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杏当即跪了下来,“请主子明察,纸条交给钟姑娘前,奴婢始终伴在您身侧,不曾离开半步,绿凌染了风寒,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难不成是轻雁?茶水只经过她的手。
顾知晴骂道:“这贱人,谁给她的胆子,竟敢背主!我这就让人将她抓来。”
怕动静太大,吵到承儿,钟璃淡淡道:“不必抓来,就在妹妹那儿审问吧,她若真有问题,望妹妹给我一个交代。”
她说完就带着秋月回了摘星阁,看都没看“步摇”一眼。
见主子神色难看,明杏悄悄咽了一下口水,主仆二人往回走时,明杏才道:“主子打算怎么做?”
顾知晴冷声道:“她既要交代,那就给她一个交代好了,就是可惜了轻雁。”
明杏心头微颤,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半晌才道:“轻雁毕竟是一等丫鬟,又一向得您看重,姑娘何不推出个无关紧要的替死鬼。”
“你以为摘星阁这位真蠢不成?若不舍弃轻雁,她又岂会打消对我的怀疑?”
“主子英明。”
下午,顾知晴带着明杏再次来了摘星阁,顾知晴脸上满是羞愧,一进来就红了眼眶,紧紧抓住了钟璃的手。
“璃姐姐,是我御下不严,才令丫鬟险些酿下大错,她如今已经招了,真没想到,这贱人竟胆敢勾结外人,给姐姐下药,好在姐姐无事,我刚刚已经让人打了这丫鬟三十大板,将人卖到了青楼,望姐姐原谅妹妹的失察。”
怕给钟璃留下“杀人灭口”的感觉,顾知晴才吩咐小厮打了她三十板子,并非直接杖毙。
她说完,让丫鬟呈上好几样补品,其中还有支几百年的人参,那只步摇也再次拿了过来。
钟璃仅推辞一次,见她坚持,就没再拒绝。
瞧她肯收,顾知晴总算松口气,笑道:“姐姐不怪我就好。”
钟璃也笑了,道:“你何错之有?”
将顾知晴送走后,钟璃眼神才冷下来,她将秋月喊到了跟前,道:“你等会儿让青松悄悄出府一趟,把这些补品全卖掉,拿上银子找个中间人,去青楼将轻雁买下,务必要做的隐秘。”
秋月正憋着一口气,就算顾知晴处置了轻雁,也不过少个一等丫鬟,根本谈不上伤筋动骨,见主子要买下轻雁,她才眨了眨眼,脸上总算有了笑,“奴婢这就告诉青松。”
青松是张妈妈的儿子,再忠心不过,这事交给他办,正合适。
晚上,青松才回来复命。
轻雁足足挨了三十个板子,小厮打得相当狠,本是奔着要她命去的,谁料,她挺能撑,被卖到青楼时,轻雁始终昏迷着,若非瞧她有几分姿色,老鸨未必愿意买下她。
青松将她买下后,把她安置在了临时租赁的房屋中,又为她悄悄请了个大夫,她命大,始终吊着一口气,也不知晚上能否退热。
钟璃听完,点了点头,“今日跑了一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青松连忙谢恩,“这本就是奴才该做的。”
准备退下时,青松却想起了在街上瞧见的一幕,神情一时有些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8章 奸猾
钟璃道:“你但讲无妨。”
青松恭敬回道:“属下今日恰好路过书轩阁,里面的小厮和掌柜皆在打盹,也不知恰好今日如此,还是日日如此。”
青松是家生子,相当忠心,每次上街时,他难免会留意一下钟璃名下那两间铺子。
他已经不止一次瞧见,这两个铺子的掌柜和小厮不是打盹,就是聚在一起唠嗑,纯粹得过且过,根本不曾操心过铺子的盈利问题。
两个铺子的掌柜,皆是钟璃的舅母刘氏举荐的,是刘氏娘家亲戚。
青松本不想多嘴,当初钟氏在世时,他母亲张妈妈也曾提过一次,钟氏只叹息了一声,终究还是顾及兄长,最后便不了了之。
他若再提起这事,难免有搬弄是非的嫌疑,然而,如今铺子没有半分盈利,他多少替主子着急。
当初钟氏在世时,每年好歹也有二三百两的盈利,最近这两年连一百两都没有,好不容易赚的那点,还都拿去了进货。
两个铺子地段都不差,若是好好经营,怎么也会有五六百两进项。同一地段的铺子,甚至有一年赚□□百两的,他们如今只拿几十两糊弄钟璃,无非是欺负她年幼不懂行情。
青松实在有些瞧不上他们的行为,若主子手头宽裕,有花不完的银子也就罢了,偏偏她并不富裕。
