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得自在一些也好,不过一年到头的节日太多了,你也不必什么大节小节都回来,免得叫世子夫人她们羡慕,这样吧,以后每年端午、中秋、过年前回趟家,差不多一季一次,不少了。”
“祖父是不是喜欢我了,所以不想我回来?”
“胡说,祖父是为你好。”
祖孙俩一会儿聊些正经的,一会儿开开玩笑,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赵氏那边派人来传话,问老爷子想何时开饭。
殷墉是真舍不得浪费时间,可小孙女难得回来一次,也该腾出时间跟叔婶兄弟们坐坐。
“走吧,咱们先去吃饭。”殷墉站起来道。
殷蕙再次凑过来,扶着祖父的胳膊。
祖孙俩一边走一边还在聊:“衡哥儿怎么样,长得像谁?”
“金盏说像我,我瞧着更像三爷,长大了肯定是丹凤眼,没有我的眼睛大。”
“哈哈,丹凤眼好,有气势,男孩子不用像你这么漂亮。”
谈话声传到厅堂,二房一家人都出来了,除了赵氏娘仨,还多了忙完上午差事赶回来的殷景善、殷闻父子。
殷蕙的目光扫到堂哥殷闻的胸口便止住了,没有去看他的脸,怕泄露自己的恨。
“阿蕙可算回来了,二叔天天想你呢。”大腹便便的殷景善声音洪亮地道,双眼快眯成了两条线。
殷蕙对这位二叔也没有什么好印象,酒囊饭袋之辈,祖父去世不久,殷家就在二叔与堂哥手里败落了下去,糟蹋了殷家列祖列宗呕心沥血几代人攒下的家业。
如果父亲早年没有遇到海上那场风暴,英年早逝,殷家或许还能多支撑几代。
厅堂里摆了一张黄梨木八仙桌,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坐一面,殷闻殷阆兄弟俩坐一面,殷蓉瞥眼殷蕙,不太情愿地在她这边给殷蕙留了地方。
殷蕙笑了笑,走到殷墉这边,撒娇道:“祖父往里面挪挪,我要挨着你坐。”
殷墉也高兴这样,笑着空出地方来。
赵氏受不了祖孙俩这副腻歪劲儿,用一副宠溺的语气对殷蕙道:“阿蕙都当娘了,怎么还一副孩子脾气,在咱们自家还好,回了王府可千万要改,别叫贵人们笑话。”
殷蕙兴致勃勃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漫不经心地道:“婶母放心吧,我都懂的。”
殷墉已经开始给小孙女夹菜了:“阿蕙快尝尝,这是你最爱吃的海鲈鱼,今早刚从海边运来的一批,我都忘了,还是德叔疼你,记着呢。”
他一回家就忙着与孙女叙旧了,厨房那边肯定是德叔吩咐的,做了一桌小孙女爱吃的菜。
平城并不靠海,这样的海鱼,一条都能卖几十两银子,普通富贵人家都吃不起,可对于殷蕙来说,却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燕王府盖得气派,饮食上却不兴奢侈之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上如此贵重的菜色。
包括在殷家,也不是人人都有殷蕙这样的待遇,譬如赵氏,她就不敢顿顿要求吃海货珍货。
殷蕙突然回来,二房一家每人都有话问她,或是询问她回来的原因,或是打听燕王府里贵人们的起居做派。殷蕙只管吃饭,殷墉本就心疼小孙女变瘦了,见二房还要打扰小孙女,不高兴地道:“哪有那么多话要问,都先吃饭!”
有祖父的疼爱,殷蕙的胃口更好了。
吃完了,她马上又跟着祖父去了书房。
只是这次不能再聊那么久了,第一次出门探亲,若是回去太晚,可能会影响下次。
殷墉也不敢留小孙女太久,喝了两盏茶,他离开一会儿,回来时就要塞银票给殷蕙。
殷蕙捂住祖父的手,哭笑不得地道:“您还怕我缺银子不成?”
