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幼澄看着他,悄声问:“但是不是好事,阿弟年幼,我更想让他来姑苏,跟着先生读书。我们姐弟不想做他们手中的刀,裴大人,你能教教我吗?”
裴岘盯着她,这一刻有种错觉,她对上京城的事情清清楚楚。
那么是谁告诉她的?
见裴岘脸色凝重,她又笑起来,和裴岘耍心眼,真是白花心思,他一丁点都不肯信人,猜忌心如此重。
她回头看了眼南窗下的五哥和师兄,无奈道:“师叔不用怀疑我,春雨连绵,心中抑郁,胡言乱语罢了。你们聊吧,我去休息了。”
冬青进来报:“隔壁房间都整理好了,几位大人累了可以直接休息。”
五哥和师兄还在讨论,赵幼澄笑说:“你们慢慢看吧,我要去休息了。”
没想到她前脚出门,裴岘也跟着出来了。
她心里异样,不明白他跟出来做什么,心中一动,突然问:“园子里是不是……”
裴岘给她一个手势,让她别说出来。
她心里一悚,看着他满是惶恐,不想回京和无故被杀的区别可大了。
她已经死过一回了,不想再死了。
她现在非常惜命,一步都不肯先走,像只鹌鹑缩在裴岘身边,低声问:“裴大人孤身一人南下,只身涉险,别人知道的会说裴大人职责所在,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大人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日日被人追杀,莫不是大人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裴岘低头看她一眼,她刚才听雨还光着脚,此时还是光脚趿拉着鞋,像只受惊的猫,学会对着他呲牙了。
他无声的笑了。
“害怕的话,让你那个女婢守着你。”
赵幼澄见他居然不管,她的园子里进来了贼子,他居然连个护卫都不带,真是笃定她有府兵。
“师叔这是,和我借人来了?我园子里没多少人,要不我和姑母借一些吧。”
裴岘由着她呲牙,伸手推了把她后背,漫不经心说:“春寒料峭,光着脚,不怕着凉了?”
说完将人推进了房间。
赵幼澄哎了声,回头就见裴岘跟着进来了。
黑暗的房间里静谧,她有种错觉,能感觉到裴岘的呼吸。
但是她还是还害怕,尤其是黑暗。
所以悄声问:“裴大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更何况你我有悖人伦……”
裴岘真想看看她这张利嘴,是用什么淬炼出来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气人的话来。
她大抵是真的害怕的,就靠在他手臂上,他隐约能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和雨后清新的气息,黑暗中他的神色晦暗。赵幼澄可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果真听到园子里有了动静,冬葵在廊檐下轻声喊了声:“殿下。”
赵幼澄应了声:“我在。”
“人拿住了。”
赵幼澄看了眼裴岘,有点生气,这人还真是捡便宜来了。
她推门出去,问:“人呢?”
冬葵看到了殿下身后站着的裴大人,惊讶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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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答:“后厢房,人受了伤翻墙逃进来的。”
赵幼澄这才终于放心了。掉头道:“裴大人,贼人抓到了。”
裴岘看她一眼,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赵幼澄真不能将这人和赫赫有名的杀神‘河西王’联系在一起。
裴岘原本就知道那人重伤逃不出去,他一夜拔了那么多钉子,也知道她园子里有府兵,她不会有事。
但还是雨夜独自进了她的园子,他的人就在外面等着,雨夜领着兵进来若是吓着她就不好了,文敬太子就这么两根独苗,那位皇孙身体也不怎么康健。他来的路上想了很多,最后还是独自进来了。
只是没想到她白日里是装乖巧,私底下敢这么和他呲牙,想想还挺有意思。
裴岘脸上丝毫看不出笑意,和冬葵说:“去门外叫人,让人带出去。”
赵幼澄这才明白他领着人来,大概是追到这里了,才独自进来的。
这样的话,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她清清嗓子,诚恳问:“师叔喝茶吗?更深露重,夜里有些寒,不如我煮茶……”
“不必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我就不方便多呆了。”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气的赵幼澄瞪眼,这人怎么能这样!
第9章 姑苏城
◎百花一聚◎
等人都走了,冬青见她依然叉着腰站在廊檐下好像在生气,问:“小殿下怎么了?裴大人呢?”
赵幼澄很久没遇见这么气人的人了。
冬青见她真的生气,劝说:“书房里两个人,今晚看样子是不打算睡了。”
赵幼澄这才说:“那可不行,这些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人不能这么熬。”
说完叹了声气,又往书房去了。
宋岚年纪比傅容大一些,傅容向来护着赵幼澄,所有两人之前其实没那么熟悉,盖因赵幼澄对两位师兄很冷淡。
赵幼澄进去后,傅容还问:“裴大人呢?”
