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闭着眼,长睫垂下,精致可爱,瞧着就像睡着的美人,漂亮也易碎。
这些话姜知白听不下去,转过头看着窗外,哪里有大片大片的花海。
李蓉嫣握着她的手,“当然了,最难的是陈宴清。”
“你坠楼把他吓坏了,差点没有追随你而去,但他怕你醒来找不到他要哭,硬生生给熬过来了。”
风吹动姜棠的长发,姜棠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李蓉嫣却说着红了眼眶,趴到姜棠耳边呼唤:“糖糖啊!他真的很爱很爱你,前世今生都为你斩杀了皇帝。”
听到这话,没人注意到姜棠的眉毛皱了一下。
“外头的人都骂他,你也没有醒的征兆,我们看的出来,他快撑不住了。听陈风说他的书房藏了好多好多可怕的东西,匕首、砍刀、麻绳和毒药……”
但哪怕知道,谁也不敢阻止或刺激他。能拯救他的,唯有姜棠。
李蓉嫣说:“蓉嫣姐姐知道你也喜欢他,你有勇气为她跳楼,那么也快醒过来救救他吧!”
原来爱情深到最后,真的可以交付生命。
她们闲聊着太阳落下了。
外头夕阳漫天,一片橘色,温暖美丽。
姜棠仍旧没有要醒的征兆。
外头紫苏进来,看到床上安静漂亮的夫人,放低了声音说:“公主,将军,先吃饭吧。”
陈宴清未归,他们夫妻暂时不能走,但姜知白和李蓉嫣嫌少被陈宴清允许和姜棠呆一天,都很珍惜这份时光,紫苏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就进来请吃饭了。
“你去吃吧,我不是很饿。”姜知白说。
他能不吃,李蓉嫣有身子却不能。
李蓉嫣看着他憔悴的样子,皱眉劝道:“吃点吧,你总不想看到,糖糖醒过来,你再倒下去吧!”
这些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魏国顶天立地的英雄,然而因为在意姜棠,为她脆弱柔软。
“糖糖肯定是盼着咱们好的。”李蓉嫣耐心开导。
姜知白朝妹妹看了一眼,“行吧,你先去,我给糖糖盖好被子,晚上风会有点冷。”
“好。”
李蓉嫣站起来。
她月份大了,身子多有不便,紫苏过来扶她。
姜知白给姜棠掖了掖被子,没有因为姜棠昏睡而敷衍,认真解释道:“我和你嫂嫂去吃饭,不是要走,一会儿就来陪着你。”
“至于陈宴清,你去抓害你的孟舒了,今晚可能会晚归,糖糖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
姜棠的手被放回锦被,安静的样子像是认真聆听。
做完这些姜知白才转身。
只是没走出里室,忽闻身后轻若羽毛的一声,恍如梦语——
“阿、阿兄……”
姜知白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拧了拧眉。
晚风变的温柔,夕阳无限美好。
他恍惚听到了糖糖叫他的声音。
虽然可能是幻觉,但姜棠还是克制不住回头,目光扫向身后之时,愕然看见床边,那个赤足坐着的少女,那一刻呼吸都停了。
姜知白身子一颤,伫立不住,手臂碰向边上的支架,花瓶应声而碎。
紫苏赶忙问:“将军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儿吗?”李蓉嫣也关心道。
姜知白没有答,只望着那少女。
李蓉嫣只得和紫苏又折回来。
然后——
盛了满室夕阳的屋里,有晚风习习。
姜棠面色苍白,唇角也无血色,过分脆弱的姑娘披发坐着,浑身带着久病的虚弱和无力。
唯独一双眼睛疑惑又不安看着他们。
四双眼睛相对,姜知白先反应过来。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伸手想摸又不可置信的哆嗦着咽了咽口水,“糖糖……”
叫完不敢动,恐大梦一场。
李蓉嫣抱着独子跑过来,看着她泪流满面。
紫苏同样泣不成声,哽咽道:“我去、叫大夫,通知大人。”
说完赶忙带着消息跑了。
“糖糖,你终于醒了。”李蓉嫣先姜知白一步,抓着她的手。
姜棠秀眉微皱,想要挣脱,不料身子无力,挣脱不掉。
对待李蓉嫣抗拒又不安的问:“你是?”
