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就和魏旻言闭起门来议事,前后长逾两个时辰。
红杏正缓慢地替姚思浅卸掉假髻,手脚仔细到一丝一缕。
松开手的片刻,她的头发便如瀑布般直泻而下,同时飘散着一阵桂花油的清香。
“不久前,太子殿下遣了人来说,世子那边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谈话。”
“娘娘这两日也累着了,如果实在撑不下就别勉强等他。”
姚思浅听后,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我这才嫁进门一天啊!难不成,就要开始过独守空闺的日子了吗?”
“深宫的女人,可真是苦啊。”
红杏见她唉声叹气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娘娘这是年少不识愁滋味呢。”
姚思浅伸了伸懒腰,困意顿时全数涌上心头,“这也没办法,我便自个先就寝吧。”
她停上一停,又出言吩咐道:“你亲自去传话,就说我已经歇下了,让殿下不必牵挂。”
“娘娘请放心,奴婢定会一字不漏地转告太子爷。”
待送走姚时安,已是亥时。
魏旻言将两指按在太阳穴,轻轻搓揉着,似想抹去全身的疲累。
小安子见了状,不由开口提议道:“殿下要不试试泡会儿温泉?不仅能消去疲劳,对身子也是极有助益的。 ”
他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像是因怀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感到惧怕。
但魏旻言或许是过分疲倦了,竟没有感觉到他今日的不同,只道:“嗯,如此也好。”
平日里,但凡沐浴更衣这类,需要近身服侍的活儿,魏旻言皆不假于他人之手。
因此这会儿,宫女太监们都知趣的守在室外,不敢近前。
魏旻言将全身浸入冒着蒸气的温水当中,颈部微微后仰的同时,双目亦不自觉地阖上。乍一看,似乎放松了体内每一根神经。
然而,当身后那道人影逐步接近时,他仍敏锐地觉察出异样来。
“谁?”
魏旻言瞅准时机,猛然出手,就如鹰般准确地扼住了对方的要害。只听她娇呼一声,几乎整个人都要被牵扯进池子里。
“殿下好生粗暴。”
作者有话要说: 想问一问,这个长度你们觉得短小吗?
短的话,我明天多写一点(瘫)
第28章 铸下大错
待魏旻言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后, 却是一使劲,把人拽进温泉池子里。
雾气蒙蒙,逐渐氤氲了她眉眼之间, 看着似乎比以往更加楚楚可怜。
两人眼对眼, 鼻碰鼻, 直过了好半晌,魏旻言才开口, 眸子里短暂闪过促狭的光芒。 “嗯?还借了宫女服来穿?”
姚思浅近距离望着他,卧蚕微隆, 眼角下弯, 处处皆捎着笑意,不禁心神一晃。也顾不得自个发丝凌乱, 遮住了半张脸庞, 就搂着他的脖子,道:“不只这样, 安公公那里也打点了银子呢。”
她笑盈盈,说着“我这可是做足了全套的戏,等着你上钩呢。”一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没想到你反应这般的迅速, 看来……是不缺这方面的经验了。”
魏旻言用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力道不轻不重,虽能让她感到一点的疼,却又不至于留下红印子, “你倒有本事啊,连我身边侍候的人都给收买去了。”
“说什么哪,这整个东宫可不都是我的么,难道你还说话不算话?”
“行,我不与你争辩这个。”魏旻言双臂一环,让她斜坐在自己身上,鼻尖溢出一声轻哼,“怎么挨到这么晚还不睡?”
她倾身往前,荡起春水涟涟。
两人在池中相拥,水波一阵一阵把彼此推得更为靠近,近得几乎没有空隙。
“我知道,你和哥哥在商议那些个危险的事儿,又岂能独自安眠?”
魏旻言未置可否,仅仅是垂着头不语,便听她接续着说道:“哥哥若是真想以身犯险,我定是拦不住的,可你能否答应我……至少要保证他性命无忧?”
闻言,魏旻言摆正脸色,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来,“哥哥今日来,本意并不是想和我商量什么。只不过,是把计画告诉我一二,好借点人手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姚思浅便也明白过来。
姚时安虽与魏旻言合作,却没有真正地对他敞开胸襟,只是点到为止。突然间,整颗心越发地动荡起来,难以安定。
魏旻言见状,抬起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这么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我也没说不答应你。”他的声线沉稳,带着几许安抚的作用,“你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水气蒸腾,加速了情意的增温,顿时在室内拉开一片旖旎。
隔日午后,魏旻言抽空陪着姚思浅在园林里散步、消食。
忽然,却有名宫女匆匆上前,打断了他们的两人时光。 “娘娘,康王爷专门差人送了礼物来。对方仍在殿前候着,您看,是否要带点儿话过去?”
