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怀生见她这孩子脾性,心里愈发柔软,“懒又如何,勤快又如何?勤快说明她家里事多,懒能生财嘛。”
凝珑没话反驳他这歪理,只奖励地亲了亲他的唇瓣。
“我真去外面浪啊耍啊,你不会介意?”
冠怀生玩笑道:“只要不去那小倌馆,我才不去管你!”
凝珑被他说得羞。那小倌馆原是巫教的地盘,凝理死后,那些小倌都被铐上枷锁,关在笼子里游街示众。凝珑不知那些小倌怎么样,反正她是觉得羞耻。那地方分明那么脏,可她当初竟会选择为了气冠怀生而去馆里花费,还被讹得不轻!
她把被衾扯过头,“睡你的觉去!”
冠怀生没脸没皮地解开她的里衣系带,“好好,我这就来睡我的觉。”
说罢不禁缠着她来了一回。
其实玩伴哪有那么好寻的。凝珑一出去,多少人盯着她王妃的头衔就前来讨好。她一向不喜看旁人谄媚至极的嘴脸,不重要的应酬场合一一推辞。
失望地乘车回去,行至御街,马车恰好与另一家的擦过。这倒好,两架马车的车辙皆狠狠一顿,车轱辘狼狈地滚走,她与那架马车里坐的姑娘都被硌得不轻。
还未下车,就听两家车夫吵了起来。
“见了我家的车,怎么不回避,反倒往前撞。撞坏我家主子,你赔得起吗?”
“这路也是你家的?没道理只许你家过,不许我家走。道路转弯,你不勒马减速,反倒加速往前冲,我还没怪你不长眼地来冲撞,你反倒恶人先告状!”
“你不也没减速吗?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是从巷里突然转出来的,你怎的不先减速?”
……
两架马车报废时恰好停在一家茶馆前面。听了外面的吵闹动静,不少客人扒着窗户看热闹。
凝珑掀起帘,“够了!”
同时对面也肃声斥道:“不可胡闹!”
风一过,把两家的帘子都掀高了些。
凝珑还当是这次要有场恶战要闹,结果放眼一看,对面原来是袁家大哥谏官袁温的夫人,何芷怡。
真真是无巧不成书,两位都算是程瑗的嫂嫂,从前都听过彼此的名讳,却无缘相识,今下是不打不相识。
何芷怡是个爽快人,下了马车接凝珑,“王妃这是要回府呀,不如去我家产业下的无茗茶馆坐一坐吧。”
这无茗茶馆是近两家京城里最出名的,何家家大业大,茶馆里不仅茶水好,氛围更是绝妙。
凝珑搭上她的手,抬眼一眼,旁边不就是无茗茶馆!
她笑道:“夫人原是要去茶馆?”
芷怡说正是,扭头先叫车夫清场,又牵着凝珑往里走:“这不,刚从麦秸巷走出。麦秸巷走到最里是茶馆掌柜的家,我过去找掌柜媳妇,让她清点几本账簿。刚出了巷,这破车就毁了。”
俩人提裙走上楼,一面搭话,芷怡暗自打量身侧的凝珑。
她刚成婚时,凝珑还是个精致玲珑的姑娘。如今再见,凝珑贵气不改,只是这份贵气里多了几分从容不迫,叫她不言而威,镇得住场。
原先是位纤细婀娜的美人,如今是珠圆玉润的王妃,地位今非昔比。
冠怀生是亲王,而袁温是谏官。她的夫君比芷怡家的位高,然而芷怡的夫君却能时刻告她夫君的状。
谏官的嘴不饶人,更是把检举的奏折写得飞快。因此凝珑对芷怡有几分提防,口风把得紧,只肯与她聊一些场面话。
芷怡自然能察觉到凝珑的警惕。她是个聪明人,干脆把话头引到程瑗身上:“程小娘子可有表明对家弟的心意?家弟一直围着小娘子跑前跑后,他们俩如何我们不知道,如今既然见了王妃,便想问问小娘子那处的事。”
凝珑实话实说:“我也问过小瑗,她说不知道。我看这就是有戏的意思,便没再继续问下去。小年轻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耍,我们管得太多,再遭人嫌。”
芷怡放心道:“这便好。保媒的事王妃无需操心,这事我去做。张夫人娘家与我夫家是老邻居,彼此间走动多,事能轻松办成。”
凝珑颔首说好。
两家就先按要成婚去置办,只等程家孝期一过,择良日即刻成婚。
婚姻嫁娶说不上谁高攀谁,程拟与已故袁枢密是老友,下面的小辈低头不见抬头见,政事上是同一阵营,私事上爱好又都相投,因此彼此联姻可算是亲上加亲。
因凝珑与芷怡都是要操持家的大娘子,芷怡经验丰富,此后凝珑常去请教,俩人的来往便多了些。
不过真正交心还是因夫妻床上那些事。
那日芷怡聊到畅怀,嘴里没个防备,直接把自家夫君的癖好给说了出来。
她拍着巴掌,仰头大笑:“谁能想到这人看起来迂腐正经,实则跟了我后,天天求我踩他打他。这把贱骨头真是贱得要命,你猜怎么着,就喜欢我扇他巴掌,用下三滥的话骂他……还有……唔……”
凝珑赶紧捂住她的嘴,“好夫人,可别再说了。”
心里却有些豁然开朗。原先听过外面传芷怡是母老虎,天天家暴她家那文弱老头。袁温有几次去谏院当差,脸上顶着巴掌印,别人问,他死活不说。这对怨侣貌似不和睦,却偏偏不和离,真是奇闻一桩。
凝珑心想难怪呢,再一想,原来这世间奇怪的不止她与冠怀生二人。
芷怡却不当回事,笑嘻嘻的,还要添油加醋地说:“你别看他穿上公服那般正经,其实花得很。这小贱.狗,骨子里就是个要卖的!”
