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浅如何也想不到,挡在面前的人竟是苏景桓。虽然严格来说,他仅仅是好整以暇地站在边上,注视着她诧异的神情。
任凭姚思浅再不愿,也只得站起身,隔着几步的距离,福了一福,“康王表哥安好。”
苏景桓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似乎对她所用的称呼颇感兴趣。 “看来是我来的时间凑巧,倒在这里遇上了表弟妹。”
成婚隔日,向皇后晨省是内命妇该尽的本份。康王出身皇室,又怎会不清楚这点规矩?
可他非但不知避嫌,还像是刻意等在这里,实在让人无法不介怀。
姚思浅眉头紧蹙,有意绕道避开,就听见他张口说道:“我瞧着表弟妹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想来多半是昨日累着了,还是乘轿子吧。”
经他这么一说,姚思浅才发现自个儿居然合不拢双腿,行走时隐隐呈现外八字形,确实仪态欠雅。
她脸色瞬变,只觉眼前这位看似清冷矜贵的男子,实在表里不一,不宜多做交往,便道:“多谢表哥关怀。我还赶着去给母后请安,这就先行一步了。”
姚思浅把态度表达的清清楚楚,他却像听不出她话中的疏离,又道:“恰好我也是来见姑姑的,顺路。”
闻言,姚思浅正愁着该如何应对,便见那抹杏黄色的身影掠过眼帘。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思浅,”魏旻言顿了顿,似乎直到这时才留意到一旁的男人,“表哥也在。”
苏景桓在他出现的那刻,就顿时收敛住玩笑的心思,眸光又恢复成平时的寡淡,只在语气中捎了几分笑意,“皇上训话完了?”
提及这件事,魏旻言不但没有表露出半点难堪,甚至因着回想起今晨,那一幕幕的旖旎风光,而忍不住展露笑颜,“是啊。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章诚那个老古板在唠叨,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听到这里,姚思浅不禁有些奇怪,“章诚,章御史?莫不是,你犯了什么事儿!?”
魏旻言被她慌乱的小模样逗得一乐,便抿嘴笑道:“确实如此,这都要怪你。”
说完,他本想伸手揉揉姚思浅的脑袋,却看她精心梳了头凤髻,只得转而在她鼻尖轻刮一下。
“我?”
姚思浅心下一凛,随后看魏旻言笑容朗朗,压根儿不像有事的样子,忽然就有种受到欺骗的感觉,哼哼两声,不再搭理他。
苏景桓见状,就有些忍俊不禁地道,“这是生气了?”
而魏旻言看情势不对,倒也肯示软,立刻就放低了声音哄着,“全是我的错,你消消气,可好?”
姚思浅不语,只是淡淡地瞥了苏景桓一眼。后者这次倒是识趣不少,两手一摊,口气满是无奈,“得,敢情是我讨了表弟媳的嫌。”
“这样吧,我先告知姑姑一句,说你们路上耽搁了,迟些才过去。”
“也好,有劳表哥。”
魏旻言笑得体面,可等他一走,却是直接抱着姚思浅的腰身,把人举起来转了半圈,吓得她连连惊呼几声,才缓过神来,“你干什么呀!”
魏旻言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道:“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警觉?别人跟你搭话,你就要回答么。”
姚思浅双手捧起他的脸庞,仔细打量了好半晌,“夫君,你今儿个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甜甜软软,尤其是那声夫君,唤得婉转动听,勾得魏旻言心里痒痒,直言道:“别人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是抢。”
姚思浅听了,便对着他厚薄适中的嘴唇,轻啄一口,“怪不得,章御史总说你恶霸呢。”
凤仪宫。
苏皇后虽未亲眼所见,但光是耳闻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憋不住噗哧一声,放声笑了出来,“你这招使得,当心旻言以后记恨上你。”
“我这不是看他们新婚燕尔,没忍住,捉弄了一下嘛。”
在自家姑姑面前,苏景桓省去不少无谓的拘束,笑得无比爽朗,“我这表弟一看,妥妥是个妻管严的。”
“妻管严有何不可?我现在倒觉着,旻言能喜欢就是极好的。”
苏景桓顺嘴说着,“是啊,总好过我……”话至一半,他忽然止住了口。
苏景桓与发妻赵氏感情不睦,在京城的贵族圈中算不上什么新奇事儿,苏皇后亦略知一二,此时就轻声劝和道:“依姑姑看来,瑾芸也是个出挑的姑娘,你何不……”
闻言,他忍不住一口打断道:“赵瑾芸自然是出挑的,相貌好,品性佳,偏偏我看重的却是她的家世。”
停顿片刻,却没有让苏景桓的情绪冷静下来,反倒是越发地激动。
“当年,父王将王位传承给我时,再三的交代,不管何时皆须顾及苏氏满门的荣耀。于是,我汲汲营营,凡事都用利益考量。”
“我以为这样,就能护得苏家上下周全,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帝王心的凉薄。”
苏氏听罢,鼻尖泛酸,眼泪险些就要夺眶而出。
见状,苏景桓自知失态,只得拼了命地压抑住心中的躁动。
费时良久,再重新开口,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姑姑且放心。”
“如今,这康王府既然是桓儿当家,必然不会叫华城表妹委屈了。”
话题暂告一段落,便听得守门的太监来报说,太子协同太子妃一并来了。
“快把人请进来。”苏皇后嘴里说着话儿,手边也没停下,反覆打理着仪容,直至毫发不乱,才出言道:“旻言他们夫妇俩,等会儿定是要在我这里用午膳的,你要不也留下来热闹热闹。”
苏景桓一想起,方才姚思浅那道嫌恶的小眼神,唇角便止不住地上扬,“罢了罢了,我光是看着他们二人恩恩爱爱,就觉得腻牙,哪里还用得下饭菜?”