李蓉嫣的哭声一顿。
对着眼中懵懂又怯怯的姜棠,忽然意识到什么,“糖糖,你……不记得我了?”
因为猜测太过诧异,李蓉嫣没控制好力道,姜棠手上一疼,无助的向唯一信任的姜知白寻求庇护,“阿兄。”
声音沙哑,带着久不说话的生疏。
姜知白这才回神,拍拍李蓉嫣的肩,“先冷静,你抓疼糖糖了。”
李蓉嫣赶忙松开她,和姜知白对视,微微皱眉。
姜知白震惊之后已然冷静,“能醒已是万幸,其他的慢慢来吧。”
李蓉嫣一想,的确也是,“对,能醒就好能醒就好。”
这两人的对话在姜棠耳中着实奇怪,自己不过睡了一觉,睁眼就是陌生的房子,窗外开满的鲜花,好不容易叫住熟悉的阿兄,却进来两个不认识的姐姐。
他们似乎还觉着自己病了……
这让姜棠很没安全感,忍不住抓着姜知白的手,一刻不离。
*
陈宴清本来就快抓到孟舒了,忽听府里暗卫说夫人醒了,他站在原地愣了足足有好几刻,这才撒开了腿往城里跑,黄昏夜色之下他的身影蹒跚又可怜。
夕阳落在他焦急的身上,给白发镀了一层温暖的光。
他甚至忘记了马的存在,也忘记施展出色的轻功,跑回家时气喘吁吁,所有人看见他的神色都是惊喜又轻松。
有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忆起陈宴清的作为,便没那个胆子说。
这一年,陈宴清太冷了。
好在陈宴清也没理会他们,加快了步子往后院走,没进门就看到满室灯亮,照亮了遍地鲜花,风吹过花香,气氛异常融洽,比起往日的清冷,今日多了许多温暖。
里面还传来姜知白喋喋不休的声音,“你累不累?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或者你累的话,就躺下去。”
姜棠醒后,姜知白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欢脱的姜知白。
李蓉嫣被他吵的头疼又无奈,“这么多问题,你让人先回答你哪个?”
他们日常的吵闹,让陈宴清喉咙发涩。
明明一门之隔就是期待的人儿,陈宴清却忽然生不出推开门去面对的勇气。
他多害怕是梦一场,睁开眼又是她睁不开的样儿。
直到熟悉且沙哑的声音,带着温柔笑意说:“不累,高兴。”
陈宴清一把推开门,走进去,屏着呼吸目光落在床榻上。
那边的人齐齐转过头,便瞧见一脸狼狈的他。
而在站着的姜知白和坐着的李蓉嫣里面,被子围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像瓷娃娃一样,眼睛干净又惊讶的看着他。
屋内烛光暗了又明,两人隔着兄嫂对视。
他的目光灼灼,只有一个她。
方才姜棠已经接受了有个嫂嫂的事实,更惊喜即将当姑姑的喜悦,出于好奇,此刻她的手还在李蓉嫣肚子上抚摸,乍然看见陈宴清眼眶发红,下意识察觉到危险。
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野兽扑食,一眨不眨,又垂涎发狠。
她抿着唇,往姜知白身后躲了躲。
“糖糖?”李蓉嫣看着她,“你忘了方才姐姐跟你说的话。”
“没、没忘。”
李蓉嫣温柔哄道:“那个人就是他,所以你还要躲吗?”
姜棠抿唇,纠结万分。
蓉嫣姐姐说她生病了,醒来记忆出错了,停留在一年半之前,未嫁的时候。只是现在的她不仅是将军府姑娘,也是晋王府的夫人,她有个很疼她的夫君,叫陈宴清。
蓉嫣姐姐还说,他是个对她很温柔,很宠溺的男子,把她放在心尖上。
阿兄也这么说。
可……
姜棠出于不肯定,忍不住扒着阿兄出去又看了看。
可他就盯着她站在,眼神也不友善,瞧着很凶的样子!而且夫君的话,不应该和她年纪相仿吗?为何这人鬓间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年纪很大?
这话姜棠不敢说,也没礼貌。
“可……他看着、好凶。”
姜棠捋着舌头,反应有些迟钝。
一年半前的姜棠,仍是只有姜府四角天空的姑娘,木讷的她没有学会喜欢,也没被陈宴清教会喜怒哀乐,比起他们认识的姜棠,要更胆小内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