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身的衣物头饰看着不像是大家的小姐……倒像是谁家的婢女。
左云裳蹙眉看着手上的伤口,“擦破皮了,真是可恶。都怪你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要不是你吓我,我才不会出这种纰漏。”
叶裕衣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一双眼怎么都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
门口的方向远远的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脚步声,左云裳神色一下变得警觉了起来。
她拉起蹲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叶裕衣躲进了房间,“这地方平时有没有人来?要是等会儿有人来我就藏在你柜子里,黄黄你拦着他们一点,千万别让人发现我。我要是被人发现那可就完了。”
她娘也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了,铁了心死活都不肯让她出门。不说出左府的大门,就是她卧房的门都不让她出。
要是让左夫人知道她偷跑了出来,只怕明日她的闺房门窗都得钉死不可。
叶裕衣忽地想起之前她对他说过的话。
“看来黄黄你是当真喜欢这衣裙,连花纹布料都看出来了。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也只能跟你直说了。”
“这身衣服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早知它们如此值钱,我一早就该拿去典了才对。”
他连日积累在心头的疑问此时都迎刃而解。
原来她当真没有骗他,那些衣物都是她偷来的。
这一次她特意换了丫鬟的打扮翻墙跑来这左府,只为了见他。
叶裕衣忍不住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眼微微亮了起来,“姑娘这一次是专门为了来见我吗?”
左云裳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尽说些废话,我要不是为了来见你。难道专门是为了练一练爬墙技术?你在这里住的怎么样?有没有缺什么少什么?你身体怎么样了?”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叶裕衣,眼前的人比她最后见到时状态好了那岂止是一点。
虽然看起来仍有些虚弱的样子,但好歹不至于下一刻就要咽气的垂死之象。
她自顾自的替他答了,“你现在看起来不错。行了,看着你健健康康的我也就放心了。黄黄,大哥我这几天一直挺担心你的。”
叶裕衣强迫自己扯平嘴角,做出一副冷脸,“你担心我做什么。我用不着你担心。说什么要带我出沙漠,最后也不是你带我走出的沙漠。”
他只要一想起自己醒来听到的那些话,心底那些因为得知被辜负了信任被抛弃在沙子里的怨恨与不可置信便又重新卷了上来。
会相信这样的一个小贼,他真是未免也太好笑了。
左云裳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没能带他走出沙漠而生气。
“当时你昏迷了,我怎么也背不动你,真是快吓死了,幸好他们找来了。对不起,其实我真不知道出沙漠的路。”
上一世关于十三岁这场闹剧的记忆,她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因此再一次睁开眼睛见到叶裕衣的时候,左云裳是做梦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得那么惊险。
这姑娘从初见起就没在他面前示过弱,拿他找乐子开玩笑更是气死人不偿命。
此时听着左云裳这一声小心翼翼的道歉,叶裕衣发现自己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
她会来左家找他,一定是早都知道了是左家把他救走。
当日她其实没有抛弃他,只是听到响声把他埋进了沙子里,自己躲起来见着那些人把他捡回来跟着他们出了沙漠。
她这么怕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生物,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就能用想象力将所有的不合理轻而易举的合理化。
见着叶裕衣安然无恙,左云裳也就放下了心,但多坐了一会儿她又不免开始焦躁不安。这一次不为了叶裕衣,就为了自己……左怜蝶怎么看都不太靠谱的样子。
她起身说道:“我不能留太久。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身体。”
叶裕衣抓住她的手腕,他垂眸,用很小的声音问道:“你下次还会来看我吗?”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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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废话,我可是你大哥。说好了会罩着你的。黄黄你放心好了,我过两日找个机会还来看你。你要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跟我说。”左云裳颇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大哥真没白对你好,我就知道黄黄舍不得大哥我。”
叶裕衣难以忍受的松开她的手,抬步就想走,可一想到这一走便当真看不到她了却又迟疑的顿住了脚步。
他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更气这人满嘴胡话,还是生气自己竟会对一个人这般忍气吞声。
他一脸冷漠的盯着她,“你不要乱说话了。我不是什么黄黄。”
左云裳展颜一笑,那股欠揍的劲头又来了,“人总得有个名字,你不是黄黄你是什么?你若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可以给你改一改嘛。”
她倒是不急着走了,一手托着下巴开始琢磨起给太子殿下搞个什么新名字气一气他。
叶裕衣是已经见识过左云裳起名功力的,他落在左云裳脸上的目光凉的像是凛冬刺骨的冰水,“不必了。”
左云裳端端正正的领教着叶裕衣的注视,如何能不清楚这会儿太子殿下动了气。
在如何两句话惹怒叶裕衣这件事上,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有经验,更有发言权了。
她笑盈盈的伸手捏上叶裕衣苍白的脸颊,一手支在他肩膀上将身子一斜凑了过去,“怎么,黄黄,你生气了?”
