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帝冲田公公询问:“皇后呢?”
“去贵妃房里了。”
闻此,惠安帝想起似乎许久未见过贵妃。
这么多年,惠安帝对吴贵妃岂能没有半分情意。
他原就未想过动贵妃,他只动有威胁之人。
如今贵妃神智不清,每日疯疯癫癫过得倒也快活。
“回宫吧!”
惠安帝走了两步,骤然止步,低声嘱咐:“让齐辕几人,想法逗太女欢心。”
田公公不动声色应下,腹诽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阳春三月,风和丽日。
皇孙满月,惠安帝大赦天下为皇孙祈福。
南宫盛蓉请了姜栋与魏子良入东宫,好让他们见见玉晏天的儿子。
难得一聚,偏殿已备了酒席。
小宁子先领了姜栋夫妇进来,随后云楚清亦进来,偏偏独独不见魏子良。
南宫盛蓉神色一暗,想着魏子良定然仍无法释怀玉晏天之死,埋怨于她。
云楚清有孕不到五月,尚看不出肚子。
宇文沐颜似乎十分欢喜孩子,抱着皇孙直逗乐。
转瞬明了,南宫盛蓉向姜栋道贺:“恭喜姜栋哥,亦将成为父亲。”
姜栋憨憨一笑,指着门外喊道:“子良,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南宫盛蓉不由一喜,原来魏子良来了。
门外冒出一个碧衫,高瘦的男子。
脸型瘦长,凤眼傲慢,虽不算特别俊美,却也是风流倜傥。
仔细辨认,有几分像魏子悠。
南宫盛蓉惊愕道:“你,你是子良哥?”
“没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魏子良是也。”口吻随性,不拘形迹的行径,不是魏子良是谁。
“子良哥,为何消瘦成这般?”南宫盛蓉看向云楚清询问。
云楚清却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说,抬眼望向魏子良,意在问能不能说。
魏子良昂首阔步去看皇孙,云楚清这才谨慎回道:“他呀,那日离宫归家后,便每日闷在房中埋头苦读,茶饭不思,人便消瘦了。”
南宫盛蓉眸光暗沉失色,看来魏子良对于玉晏天的死耿耿于怀,不比她少几分。
此时,却听魏子良声色欢快问道:“殿下,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玹景。”
姜栋若有所思道:“玹指玉色,还有……”抓耳挠腮,实在想不起来。
魏子良白了一眼姜栋,一本正经解释:“呆子,玹代指玉,又表珍贵之意。景本义日光,亦有人生顺意,前景光明之意。”
如此一解释,姜栋赞了一句:“好寓意,好名字。”
众人心知肚明,皇孙名字之含义亦在怀念玉晏天。
魏子良将一块玳瑁壁放到襁褓中,真诚祈福道:“小玹景,愿你康健成长,平安喜乐。”
姜栋则将腰间的宝剑取下,笑道:“姜叔叔这柄宝剑送你,愿你将来如你父亲一般,文武双全。”
几人神色皆变,姜栋惊觉说错话,心急圆话:“那个,我的意思是,那个……”
越急反倒语无伦次,南宫盛蓉挤出笑靥,无所谓道:“姜栋哥,我都明白,你不必介怀,好了,快入席吧!”
宇文沐颜与云楚清有孕不宜饮酒,那三人便一杯接一杯豪爽敬酒。
酒过三巡,南宫盛蓉凝着仍旧觉得面生的魏子良,问道:“子良哥,你埋首苦读,可是有何打算?”
