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珉嗤笑,他真是见不惯皇叔这样小心翼翼,将人护的严严实实,又半点不泄露自己的心思的样子。
他突然叹了口气,对莫玉笙道:“既然皇叔死赖着不肯走,那我就直说了。我原本想同莫姐姐说,可惜了我年岁有些轻,不然的话,我可以娶了你。唉,真是便宜林渊了。”
莫玉笙听了这话,觉得好笑极了,她眼睛瞪圆,忍不住说:“陛下这玩笑太过火了,也太不可思议了,您怎能娶我呢?”
陛下的皇后妃嫔家世都要考量,陛下今年才十四,便已经慢慢亲政,虽然陛下被迫成熟,但模样还是稚嫩,以致于莫玉笙一听这话,便觉得好笑极了。
崔思道也冷冷看了一眼崔珉,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陛下还是不要胡言乱语,您年纪也大了,说话更要谨言慎行,不要说些无稽之谈。”
崔珉忍不住讽刺道:“什么叫谨言慎行?像你一样把所有事情都布置好,说着违心话,做着违心事,就是谨言慎行吗?”
崔思道抿紧唇瓣,眼瞳深邃:“你在教训我吗?”
崔珉一听这话就头疼,他看向自家皇叔,情绪低落下来,语气却带了亲昵和难过:“小叔叔,你今日这样,日后当真不后悔吗?”
莫玉笙心里一突,她不知这两叔侄是政见不和,还是权势拉扯,突然导致了现在这个场面,她有心打个圆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崔思道却已经起身,朝崔珉道:“本王的事,本王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用管,也不许插手。你父皇母后将你托付给本王教导辅佐,本王自认为已尽了职责,往后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只是,本王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他说完便振袖而去。
小皇帝破功,他气得抬手拍了下桌子:“我这是为了谁?气死我了!”
莫玉笙看着陛下如此生气,她心里不由一紧。
虽然师兄一点也不尊重她的意愿,还逼迫着她,让她嫁与别人,但是她依然忍不住为他忧心。
自古以来,帝王和摄政王关系都十分紧张,结局不是摄政王权势滔天篡了位,就是皇帝剪除摄政王的党羽,来个鸟尽弓藏。
虽然师兄同皇帝这对亲叔侄的感情一直都好,但莫玉笙还是忍不住替他说话:“王爷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但绝对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陛下别与他计较,他一向不太会说话。”
崔珉深深看了眼莫玉笙,认同的点头:“原来莫姐姐也明白皇叔这个人,唉算了,他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朕自己着急上火也没用。”
莫玉笙不知是什么事,让他们两人有了分歧,但师兄执拗的性子,她深有体会。
她听了陛下的话,就想起自己同林家的婚事,也是由师兄决定的,她也难以违抗。
一想这事她心情沉重,连被封了县主和今日她过生辰的喜事,都无法让莫玉笙高兴起来。
崔珉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道:“是皇叔提醒我,让我给你封的县主。平乐二字是他取的,看着平常普通,但却是平安顺遂,幸福安乐之意。”
“今后莫姐姐成了婚,能幸福安乐自然好,若是以后日子不顺遂,你也别怕,有我给你撑腰呢!”