凝珑又堵住她的嘴,“好夫人,咱们方才不是在商量嫁妆与聘礼嘛,怎么扯到这上面去了。”
芷怡说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事。来来,继续说正经的。”
可凝珑却没法再正视袁温。片刻后,袁温下值,公服未换便来前堂寻芷怡。
见凝珑在场,忙叉手作揖:“王妃安好。”
凝珑扬起个尴尬的假笑,“哎呀,这个时候家里厨房就要动火了,我得赶回去吃饭。”
芷怡说急什么,“晚膳就到我家用吧。”一面扭头吩咐袁温,“去做一桌好吃的饭。”
凝珑忙推辞说不用,心想这袁温在芷怡面前当真称得上乖顺。跟个小媳妇一样,还要亲自下厨做饭。
最终飞快逃离,回去后见冠怀生也跟个小媳妇一样给她接风洗尘,布膳摆筷。
凝珑忍俊不禁,靠着冠怀生的肩头连连发笑。
冠怀生虽不知她在笑什么,却也跟着她笑。
不一会儿凝珑笑得两腮发红,她拍着冠怀生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往后那个叫袁温的谏官定不会去陛下面前再参你了。”
冠怀生一头雾水:“为何?”
凝珑不欲把芷怡与袁温之间的事告诉他,说出来倒挺难为情的。只是说:“为何?你俩都是妻管严嘛,我跟芷怡要好,他定不会找你的茬,除非你做得太过分。”
冠怀生搂紧她,“我哪里是妻管严?你分明不曾管过我……哎,我可真羡慕何兄,人家的夫人起码管着他。”
一说“管”,凝珑便想起芷怡口中的,那几样能把男人折磨到死的玩具。
凝珑把葡萄塞到他嘴里,“快吃你的,晚上陪我玩玩。”
晚上,凝珑意有所指地捶了锤他的腹。他不明所以,撑起身离她更近些。
只见凝珑手里甩着个黑色圆圈,圈里遍布一根根扎人的羊毛。
“这是……”他面露疑惑。
凝珑把圈放在眼前,透过圈看他,“你看这像不像羊的眼圈?这是山羊睫毛做成的……”
冠怀生不明所以,见她撩起垂落的发丝,便问:“这是你绑头发的发绳?”
“呸!去你的发绳!”
再一想,说是发绳其实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不是用来绑头发,而是……
凝珑把圆圈往他身上一甩,冠怀生连忙接住。发现这圆圈环上有些湿,想是提前往热水盆里泡了泡。
凝珑慢慢凑近,趴在他耳旁,暧昧道:“这是绑你的……”又凑得更近,几乎是亲着他的耳垂说了两个无耻的字。
冠怀生瞬间把眼睁大,“你这是想疼死我还是废了我?”
凝珑笑吟吟的,“试试嘛,这么多次了,你还不肯信我呀。”
冠怀生说哪能呢。他对这新玩法又是恐又是惊又是喜,到底随了她。
白光久久未消,他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不错,记到玩具红榜上。
凝珑累到脱力,躺在他身边,“怎么都是红榜?黑榜上有没有东西?”
冠怀生轻声道:“黑榜嘛……不结实的东西都在黑榜上,只不过我没留,都扔了。”
凝珑嫌他败家,“说人家不结实,你应该自己反思一下!那束带一用就废,都是被你这身板撞的!”
所以有时肌肉虬结也不好。
不知怎的,凝珑又想起文质彬彬的袁温。那清瘦身板,在芷怡口中,可是能受很多鞭呢。
哎呀,怎么又想起这些事了。凝珑往冠怀生怀里滚去,“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玩具馆。你去找找新物件,有机会再试试。”
冠怀生自然说好。后来再一番耳鬓厮磨,终于套出了话。
彼时他已经抱着凝珑去沐浴,他给她揉着酸痛的肩膀,笑道:“真没想到我与何兄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凝珑羞道:“这事你可把口风藏紧了,本就是私事,说出去多叫人难堪。”
冠怀生回自然。
到了她生辰这日,白天与来送礼的各家应酬,日暮时分才吃上一口饭。
忽地,所有灯都灭了。
膳堂里昏暗一片,凝珑下意识地往冠怀生身旁躲了躲,却躲了个空。他不知何时走了。
凝珑又试探地喊了喊程瑗的名字,没人回她。
好一会儿才适应黑暗,慢慢抬起脚往外走。
慢慢推开门——
“砰——”
一刹那,黑暗的天空上烟花绽放,五光十色。
再抬眼,冠怀生与程瑗推着一车玉刻的麒麟走过来。那麒麟上挂着各种颜色的花灯,螃蟹灯,鲤鱼灯,羊角灯,红的,粉的,蓝的,黄的……
仿佛刚才所有意外熄灭的灯光都一齐在此刻重新点燃起来。
麒麟车后是由四个婢子一齐扽展的麒麟百戏图,上面用最细的金丝线双面绣了无数针,正面是玩蹴鞠球的麒麟,背面是麒麟的各种神态,酣睡着、打盹着、开心着、安静着……
阖府仆从“嗖”地从一旁的草丛中窜出,脸挤着脸,大声地喊道:“生辰吉乐!”
凝珑愣愣地接来冠怀生塞到她手里的一个按钮,她无意识地轻轻按下去。
同时,藏在麒麟车里的几个专做幻术的师傅按动车上的机关。
那一尊白生生的玉麒麟里倏地蹦出一道月魄色的麒麟幻影,绕着飞在天空上,这个蹦跶几下,那里蹦跶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