姚思浅自然也留意到,她所用的称呼是‘康王爷’,而不是康王府。
斜斜地睨了眼魏旻言,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多少不痛快的神情,才出言问道:“康王送的什么?拿上来给我看看。”
“是。”
姚思浅掀开匣子的同时,身旁的魏旻言亦忍不住凑近偷瞄几下。
眼看那套珍珠首饰,明晃晃地摆在面前,他不禁回想起昨日苏景桓临走前扔下的那句话。
——表弟妹这副头饰虽然华贵,却与年龄有些不符了。
这下,魏旻言也咀嚼出几分深意来。
苏景桓都管到他女人的装扮上了,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些。
思及此,他不自觉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分明是极其平淡的语气,姚思浅却像受了蛊惑般,忙不迭摇摇头,“戴一身的珍珠显得多俗气,不好,不合适,实在欠妥……”
尾音犹未落地,魏旻言便出声打断,“是么?毕竟是人家的心意,不喜欢也收着。”
说着说着,他允自往前走了几步,才咬牙切齿地补充道:“一辈子也别拿出来戴。”
姚思浅怔了一怔,待回过神来,就想着加快脚步追上他。可魏旻言却像是故意与她赌气般,甩开大步。
最后,实在是太过吃力,姚思浅不得不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蹲下来。
沿路上,魏旻言皆不断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此时,一发现人没有跟上,便片刻不停地走了回头路,只是那俊脸上的怒色未曾褪去。
“跟不上,你就不能伸手拉我吗?”
他弯着背,停在姚思浅面前,作势要将她背起。
但这回,却换作姚思浅不肯了。
她哼哼唧唧地,似有满腹的牢骚待要发泄,“就许你能闹别扭啊?姑奶奶我今儿就是不高兴,怎么了?”
魏旻言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媳妇气呼呼的,像只炸毛的小猫咪,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
却不料,她居然一把拍掉了他伸去的手,愤愤地道:“你自个把醋桶打翻了,还将气撒到我头上,你还有没有理了?”
魏旻言顿住半晌,却是叹了口气道:“我瞧着,你说话倒是中气十足的。想来自己走路也没什么问题。”
话落,他挑了挑眉,仿佛最终确认似地加重了语气,问道:“所以,还上不上来?”
闻言,姚思浅愣了片刻,竟是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上啊,怎么不上了。”
她刚一说完,便像是害怕魏旻言会反悔,急急忙忙地攀了上去。而后,又把头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背部,乖顺地磨蹭了几下,才道:“好女不吃眼前亏嘛。”
“就你嘴硬。”
正是初冬时节,北芩的迎亲队伍陆陆续续进了京城,声势浩大,吸引众多百姓围观。
华城公主凤冠霞帔,俨然是一副新嫁娘的派头。
可当她望向自己心爱的男子时,却挤不出丝毫的笑容。即使面上裹着厚厚一层浓妆,也难以掩饰那份愁容。
身着官服的姚时安领了旨,径直错开一众宫女,走近魏涵双的面前,亲自搀扶她登上马车。
然而,若有眼尖者,便可发现他不仅仅是虚扶着她,而是带点占有欲地攥紧了魏涵双白雪似的皓腕。
“你今天很好看。”姚时安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诉着,“就当作是为我而穿的,笑一个。”
“时安哥哥……”
眼瞅着魏涵双的眉目间尽染忧愁,姚时安有无数次,都差点忍不住想探出手来,抚平她紧皱的眉。可到底,还是拼了命地压抑住内心的冲动。
“你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逼迫你,别怕。”姚时安反反覆覆地说着,早已分不清这句话究竟是对她,抑或是对着自己说的。
“时安哥哥,你明知道我担心的不是自己。”
姚时安顿住半晌,方仰头说道:“我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去应承你什么,会循规蹈矩这类的假话。我只知道,我已经逃避了半辈子,接下来的时间……”
“我想陪着我喜欢的姑娘度过。”
魏涵双眸子顿时收缩,目光所及的画面因为泪水而变得蒙胧。
等不及她回答,姚时安再度开口道:“时辰已至,你一会儿好生休息养神。”说罢,他便俐落地把车帘盖下,单方面阻断了这起对话。
待这一连串迎娶的仪式步入尾声,抬着华城公主的软轿也缓缓出了京城,直往边疆北芩部落而去。
繁华落幕,贪图热闹的人潮亦逐渐离去。唯独远在城楼上的魏旻言,仍旧杵在原地,不具任何离开的念头。
“夫君。”姚思浅将事先准备好的大氅,往他身上一披,“我们回家,可好?”
良久,魏旻言才陡然回过神来。
二十岁的成年男人,却对眼前的小姑娘生出几分依赖感。他俯下身,高大的身躯屈就在她细窄的肩,几乎忘情地沉浸在那份温柔中。
不知过了多久,有小厮来报。
“殿下,工部侍郎求见。”
闻言,前一秒还依偎在娇妻身上的魏旻言,立刻恢复了以往的刚强,严声道:“让他稍待一阵,我先送太子妃回去。”
“左右也不过一小段路,哪里需要这么离情依依的相送?”姚思浅故作嫌弃般,拨开那双搭在自个腰上的大手,笑说:“政事要紧,你赶紧去忙吧。”
“嗯。”魏旻言轻捏着她小巧的鼻头,道:“我这边尽早把事儿处理完,也好早些回去陪你。”
然而,才走了几步路,姚思浅便有些懊悔没与魏旻言同行。
只见前头不远处,侧身立着的美妇,正是她最不愿见的宜贵妃江氏。
这时,她的腹部已高高隆起,肚皮微尖,显是胎儿成形的样子。
宫里头,当属怀着身孕的女人最为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