莫玉笙这才知道,她被封县主,原来是师兄出了力。
他当真是把她的将来,安排得顺顺当当的。她如今身份也有了,地位也有了,嫁的人家也温和好相处,所嫁之人也温柔体贴,好像她只要照着他安排的这个路走,她就真的“平安顺遂,幸福安乐”了。
若说师兄对她不好,他又对她的未来如此费心,若说他好,他又罔顾她的意愿,执意让她匆忙的另许他人。
莫玉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压下心里难受,对崔珉笑了起来:“陛下有此心,我已经很感激了。”
崔珉看她神思不属,他也不能插手皇叔的事,便也起身道:“总之,朕日后也会护着你的。今日请的都是女客,朕也不好一直同你说话。”
他解下一块玉佩,塞到莫玉笙手里:“这是生辰礼,你收下吧,朕先走了。”
他不等莫玉笙拒绝,便匆忙走了出去。
莫玉笙攥着玉佩,重新坐到位子上,想到师兄方才同陛下那些富有深意的话,她觉得师兄定然是隐瞒了她一些事情。
莫玉笙想要知道是什么事情,可是想到如今他们两人互不搭理,降到冰点的关系,她又觉得,便是她去问了,师兄也一定不会告诉她。
莫玉笙坐着想了一会儿,直到红药前来提醒她到花厅待客,她才不得不挤出笑容,前往花厅,继续去招待女客。
第12章
莫玉笙的生辰宴过后,她被皇上看重,且被封为平乐县主的事,便在京官夫人之中传开了。
平乐县主的师兄是摄政王,未婚夫婿是林家少爷林渊,陛下还亲切的唤她“莫姐姐”,她身份越发水涨船高,高到让人不敢忽视。
不是没有夫人小姐来给她下帖子,邀她到府中游玩,而是莫玉笙如今已随林夫人去了源寰寺拜佛上香。
源寰寺依山而建,寺庙风景优美,且有一处天然的瀑布,从山势高的地方流淌而下。寺中清静且素斋一绝,很多夫人小姐都会来此上香拜佛。
一到庙门,莫玉笙便同林夫人下了马车。
莫玉笙抬头,打量着山门之内,赤红色的墙壁。
林夫人拉着她的手,往寺里慢慢走。
“这天气炎热,源寰寺却是一个好去处。里面有一条瀑布飞溅而下,坐在观瀑亭里一边观瀑,一边吃着寺中有名的清凉素斋,便让人顿觉酷暑消失。”
莫玉笙慢慢扇着纨扇,被她描述得有些心动:“这可真是个静心乘凉的好去处,听了伯母的话,我都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了。”
走过山门,便已经十分幽静,寺庙中前方的大鼎之中正燃着香,也有香客前来祭拜的。
林夫人朝莫玉笙笑了笑,眼神里有些洒脱:“我来此处除了上香散心外,更是因为寺中的素斋十分有名。等笙笙嫁到我家来,若是你无聊了,我们两人便约着来散心,倒也有趣。”
莫玉笙微微低头,好似害羞一般,抿唇笑了笑。
林夫人不似别的夫人一般过度将规矩,她开明又温柔,莫玉笙接触她的时间不长,却已经觉得她人很好了。
林夫人带她往大雄宝殿走去,佛寺里种植的翠竹摇曳,松柏苍翠,到处都幽静无比。
莫玉笙跟着林夫人身后走进大雄宝殿,她接过三柱清香,上完香后,又朝着眉眼低垂,神态安详的佛祖拜了拜。
她的心里空荡荡的,似乎也没什么愿望向佛祖索求保佑,只是按照惯例磕了磕头,便起身了。
林夫人等她拜完,便在一旁小沙弥的带领下,前往观瀑亭。观瀑亭在半山腰上,需要人爬阶梯走上去。
林夫人和莫玉笙两人拉着手,往上爬。天气有些炎热,爬了没一会儿就觉得疲累。
莫玉笙去山里采药采惯了,这点子活动量对于她而言不算什么。
所以到了观瀑亭时,她清清爽爽,半滴汗也没有流。
瀑布飞溅,水流落下时,亭子里带来一片清凉舒爽。林夫人坐到凳子上后,又拉了莫玉笙到自己身边坐下。
她这才放下扇子,舒适的叹了口气:“笙笙身体真好,不像我这样的老骨头,爬一会儿就累得不行了。”
莫玉笙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替林夫人倒了杯凉茶:“伯母说笑了,您看着十分年轻,还说自己是什么老骨头,这可真是太自谦了。您看上去,同双十年华的姑娘也无甚区别。”
她并非违心的恭维,而是实话实说。林伯母眼角处虽有些岁月痕迹,但面容却十分温柔宽和,不显年纪。
因此,莫玉笙夸赞她时,神态十分真诚恳切。
林夫人一下子心里就甜了起来,她将桌上酸甜可口的果脯拿了一块,喂到莫玉笙嘴里,忍不住感叹。
“果然还是要有个女孩儿陪着才行,我家渊儿做事学了他父亲。他看着温柔,却半点不会说这些让开怀的话,往后笙笙可要多担待着他一些才是。不过他要是欺负你了,我也会帮你教训他的。”
听着林夫人的话,莫玉笙不自觉想起那日故意留步,劝解她的林渊来。
他那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怎会欺负人呢?