魏子良不徐不疾饮下一杯酒,铮铮誓言许诺道:“我要参加明年的科举,入仕为官,替晏天为殿下分忧解难。”
云楚清闻此错愕不已,魏子良从未与她说过。
原以为魏子良苦读,只是为了逃避不想面对玉晏天之死。
南宫盛蓉潸然泪下,举杯敬道:“我替晏天哥哥,敬你一杯,有朋如此,他也不枉此生。”
姜栋亦举杯,郑重道:“我去求了陛下,让我做回殿下的贴身侍卫,陛下封我做了太女亲勋翊卫郎将。”
魏子良亦有热泪盈眶,声色一颤道:“好好好,你我一文一武守着,他当该放心了。”
三人含泪碰杯,恍惚一瞬回到昔年墨韵堂,几人在桃树下谈天说地。
第204章
又值一年隆冬腊月时, 惠安帝偶感风寒后。身子一直不济,遂x暂由太女监国。
冬去春来,寒梅凋零, 花草抽嫩, 乍暖还凉。
春阳初升仍觉倒春寒, 晨风掠过周小婉不禁打了个冷颤。
周小婉领着宫娥进入寝殿,伺候南宫盛蓉洗漱。
今日是二月初九,春闱科考第一日。
本届科考仍由礼部,与魏英南与太女监考。
周小婉为太女束好发冠,宫娥取来蟒袍为其更上。
仅此一年,南宫盛蓉如今越发持重,昔日的娇憨全然不知藏于何处。
“殿下, 齐辕为您备了一些早膳, 还望笑纳。”
南宫盛蓉眼色微有不悦,可仍旧耐着性子应道:“进来吧。”
齐辕仍是一身青衫,闻声端着早膳入内。
齐辕将燕窝粥,什锦粥, 山药红枣糕,时令拌菜,以及肉包子, 一一摆放好。
南宫盛蓉夹起一块山药红枣糕,眸色一凄。念及昔日在东山城,玉晏天时常亲自下厨做与她。
如今阴阳两隔,旁人所做总觉差几分味道。
她细嚼慢咽, 一时竟无了胃口。
齐辕抢了周小婉奉菜的活计, 将燕窝粥放置太女面前。
少倾,用完早膳。
南宫盛蓉瞅了一眼, 满脸谄媚的齐辕,难得好言好语劝道:“齐辕,你出生书香世家,与其在东宫耗尽年华,不如本太女求陛下放你出宫,来日,考取功名入仕为官,为家门争光,岂不比你在东宫,过得舒坦自在。”
齐辕弓腰低首,赔笑道:“多谢殿下美意,齐辕入宫只为服侍殿下,至于家门荣耀,齐辕的二弟已进京赶考,相信他,定可为我齐家光耀门楣。”
南宫盛蓉见齐辕如此固执,懒得再理会,转而命道:“小婉,皇孙醒了,将皇孙带去中宫殿,春闱这几日,你且留在那照顾皇孙。”
南宫盛蓉龙骧虎步负手离去,小宁子抬足追了上去。
礼部,贡院。
魏子良如今身形颀长,身着一件茶色襴衫风流潇洒。
他步履轻盈走到贡院门外,好不如容易将送行的妻女哄回去。
魏子良仰首凝着贡院匾额,心道:“晏天,你要保佑我此次高中。”
贡院正门阳洒金光,恍然间魏子良望见光晕中,有一俊美男子。
月白襴衫,身姿清雅,含笑温润,那样虚无缥缈,却又真真切切像极了玉晏天。
魏子良一瞬眸湿,喃喃自语:“晏天,你听见了,对不对……”
四周考生络绎不绝,陆续进入贡院。
魏子良惊觉失态,捏袖拭泪,随即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踏入贡院。
一月后,皇宫。
春和景明,莺歌燕舞,似在替殿试进士助威。
惠安帝拖着病体乘着步撵,去往紫宸殿亲自与太女一同殿选。
今年礼部,负责领进士入宫的是林闻朝。
林闻朝在宫门外伫立,身旁属下手里持着十名进士的画像,准备一一核对身份。
十名朱红襴衫在身的进士,二三结群等待着通传,顺便互相客套认识一番。
魏子良身着朱红襴衫,意得志满笑盈盈独自走到林闻朝身前。
魏子良作揖笑道:“林大人,我的身份不需要核对了吧。”
林闻朝瞥目瞅向属下手里的画像,第一个进士的画像便是魏子良的,打趣道:“林某当是同名同姓,原来当真是魏公子啊,不,提前唤一声,魏大人好。”
林闻朝混迹官场三载,已是圆滑世故。日后便是同僚,套套近乎总没错。
魏子良十分受用,可念起母亲的嘱咐,稳稳重重回道:“不敢当,林大人言之尚早了。”
一旁礼部的属下,催道:“林大人时辰不早了,快些辩明身份入宫吧。”
林闻朝颔首,冲魏子良交代道:“魏公子,请先到我身后那边等候。”
语毕,林闻朝与属下分工明确,开始核对人员名单。
“苍南县,卫山川。”那属下按照画像上的记档大声通传,而后将交由林文朝由其亲自核对。
不消片刻,便只剩一张画像,那属下扯着嗓子,唤道:“青州郡,齐麟。”顺势将画像递到林闻朝手边。
林闻朝漫不经心接过画像,入眼惊愕失态喊道:“永,永诚……”
身旁属下诧异林闻朝为何如此,不明所以指着迎面过来之人,道:“大人,他便是青州郡,齐麟。”
林闻朝愕然回神,定眼望去。
只见那青州郡齐麟,朱红襴衫衬着长身玉立,更有股浩然正气。
齐麟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