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兰应了声:“我父亲有意把我许配给沈大人,之前沈大人把你迎进门,又对我家态度暧昧不清,婚事便暂时搁置了,眼见我不能再等下去,外头又有人传龙舟会那日你与谢公子私会,所以我父亲便催着我娘带我到沈家,无论如何得个肯定的回复也好为我再相看其他人家。”
跟金凤兰做了十几年好友,余令知道她最好面子,听到她那么直接的说出来自己任人挑选耽搁,余令微微惊讶。
“你不必与我说这些。”
“我不与你说,你那么聪明也会猜到,不如我跟你说清楚,显得我磊落。”
金凤兰打量地看着余令,清明那日她看到她觉得消瘦了不少,但现在看起来又养回来了,不止养回来了而且整个人还多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怠意,比起以往更像是画中人,不像她们这些食人间烟火的俗人。
“你若是那么厉害,为何不让沈大人娶你,现在你在沈家算是个什么身份,妾不妾,妻不妻,我与你说话又怕失了面子,可有些话不与你说又憋得不舒服。”
金凤兰怎么可能不气,在沈家这事上她算是气惨了。从之前她父亲就与她说,要把她定个沈屺春,谁知道沈屺春突然就跟余令纠缠不清。
若是以往的余令她就忍了,但偏偏家破人亡,沦为□□的余令。
那次清明在山上相遇,她想若是沈屺春真对余令有意,把余令养在沈家后院,她也不是不能忍。
可谁想事态发展慢慢就变了味,现在要她送上门被拒绝。
“你现在是对我发脾气?”余令刚刚想错了,金凤兰还同以前一样,极为在乎面子。只是以往她也是金凤兰顾忌面子的一部分,而到了现在却不用刻意在她面前隐藏什么。
“余令,你可知我有多厌恶你。”
看着余令神色淡淡,恍若谪仙没什么情绪能让她动容,金凤兰脸上露出了明显不满地情绪,“你抱谢三公子那幕我瞧到了,我现在与你坐在一起就觉得恶心。”
“可你现在还是与我坐在一起。”
余令抱谢辞非并未避开什么人,浮翠吓得接连几日神色恍惚,见沈屺春实在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才安下了心。
而她自己从来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金凤兰气愤站起:“从以前你是不是就觉得你与众不同,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
“我说从未觉得,你是不是也不会相信?”
她倒是从未觉得以前相识的人是傻子,只是落难之后,发现曾经认识的人对她都有各种她以前没察觉过的情绪。那么看来也就只有谢辞非还跟以往差不多。
金凤兰自然不会相信,她还记得当初她为什么会跟余令交好,因为余令算是望京她们那一辈最出众的姑娘,谁都会想靠近优秀的人。
但是接触久了,她就忍不住厌恶起余令。
仿佛除了谢辞非,她交其他朋友,只是因为想被众星捧月,她半点都不用心,与她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让她觉得自己会成为她眼中的傻子。
时至今日,金凤兰依然觉得她跟余令没有半点情谊。
余令根本从未把她当过朋友。
“你就戏耍沈大人吧,终有一日他会看出你的真面目。”
金凤兰来时想狠狠羞辱余令一顿,只是见到了人,触及她淡漠的神情,就觉得一切没什么可说。
余令看见的东西与他们这些人不同,所以能画得出一手好画。但看的东西都与普通人不同,又怎么称得上是人。
人才能与人计较,她与余令计较,余令看她恐怕只是见笑话。
看着金凤兰拂袖而去,余令在水榭坐了许久,一直等到沈屺春下值找来。
沈屺春看着像是一座雕像的余令,伸手点了点她的额,语调略显嘲讽:“金二姑娘与你说了什么?说她钟情与我?”
私下沈屺春碰过金凤兰几面,自然看得懂她眼中的意思。
不过就是没有沈老夫人阻拦,他也不会娶金凤兰,若是娶了正妻就太过麻烦,他不能像对待楚美人一样对她,而她也不会像是楚美人她们那样对余令只是小打小闹。
听到沈屺春的声音,余令像是从梦中回过了神,抱紧了沈屺春的腰,伏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细碎的哭声也不知道压抑了多久,带着鼻腔闷出的声调。
沈屺春胳膊僵了下,他不是没见过余令哭,相反他见了太多。
在水月楼时她每夜都会哭,而他每夜都看着她哭,而且还会因为她的眼泪兴奋。
她的哭泣是一种脆弱的绽放,让他可以兴奋的一层层地戳开她身上保护的薄膜,把她从全然干净的地方扯出来放入他想放的地方。
而现在她的哭依然让他身心颤抖,但这种颤抖或许有兴奋,有渴望,但还夹杂了一种他害怕的心绪。
他一直都知道余令想做什么,他本来从未放在心上,但他现在却恐惧她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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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余令从未觉得自己那么委屈过。
之前所有人对她的蔑视与侮辱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她紧紧抓着沈屺春的衣摆抽泣不停。
好像人出众到让人注视的程度, 她就必须尽善尽美,她的一切都需要遭受挑剔。
沈屺春因为她干净所以用绳索把她一层层的束缚,谢沣因为她与谢辞非相似,就侵占她获得满足, 而金凤兰说她从未把任何人看进眼中。
是她从未把别人看进眼中, 还是这些人从未把她当过人。
明明她也是人, 却成了他们的情绪收纳的容器。
感觉到沈屺春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余令哭的越来越大声,就像是个正常不过受了欺负的人极力想找一个避风港,她不知道她的心刨开是什么样子,但连她自己都惧怕的样子, 恐怕也是他们害怕的。
她一直想留存的傲骨,在此刻碎了个干净。
沈屺春不是一直想揉碎她,她现在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又能如何?