她的嫁妆,除了贵重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田产商铺,光是列在嫁妆单子上的陪嫁银子就有十万两,而这只是小头,祖父还偷偷给了她一百万两银票。
一百万两银票,对于外人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数字,不过以殷家的家底,就算给燕王捐了两百万两的军需,又给了殷蕙一百万两的陪嫁,剩下的依然非常可观。
燕地首富之家,绝非虚传。
殷墉目光慈爱地看着殷蕙:“你的夫家权势滔天,就算你受了委屈,祖父也帮不了你,唯一能给你的只有这些身外之物,万一将来遇到什么麻烦,花些银子或许就能消灾了。再说了,那些是给你的,这笔是给衡哥儿的,人人都知道他曾外祖父有钱,我怎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祖孙俩推来推去,最终殷蕙还是拗不过祖父,将用帕子包好的一叠银票贴身收好。
温夫人赠了殷墉一支人参,殷墉也为温夫人准备了一份回礼,是一幅前朝大家的画作,重在雅致,另让德叔准备了一水箱的海鲈鱼,叫小孙女带回去给王府众人加餐。
殷家就是有钱,左右人人都知道,便也无须遮掩什么了。
“您好好保重身体,中秋前孙女再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站在殷宅门内,殷蕙恋恋不舍地道。
殷墉笑道:“祖父的身板比你还好呢,阿蕙不用担心。”
说着,他亲手替小孙女戴好了帷帽。
白纱落下之前,殷蕙扫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堂哥殷闻。
她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让殷闻连累祖父。
作者有话要说:
纪纤纤:公爹快看,三弟妹那里藏了一笔巨款!
燕王:你是在内涵我喜欢抢钱?
第9章
重新上了燕王府的马车,殷蕙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和。
距离导致祖父丧命的那场变故还早,她有的是时间调查殷闻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步一步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
马车毫不耽搁地驶回了燕王府。
殷蕙先去给徐王妃请安。
徐王妃客气地问了下殷老的身体。
殷蕙笑道:“多谢母亲关心,祖父他身体康健,硬朗着呢,正好有批海货刚刚运过来,祖父叫我带回来给大家尝尝鲜,还劳母亲分配一下。”
徐王妃笑道:“嗯,我知道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殷蕙告退。
她走后,四个粗使婆子搬了水箱进来,里面养了二十来条近两尺长的海鲈鱼,条条游得欢快。
海鱼运输比河鱼更麻烦,哪怕味道同样鲜美,海鱼就是要比珍稀的河鱼贵上几倍,而且海鱼难养,存放不了多久,这几天都得赶紧吃了,不然死了浪费东西。
燕王好鱼,徐王妃做主,给府里各院主子分别送一条鱼去,剩下的都送到燕王那边的厨房。
“王妃,这么大块儿头的海鲈鱼,一箱能卖千八百两银子吧?”
粗使婆子们离开后,徐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低声议论道。
徐王妃:“差不多,拿到京城去卖,还能更贵一些。”
嬷嬷啧啧道:“殷家可真有钱,三夫人回趟家,殷家就费了千两银子,可见殷老有多宠爱这个孙女。”
徐王妃想到殷家“主动”捐献出来的两百万两军需银子,对于那等巨富之家,千两银子的回礼又算什么?
三爷娶了殷家女,损了面子捞了实惠,得失如何衡量,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
殷蕙辞别徐王妃后,又去了温夫人那边。
温夫人惊讶儿媳妇回来的这么早:“怎么没多待一会儿?”