师兄以往比他对她好多了,可是最近她却感觉师兄变化越来越大了。
莫玉笙想到崔思道,心里不由刺痛了一些。
她立即抓了一颗果脯吃了,勉强笑起来:“有幸见过林公子,他温柔宽和,有君子之风,为人很好,定不会欺负人的。”
林夫人没注意到莫玉笙的态度,听了这话,她却打趣道:“我还没说他什么,你就先护着了,想必日后你们小夫妻定然恩爱绵长,感情深厚,这样我就放心了。”
莫玉笙挽住她的手臂,娇嗔一般道:“伯母太会开我的玩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心里却很是别扭,何谓恩爱绵长,感情深厚?她只见过林渊两次而已,且她心有所属,对林渊有欣赏之意,却无半点男女之情。
莫玉笙有些慌神的听着瀑布飞溅的声音,在这清凉之中,心里也渐渐下定决心下来。
她觉得林家人都很好,她若是嫁去林家,便是她心里暂时没有林渊,但是她也要将师兄在心里的印迹磨灭。
便是暂时磨不灭,她也要忽视师兄,往后要对林渊好,对林家的人好,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正好送素斋的小沙弥来了,林夫人顺势将莫玉笙揽在怀里,和蔼慈爱的哄了一会儿,才对她道:“尝尝这里的素斋吧,很有名气的。”
她在放开莫玉笙前,在她耳边玩笑的说:“往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母亲都带你去吃,带你去玩。”
母亲这一称呼隐含的意思,让莫玉笙脸色微红,可她心里却因为林夫人的慈爱,而生了温暖和欢喜。
莫玉笙拿起筷子,开始吃清爽可口的素斋。她吹着凉风,观赏着瀑布,与林夫人说笑,她心情便不自觉好了起来。
莫玉笙想,师兄替她安排的这条路,确实是平静又安乐的。她既然答应了,纵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愿,但也应该学着去适应。
毕竟她年幼时母亲就去世了,林夫人又这样好,她舍不得林夫人伤心难过。
此时,摄政王府。
时间已到下午,太阳虽然还没下落,但阳光的热度已经有了消减,不像中午那样灼热了。
崔思道放下奏折,缓缓走到花厅用饭。
他刚刚坐下,看着婢女送菜来,便对周恒道:“你去瞧瞧姑娘在不在,在的话便让她来花厅一起用饭,本王有事要与她说。”
周恒闻言,脸上有些激动,他立即行礼退下,然后往着莫玉笙的院子里走去。
王爷主动叫姑娘来吃饭,难道是有心同她和解?若当真是这样,那他一定要劝姑娘来用饭。
可惜莫玉笙和林夫人出去了,如今还未归来。
绿萝将事情说完后,周恒只能失落又紧张的回了花厅。
饭菜已经上齐,崔思道看着只一个人走回来的周恒,问道:“她不肯来?”
周恒艰难道:“回王爷的话,绿萝说,县主今日同林夫人去源寰寺上香拜佛去了,如今还未归家。”
崔思道闻言,瞳孔微缩,很快他重新拿起筷子,面上依旧淡淡道:“她同林夫人出去也好。”
他最近只让人暗处保护着莫玉笙,若是没什么意外,护卫不会再告诉他师妹的日常。他也控制着自己,不再像往日一样,要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
崔思道开始用饭,他不再发一言。
好不容易才等到王爷主动寻姑娘,周恒自然不能让这个机会溜走。他交代了绿萝,等姑娘来回后,就立即告诉她,说王爷寻她有事,让她来这边一趟。
所以崔思道饭没用完,莫玉笙便在绿萝的劝说下,到了花厅。
她看了眼胃口不佳的崔思道,今日的欢快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莫玉笙甚至因为替人义诊多了,便习惯性对他道:“我见王爷最近胃口不好,脸色也不好,要不要去召太医看看,或是让厨子做些健脾开胃的药膳?”
崔思道身子几不可见的一僵,他捏紧了筷子,由于神色紧绷,他语气就显得格外冷硬:“本王无甚大碍。”
她不再唤他师兄,而是生疏的唤他王爷,她该是厌恶他的,可是她又因自己的善心,而忍不住关心他。
崔思道心里叹气,直接放在了筷子。
因为学了医,莫玉笙便不喜别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见崔思道半点也不领情,心里也生了闷气,便也学着他冷冷的语气。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反而惹得王爷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