沈屺春是不知道自己能如何的,夜里只是紧抱着抽泣不止的余令, 余令说不出一句话, 他同样哑然了半宿, 等到余令哭到入睡才能抽身。
“她与金凤兰说了什么?”
夜寒露重,沈屺春倒回水榭, 在这里见了甲三。
金凤兰跟余令说的话并不多,甲三一字一句地仔细复述,沈屺春听完所有依然想不通余令为何哭。
“金凤兰说话时她是什么表情?”
“余姑娘表情淡然, 看样子全然没把金二姑娘的话放在心上。”甲三思索地说道,也就是因为余令太淡然,所以见她后面哭成那样,他也吃了一惊。
他被主子派到余令身边监视,第一次看她那么失态,哭的像是个小孩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你说她为什么会哭?”
触及主子迷茫的神态,甲三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余姑娘可能是想让主子心疼?”
甲三有些不确定道。
按理说女人痛哭,又是在男人的怀里痛哭,为的莫过于是男人的怜惜,但主子特意询问,他反倒不确定了。
难不成还能有其他的缘由?
“我要如何心疼她?”
这个问题沈屺春问出口便摆了摆手示意甲三离开。
他不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甲□□下后看着主子的背影,总觉得主子变了,若是以前他怎么可能问他这些事情。余令的事主子一直揣摩的格外清楚,仿佛余令做什么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时他在谢沣宅院门前守着,时时惊奇每一件事都与主子想的不差分毫。
现在却像是不一样。
主子对余令的事竟然也会茫然了。
就好像是对待一个全新不同的人。
甲三怎么想都想不出这份不同,在他眼里余令还是那个余令,主子也还是那个主子,只是这些日子主子对余令的态度越来越小心翼翼了起来。
不同于之前的小心,而是像是幼儿重新开始学习说话行动,透着股让他们这些看客觉得莫名的笨拙。
甲三想了一刻就不敢再想,总觉得他若是把是这事琢磨透了并不是好事。
*
沈屺春再回余令住处的时候,她在外头的池子观鱼。
简陋的浅池里头,鱼还是他给她抓的那几只。
模样拿不出手的草鱼比起其他鱼都要有精力,沈屺春还没走进池边就听到鱼在池里翻滚的声响。
鱼就像是在滚水里一样,弯曲着身体拼命挣扎,但余令坐在池边却看得尽兴。
眼见鱼尾惊起了水花飞溅一地,沈屺春低眸看着他身上沾到那颗水迹,不悦地进屋换衣。
沈屺春走到床边脱衣裳的手一顿,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包,一个小孩盖着他跟余令的被衾,露着一双圆眼好奇地盯着他。
“是谁?”
余令跟着他一同进屋,听了他的问题直接道:“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嬷嬷的孙子,他要同我玩,我就把他带了回来。”
小孩两三岁的样子,看到沈屺春也不晓得怕,往被子里一缩又猛然掀开,乐呵呵地瞧着他笑。
沈屺春看了看占据了床榻的孩子,又看向了身后的余令。
“他在逗你呢。”见沈屺春面无表情,余令怕他不明白,打着哈欠提醒了一句,走到了另一边坐下。
她坐下,沈屺春紧跟而来,眉头紧蹙:“把他带走。”
“为何?”
余令像是已经从之前的痛哭中解脱了出来,除了眼睛微肿,面上已经看不见之前脆弱的模样,她懒洋洋地支着脑袋瞧着沈屺春,“你不是让我任选,他是个男的。”
虽然再小那也是个男的,存在感十足,让人不能忽视。
像是感觉余令在说他,床上的小孩笑了起来,爬着想下床:“夫人……抱!”
余令上前把人抱起,她一直都是极喜欢孩子的,若是她爹娘不死,那一年就会给她生下个弟弟或者妹妹。
也就是因为喜欢孩子,她才对余莹多有照顾,这份照顾也成了沈屺春威胁她的把柄。
看到余令抱起孩子,怪异的感觉让沈屺春想把这个孩子直接扔出去。
“为什么要抱下人的孩子?”沈屺春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制止她的理由。
余令拿了桌上的拨浪鼓递怀里的小孩,才抽空看向沈屺春:“孩子讨人喜欢就行,是下人的又如何?”
小孩鼓着嘴研究鼓上面的坠着的红珠子,余令本看着他的胖脸,余光感觉沈屺春一直在看她,不由侧眼:“你想抱?”
“你想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