殷蕙笑道:“能回去看看祖父我已经十分满足了,不敢逗留太久,对了母亲,祖父很感念您送的人参,听我说您喜欢菊花,特意挑了这幅秋菊图,让我送给您赏玩。”
金盏双手托着这幅名贵的大家之作,送到温夫人面前。
温夫人出身农门,见识跟殷蕙都没法比,也不曾听闻什么书画大家,打开这画后只觉得画里的菊花栩栩如生,自有一股令人忘我的神韵传递出来。她也特意去看了看画卷上的落款,然而并不认得。
“阿蕙,这画是不是很贵?”温夫人悄悄问。
殷蕙:“贵不贵的,一幅画最重要的是能传到喜欢赏画的人手中,祖父虽然喜欢收集字画平时却并无闲暇欣赏,送您正合适。”
温夫人轻轻叹息:“我哪里懂得欣赏,看个表面罢了。”
哥哥少时想走科举之路,她家里也有些四书五经的书,温夫人曾跟着哥哥读书识字,但只是学了皮毛,比普通村妇强点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殷蕙想了想,问:“儿媳略懂一些,那儿媳给您讲讲这幅画?”
温夫人立即高兴起来,像个好学的学生遇到了夫子,一脸渴盼。
殷蕙被婆母的表情逗笑了,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性情还留着一份天真质朴。
至于殷蕙自己,从小跟着祖父聘回来的名家们读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还学过一套女子剑。倒不是她自己多刻苦好学,而是祖父祖母过于疼爱她,殷家又富得流油,不差钱养那些女先生。殷蕙的兴趣也是一阵一变,譬如她七岁的时候喜欢读书,就多跟着教书的女先生学,八岁的时候想学剑了,教剑的女先生就忙了起来,待到十岁懂事了,才每样都认真地学习。
家里七八个女先生,一直到殷蕙要出嫁了,那些堂姐不需要的女先生才带着丰厚的赏钱愉快离去。
“阿蕙懂得真多。”
听完殷蕙的讲解,温夫人只觉得意犹未尽,儿媳貌美,声音也轻柔动听,她很喜欢,心里亦高兴儿子娶了这么一位才学渊博的好姑娘,真正相配。
殷蕙笑笑,就在她准备告辞的时候,徐王妃那边送了一条海鲈鱼过来。
殷蕙就问温夫人:“海鲈鱼有好多种吃法,清蒸、红烧、煎烤,您喜欢怎么吃?”
温夫人咽了咽口水:“我吃鱼都习惯红烧了,不过鲈鱼是好东西,阿蕙觉得怎么样更好吃?”
殷蕙笑道:“咱们口味不同,没法说哪种更好,只能说儿媳更喜欢吃烤鱼,既然您吃惯了红烧的,今晚就让厨房烤鱼吃?”
温夫人问:“怎么烤?”
她不怎么挑食,平时都是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遇到特别不对胃口的,丫鬟看见了跟厨房说一声,往后也就不上了。
殷蕙擅吃也知道该怎么做,就让丫鬟准备纸笔,她亲自动手,将烤鱼的做法一条一条地记在了纸上。
“阿蕙的手好看,字也好看。”
温夫人坐在旁边,看着儿媳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行秀美的小字,夸赞的话不经大脑就冒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儿媳妇确实多才多艺。
殷蕙被夸得心情也更好了,上辈子温夫人就是个好相处的,如今她有了变化,婆媳二人相处起来也多了些趣味。
“今晚先让厨房试试,若是您这边的厨子做出来不好吃,下次儿媳叫人做好了给您送过来。”
离开时,殷蕙细心地道。
温夫人心里暖暖的,一直将儿媳妇送到静好堂门口才折了回来。
殷蕙回到澄心堂后,先去耳房看衡哥儿。
衡哥儿刚吃完一顿奶,睡着了,穿着一件红底黑边的小褂子,脸蛋胖嘟嘟的,两只小胳膊齐齐地往上举,睡相别提有多可爱。
殷蕙取出祖父送的银票,厚厚一叠,整整一万两。
“看看曾外祖父对你多好,你才这么大就给了你这么多银子用,长大了你可得孝敬他老人家。”
收好银票,殷蕙对着熟睡的衡哥儿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