宋岚也看她,毕竟裴岘尽管如今算是权臣,但他早年的才名也是实打实的。
“走了。”
“走了?”
赵幼澄没好气:“师叔日理万机,查了东西就走了。”
傅容点点头“也是,裴大人确实很忙。”
宋岚这才说:“苏州府好像出事了,我回来的时候,本来有一个文会,很多书生,家中都是豪商,可那日很多人都没来。”
傅容没想那么深,赵幼澄却明白意思了。
怪不得他来了姑苏后,总有人来杀他,冯志案牵扯太深了,最后怕是会扯到上京城。
所以裴岘明里暗里提醒她少说话,是怕她卷进去……
傅容和宋岚到底在书房里彻夜未眠,孤本毕竟难得。
第二日放晴,冬青指挥着人,把院子里清扫了一遍。
因为小娘子们要来赴宴了。
傅嘉宜不知从哪里听说她园子里招待了男客,兴冲冲赶来旁敲侧击问她。
“听说前两日,你园子里进了人,女儿家最要紧名声,你别不当回事。”
赵幼澄看了眼池塘里的鱼:“你哥哥也在,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他?”
傅嘉宜被堵了一句,见赵幼澄不肯说,但是又不甘心,继续多嘴说:“我哥哥这个人性子好,你不能欺负他。这么下去,我哥哥还怎么议亲?”
赵幼澄都气笑了,“难不成我选驸马,还要你点头才行吗?天家的事,你也能说了算吗?”
她的亲事必定是要经过宫里同意才行。
傅嘉宜是万万不敢顶着个名头。结结巴巴说:“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
赵幼澄懒得理会她,十四五岁爱虚荣的年纪,她曾经也虚荣啊,爱慕宫中的荣华,贪图封赏的荣耀……
傅嘉宜自有她的父母为她操心。
宋宝珍来得最早,也不见外,怀里抱着一幅画,见了面就送给她笑着说:“听闻殿下最喜爱丹青,我借花谢佛了。”
赵幼澄展开看了眼,惊讶了一瞬,收起来递给冬青:“好生收起来,这画实在珍贵。”
宋宝珍性情好,笑起来说:“没有这么珍贵,冬青不要怕。”
冬青笑起来说:“快里面请,今日有酸梅汤。”
宋宝珍立刻说:“常听嘉宜说殿下的园子漂亮,我还没来过。”
赵幼澄带着人穿过回廊,边走边介绍:“我的园子很小,太小了就不好待客。”
其实并不小,江南园子只是少有她这里开阔的,宋宝珍好奇四处张望。
书房门开着,宋宝珍好奇瞧了眼,赵幼澄见她好奇,就介绍:“这是书房。”
宋宝珍小心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啊。”
对未来的五嫂,她态度十分和气。
宋宝珍进了书房就被惊住了,这书房这么宽阔,甚至比父亲的书房要宽大许多。
那是她不明白,朝臣的书房是重地,哪能那么宽阔。赵幼澄的书房全是书画,无所谓的。
赵幼澄也不催,由着她观赏,见外面有声音,冬葵进来说:“小娘子们都到了。”赵幼澄和冬葵说:“领她们去花园吧,我等会就过去。让冬青看顾着,还有嘉宜在。”
宋宝珍不好意思说:“我耽误了大家,我们也过去吧。”
赵幼澄不在意说:“又不是正经的宴客,不过是来园子里玩,哪来那么多规矩。”
她上辈子那么守规矩,寸步不敢踏错,生怕丢了天家的脸面,不也照样没用,可见那些规矩就是用来约束老实人的。
赵幼澄听见后面的声音了,说:“你慢慢看吧,我过去看看她们玩什么呢。”
她穿过游廊,园子里傅嘉宜正在指挥着小女婢要在池塘里钓鱼,其他人好奇,跟着看。
傅嘉宜见她来了,十分理直气壮,大概是为显得和其他人不一样,让自己也看起来像半个主人,说:“我要在池塘里钓一条鱼,午膳的时候做汤。”
赵幼澄笑着威胁她:“你敢祸害我的鱼,我就去姑妈那里告状。”
傅嘉宜已经好几天没见母亲了,被赵幼澄一提,登时有点想翻脸了。
真是属狗的。
赵幼澄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肯定又在家里闹了。
就算她糊涂也不能不管她,要不然将来五哥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