的命又握在他的手中,必须得顺着他的心意……

  想到此,便垂着黑密的眼睫向他再度行礼:“奴婢依赖督公才得以保全自身,怎会有何不满?那高焕与宋引狼狈为奸欺男霸女,正该有人将他们整治一番。若没有督公出手,奴婢姐妹又怎能离开高府来到此处?”

  他审度着她的神情,反问道:“是吗?被绑进西厂还不觉得害怕?”

  相思藏在袖中的手指攥了攥,他的问话总是叫人难以坦诚回复。莫不是因为之前水榭那事,果然触及了他的自尊?又或是宦官本身心思太多,性情古怪?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敢流露异样,“起先……有些害怕。但是……”她在灯火下抬起眼眸,望着夜色中的江怀越,尽量使自己唇边带上温柔笑意,“督公若是真要杀我们,在高府那里就可以动手的,何必还要带回西厂呢?这样想来,心里便安定了些。”

  安定?

  江怀越在心底哂笑了一下。

  朦朦胧胧的光影间,她虽面含微笑,可眼底透出的不安始终难以掩饰。他也知晓她刚才说的那番话满是虚情假意,她还是太不圆滑,即便是想要保命的讨好奉承,都显得客套生硬。

  “进了西厂而觉得安心的,恐怕你是第一个。”他眉目间全不见满意之色,倒是含着几分嘲讽。见相思尴尬起来,又有意放慢语声,讥诮道:“既然不觉畏惧,那就好生待在此地,我这里倒也不常有官妓来往。”

  相思感觉自己被下了套,心里后悔莫及,只得问道:“督公什么时候能放我和姐姐回去?”

  “不是说在这待着也不畏惧吗?何必急着走?”他淡淡道,“莫非刚才说的都是虚言假语?”

  她愕然,才否认了几句,江怀越却了然于心似的顾自离去。

  “督公!”情急之下,她在窗内轻喊了一声。

  本已行至庭间的江怀越回过头来,凉白月光透过枝叶间隙落在他肩头,金银绣蟒闪掠星莹光芒。她心中一慌,只能后退半步垂首道:“……多谢督公搭救。”

  他没什么反应,眼眸沉黑,神情淡漠。

  她再不敢多言,低眸屈身行礼,意为送别。

  江怀越亦不语,行了数步又停下,侧过脸问:“你叫什么?”

  她微微一愣,继而答道:“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相思:“我这里不常有官妓往来”,是什么意思???那就还是有的啰???

  小江:别抠字眼……

第9章

  相思答罢,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然而对于这名字,江怀越并无任何评价,只点了点头,便沉肃而去。

  回到住处后不久,番子便来禀告,说是那些列在名单上的商人都已被抓来,杨明顺等人正在加急审讯。他知道这些小事手下人皆能办妥,便也没立即回刑房,闭着眼睛在卧榻上休憩了一阵,但没睡着,心底里还是不停地盘算着接下去要做的事情。

  早些年始终住在宫内,时时刻刻都必须警醒,上头冷不防就有命令下来,哪里容得着做奴才的安稳度日。

  十岁时刚入紫禁城,数九寒冬的半夜里有人在大院里高声吆喝,他们这群小孩子从睡梦中惊慌失措地跳下床,一边奔跑着一边整理衣衫,跑到院子里排列齐整,低头弓腰屏着气息瑟瑟发抖。

  睡在大铺最里边的那个同伴才七岁,本就醒得迟,跑得慢,蒙头转向间又撞在了大太监身上,被一巴掌打得跌飞出去,后来竟聋了一侧耳朵。

  此后这哭哭啼啼的伙伴再也没机会伺候妃嫔皇子,终日只能在偏院宫苑做些最肮脏苦累的活计,一辈子被人如烂泥般踩在脚底。

  而当时寒冬半夜将他们赶出屋子,只不过是因为某个嫔妃丢了块被万岁爷赞赏过一次的绣花绢帕。

  自那以后,他更不敢安心睡觉,时常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房梁,即便昏沉睡去,也极易惊醒。

  再后来,他不再是卑微无名的小奴,不到十年间,从长随、奉御升为少监、太监,习惯了各种算计,每行一步都要设想此后有可能发生的一切,不到极其疲惫的时候无论怎样也没法入睡。

  ……

  正如今夜,在卧榻躺了许久才朦朦胧胧睡去。等到醒来时,天色还未亮,他终究还是坐了起来,没等底下人再来通报,又去了刑房。

  每间牢房内都困着喊冤的商人,有的已经被严刑拷打,见了他也不知其身份,就疯狂地哭喊求救,声音在幽深的通道内震荡回旋。

  青石板路光洁寒凉,每一处缝隙内都曾渗透鲜血。他独自朝着前方走,两侧幽幽烛火投映交错,伴着他的只有沉寂黑影。

  *

  到了尽头往右一转,守在两侧的番子推开门,里边桌椅干净整齐,一旁的茶炉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前方则是绘着水墨山水的闲雅屏风。他才在桌后坐下,前方便有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穿透而来。

  江怀越神色不改,俯身才想去提那铜壶,姚康从屏风那端快步前来,望到他身影忙道:“督公小心烫着!”又粗声喝骂身旁人,“没看到督公进来?也不上前倒茶?!”

  跟在他身旁的手下忙不迭要上来,江怀越一摆手,瞥着他们几个手中带血的皮鞭铁索:“一身血腥味,斟的茶还能喝得下?”

  姚康附和笑着:“督公不是先去休息,怎么又来了这里?宋引已经服服帖帖,全都按照咱们说的记下了。小杨掌班带人收拾那帮晋商,应该也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他说话的时候,这石室另一侧始终嚎叫不绝。江怀越抬眼望了望,“正审着高焕?怎样了?”

  “嘴巴硬得很。”姚康皱了皱眉,此时另一侧受拷打的高焕想来是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拼了命地怒骂起来:“江怀越!你这畜生敢栽赃陷害老子,迟早会身败名裂满门抄斩……”

  一连串的詈骂未休,已有人冲上去堵住了他的嘴。江怀越却像没听到似的,从一旁柜子中取出一套专用茶具,顾自慢悠悠洗茶冲泡。姚康屏退了身边手下,凑近一步道:“督公,过了今夜那些商人应该都会交待如何给高焕行贿买官,只是这小子死活不肯认罪,要是万岁问起来……”

  “他卖官之事确凿无疑,那些商人的口供要一一对应。跟杨明顺说,供出来的其他官员名单写清楚了,谁帮高焕办了哪些事,人证物证都找全些。不管真假,做足功夫。”

  滚烫的水浇在紫砂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姚康点头,迟疑道:“但高焕和以前那些被抓的文官不一样,要是惠妃求万岁派别人来审问这事……”

  江怀越抬头看了看他:“我为何会让别人来审?西厂抓的人,轮得到谁来抢功?”

  姚康忙道:“督公英明!属下这不是担心高焕那张臭嘴乱喊乱叫吗?”他顿了顿,眼露阴狠低声道,“要不然……索性将他灭了口,就不会留下后患……”

  江怀越没立即回应,只看着茶杯上镌刻的梅枝横斜。过了一会儿才道:“叫人把那个官妓带来。”

  “是。”姚康迅速应答,转过身却又愣了愣,“督公……是要哪一个?”

  他略显嫌弃地瞥了一眼:“叫相思的。”

  *

  相思这一夜也没能踏实,既担心姐姐安危,又忐忑于江怀越那阴晴不定的态度。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入睡后,房门又被重重拍响。还没等她穿好衣衫,已有人闯了进来,不管她挣扎与否,用布堵住了她的嘴,强行拖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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