作者有话要说: 吃完糖,喝点醋中和一下。
醋桶给我们太子爷安排上!
第27章 深宫怨妇
魏旻言背了姚思浅一整路。
温香软玉傍身, 魏旻言只觉得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
姚思浅时而晃一晃玉足,把两条细腿荡得老高,时而拿脸蹭一蹭, 熨贴着他后背的温热, 总归是片刻也不肯安分。
魏旻言板着脸, 想佯装出几分怒气,可嘴角却怎么也绷不住笑意, 道:“规矩呢?”
闻言,姚思浅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你自个儿说要背我的吗?谁先犯的规矩呀。”
语落, 她又把话锋一转, “这么说起来,夫君不觉得……这样也挺刺激的么。只怕, 连天子都不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与嫔妃们如斯亲昵。”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倒像我是个好色之徒似的。”魏旻言低声斥了句, 语气却百般纵容。
姚思浅对着他修长的后颈亲了一口,才以打趣的口吻说道:“那不能。毕竟,夫君可是替我保留了二十年的初 夜呢。”
话音刚落,魏旻言托着她的手便顺势上移, 在那微微翘起的部位掐了一把。
随后, 就听得姚思浅猛地倒吸了口气, 双颊泛红,体温亦变得燥热起来。
“你,你放我下来!”
魏旻言还来不及回答, 便见苏景桓负着手,从凤仪宫里走出来。
三人正好碰了个正着。
“表哥这是要走了?”
苏景桓的目光在捕捉到,掩藏在他背后那道娇小的身影时,逐渐由清澈变得幽深。“我的身份,本就不适合在宫里久待。”
话落,他便要走。
只在与魏旻言错身而过的刹那,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开了口道:“表弟妹这副头饰虽然华贵,却与年龄有些不符了。 ”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过来,迈开大步就消失在视线当中。
苏景桓刚踏出宫门,在马车边等候已久的小厮立马迎上前来,躬着身,替他掀开了车帘,“王爷,您这会是要回府吗?”
“嗯。”苏景桓顿了顿,却是改口道:“不,上集市逛逛吧。”
小厮怔了一怔,有片刻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见苏景桓投了个冷眼过来,顿时又利索地提起脚步跟上,“……是。”
而此时,康王府中却是一派的宁和。
赵瑾芸搁下笔,拾起面前其中一张写满小楷的宣纸,满意地颔首道:“素兰,把这份经书给娘亲送去吧。”
名唤素兰的婢女动作一滞,并没有立刻接过那叠纸张,而是忍不住开口道:“娘娘,王爷今儿个多半要歇在正房,您看,是不是做点儿准备?”
经素兰这么一说,赵瑾芸才恍然想起今晚该轮到她侍寝。面上没有丝毫喜色,只是淡淡地说道:“王爷不喜欢太过花俏的打扮,还是像往常一样就好。”
“娘娘……”
赵瑾芸连连摇着头,苦笑道:“你瞧,庞氏和钱氏不也如此吗?一身素净,不思装扮。”
苏景桓除了她这个正宫妻子外,尚有两房侧妃。
然而,他从未有过任何厚此薄彼之举,仅仅是将行房当作例行公事般,轮番宠幸着一众妻妾。
京中人人都道,康王府后院清净,是苏景桓具有齐家的本事。可又有谁知道,她们根本无心为他争风吃醋。
素兰一阵好说歹说,好不容易劝动赵瑾芸,至少念在为人妻子的份上,尽心侍奉一晚。
于是,待到入夜时分,赵瑾芸就温了壶酒端进书房里,打算与苏景桓共饮。
“王爷,夜晚凉,喝杯小酒暖暖身子吧?”
苏景桓向来十足礼遇这个妻子,只轻轻应了声,便接下了她双手呈上的酒盏。随后,大手一挥,道:“王妃也喝。”
赵瑾芸也不做矫情的推辞,微微仰头就饮去了大半杯。正欲开口时,却瞥见紫檀木制的桌上摆放着一副全套的珍珠首饰。
圆润的珠子泛着晶莹色泽,看上去质地高雅,不觉庸俗。且价值远在金、玉之上,一向深受名门贵女们的青睐。
赵瑾芸自然也不例外。
她稍一思索,心下便有了猜测。
因着华城公主和亲之事,苏景桓曾与她父兄密谈过一回。他如今倚重赵家,会连带地重视起她也不奇怪。
思及此,赵瑾芸不由笑问道:“难得王爷会亲自挑选女子的首饰,只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脸面,叫王爷上心了?”
“这个,”苏景桓并不急着解释,反倒是先把木盒妥善地收好,才慢腾腾地答道:“虽然迟了些,却是给我那表弟媳准备的见面礼。”
闻言,赵瑾芸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她虽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怨懑,可说出口的话还是隐约怀着几分恶意,“既然是给太子妃娘娘的礼物,王爷不该交由妾身筹备吗?否则,这事儿传出去,难免要说王爷轻薄了。”
苏景桓缓缓抬眸,道:“王妃何出此言?莫非……这是王妃自个儿的心声?”
他的口吻甚为平淡,没有夹杂任何不满的情绪,却让人感到不怒而威。
赵瑾芸突然就有点心虚,着手收回他喝尽的酒杯,语气急促道:“王爷事情繁多,妾身不便打扰,这就先回寝房等候了。”
她刚一转身,仍未跨出步伐,就听得背后的男子沉了沉声,说着“不必了。”
“王妃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还是尽早歇下吧。我宿在庞侧妃那里便是。”
赵瑾芸脚下一顿,自知苏景桓是对她方才的失仪有所介怀,也不欲多加争辩,只低低应了声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晚,姚时安顶着夜色入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