手下捏着的脸颊手感远远没有左怜蝶的好,只有一层皮贴在骨头上,连点软肉都没有。
叶裕衣想也不想的伸手就想推开这又开始拿他寻起开心的家伙,可手掌刚一碰上她的右手肘,左云裳就哎呦一声抽了口气,“痛痛痛。”
叶裕衣触电般收回了手,这才想起她方才从墙头上跌下来的场景。
他只顾着跟人说话,像个怨妇一般质问她为何抛弃自己,竟忘了替她处理一下伤口。
若他方才再推她一把,这又不是满地黄沙的沙漠,她磕着碰着又要增了伤处。
他僵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又满心自责,眼底映满了她的身影。
“对不起,我碰到你的伤处了。”
左云裳一见他这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双手捧着他的面颊一顿乱揉,“嗨,我骗你的。黄黄,你怎么什么都信。我的小弟这么好骗可不行啊。”
叶裕衣被她揉的脸都变了形状,这一次动也不敢动一下。
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任由她取乐。
左云裳笑了个够才收手,“行了,我走啦。过两日再来看你。”
这一次让她再翻墙翻出去,她肯定是做不到了。一路上胆战心惊鬼鬼祟祟的从景苑的大门中走了出去,绕了一大圈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刚一进门就传来个男人的声音,“云娘,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左云裳提心吊胆的一路,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男声直接送走。
她后退了一步,心虚的抬头顺着声音看去。
脸上已经匆忙扯出了一个笑脸,飞快的转着脑筋准备现场编个借口,以期能撒个娇就能混过去。
定睛一瞧,坐在桌边正笑盈盈望着她的哪里是江珠和左央。
提到嗓子的心缓缓落回了肚子里,她笑嘻嘻的叫了一声,“二哥。”
丹朱迎了上来,拉着左云裳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哪里蹭的。怎么蹭的一身土,这袖子还给蹭破了。呀,怎么掌心也给破了。小祖宗,你这是摔在哪里了?”
左初一见自己宝贝妹妹这副狼狈模样,神色也有些心疼,说话仍是温和的,“你怎么在自家院子里还能摔着,快些上药,仔细别留了痕。”
他比左云裳大个几岁,面容与左云裳也有五六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左二郎端的是一派温文尔雅,说话做事都是慢吞吞的,像棵清雅挺拔的嫩竹。怀明城中同龄的郎君都以与他结交为容,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城中倾心于左二郎的小姐们也不知有多少,这两年议亲的媒人都快把门踏破了。
左怜蝶从床幔里伸出一张污漆漆的脸,“云裳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月白姐,快帮我把这些洗了。我想回家。”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左云裳,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猪。
左云裳挨着她在床边坐下,亲亲热热的搂着左怜蝶,“走什么呀,这不就是你家吗?跟亲姐姐还这么客气,留着跟我多说说话嘛。”
左怜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让她这么一搂,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丹朱拿着帕子给左云裳擦拭手掌上沾了土的伤口,月白则将左初引到了屏风后去坐着。
左云裳换了衣裳,丹朱看着她两处手肘和胳膊腿上的大片青紫忍不住埋怨,“小姐,你怎么把自己给摔成这样了?这是从山上滚下来了吗?这下身上可好了,一块好皮都没了!”
屏风后听着这话的左初按不住起了身,自家妹妹什么性子,左初自然是清楚的,自小就爱满园子里乱窜活似个猴,关也关不住,三天两头的还爱出门转转。
只是往日再怎么转也没把自己转的受过伤,他一想到左云裳是为了那个从沙漠里救回来素昧平生的男子花了这般多的心思哄着左怜蝶一路跑出去就是为了见那男人一眼,为了这一眼还给自己搞得一身伤。
一时左初酸的简直要冒起泡来,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没看着她这么多天没见着哥哥跑去见他一眼。
那个住在景苑里的小子实在是讨厌的很,定然是他哄骗了左云裳。
短短片刻之间,左初脑子里已经将自己看过的听过的各种话本折子以及唱的戏都想了一遍。
越想越觉得左云裳就是话本和戏文里那种天真可爱不知世事的富家千金,景苑里住着的那个指定是心怀叵测的穷书生,不知道花言巧语如何骗了他的妹妹,就为了妹妹的嫁妆。
他甚至都能想到日后妹妹苦守破房看着这书生飞黄腾达带着美妾耀武扬威的回来只能日日泪洗面的样子了。
第12章
他吸了一口气,心中有了计较。
一向温文尔雅的左二郎这会儿脸上百年一遇的有了狠色。
左云裳顾及的瞟了一眼屏风的方向,警告的瞪了丹朱一眼,“行了,就你话多。”
虽然二哥一向都是顺着她的,有什么事也都替她扛着,没跟父母告过她的状。
但这种丢脸的事情让丹朱这么喊出来,还真是怪挂不住脸的。
她有点后悔,早知道不去爬那墙了。
丹朱小声嘟囔着,“大小姐敢往外跑。倒还怕人说。”
月白拿了帕子细细给左怜蝶擦干净的脸,“辛苦二小姐了,奴婢送您回去。”
左怜蝶欢天喜地的起了身就往外跑,“不用了不用了。自家里走着还能丢了吗?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还需要别人送。”
话音一落人便已经掀了帘子跑的没影了,活像晚一点就能被左云裳抓住生吞了似的。
这一下只剩下兄妹二人,左云裳换了衣物,挽起袖子让丹朱上药。
左初听闻她换好了衣物,方才从屏风后走出来。他看着左云裳手臂上大片的乌青,眼神一暗。
兄妹二人聊了几句,左初便也离开了。
左云裳一见人走了就又躺了回去,她摊在床榻上将腿搭在月白身上让月白上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觉得二哥刚才有点不对。”
月白有点好奇,“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