为了给承儿看病,她连个首饰都舍不得买,旁的姑娘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连衣服都没几件,也就她天生丽质,但凡瞧见她的都注意她的相貌去了,才没人察觉到她的窘迫。
他虽提了此事,也算留了余地,最后那句“也不知恰好今日如此,还是日日如此”说到底也是一种试探,端看钟璃怎么处理。
钟璃本就有心解决铺子的盈利问题。
上一世,母亲离世时,她才刚过完十二岁生辰没多久,尚未学管账,也不通庶务,好不容易学会管账时,又被下了药,时常卧病在床,得知铺子没什么盈利时,也无力惩治。
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个健康身体,总要考虑一下她和承儿的未来,断不能再继续养一堆蛀虫。
见青松提起了此事,她感激一笑,“我正想让你关注一下铺子的事,谁料,你已经注意到了,难怪秋月总夸你细心。”
青松有些脸红,他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脸红时,也不算太明显,只略显窘迫地摸了摸鼻尖。
钟璃笑道:“你明儿个,往这两间铺子再走一趟,将这两三年的账本取回来,尤其是今年,我查完账本,再清算。”
青松精神一振。
翌日清晨,钟璃才刚陪承儿用完早膳,就听秋月说,青松回来了,摘星阁只有两个小厮,承儿很喜欢被青松举高高,青松进来时,他小炮仗一般冲了出去,直接搂住了青松的腿,“哥哥、哥哥。”
青松本蹙着眉,瞧见他,脸上才多了一丝笑,他给钟璃和承儿问了安,才一把抱起承儿举了举,承儿笑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一时之间,小院中满是他欢乐的笑声。
青松将他放下后,才惭愧道:“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利,没能要来账本。”
青松做事一向稳妥,此次过去还拿着信物,见掌柜竟然不肯将账本交给他,秋月顿时拧起了眉,“这些人,当真是胆大包天,还真当铺子是自己的不成?”
钟璃也委实没料到,他们竟然连账本都不肯上交。
张妈妈让夏荷将承儿带回了室内,随后才道:“以老奴之见,估计是账本有问题。”
钟母在世时,都是一年查一次账,刚开始都是年底查,由于掌柜们提过,腊月赶上过年,比较忙,查账的日子就推到了元宵节,如今距离元宵节,还有近一个月,说不得账本一塌糊涂,他们才不肯交。
钟璃当即道:“夏荷你往二夫人那儿走一趟,就说我需要去铺子里一下,给她打声招呼。”
镇北侯府如今是二夫人掌家,姑娘家出府不像男儿那般随意,往往都需要禀告主母一声。
夏荷应了一声,就去了二夫人的住处。
二夫人周氏如今已经知晓了顾知晴所做的事,昨晚听说顾知晴处置了轻雁时,她本没放在心上,谁料一早又听嬷嬷说,她昨个还往钟璃那儿送了不少补品。
周氏自个生的女儿,自然了解。她压根就不喜欢钟璃,好端端的,以她的性子,哪舍得给钟璃送东西,二夫人当即就让人将顾知晴喊了过来,这会儿正在敲打她。
“她毕竟得老太太喜欢,估计明年就会嫁给萧盛,就算看在你表哥和老太太的面子上,你也莫要为难她。”
顾知晴不敢顶撞母亲,敷衍道:“知道了,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好端端的为难她干嘛,府里谁不知道我跟她交好。”
二夫人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却又拿她没办法,听丫鬟说夏荷来了,她才将顾知晴赶走。
周氏向来八面玲珑,饶是接待丫鬟时,礼数也十分周全,得知钟璃想出府,她自是允了,当即让小厮备了马车。
钟璃出府时,承儿也想跟着,他一直眼泪巴巴望着她,姐姐、姐姐喊个不停,喊得钟璃一颗心软成了一团,最终还是带上了承儿。怕万一出什么意外,她将丫鬟小厮全带上了,软骨散自不用提。
承儿摔伤脑袋后,就不曾出过府,他兴奋地小脸红扑扑的,马车驶出侯府后,就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一双乌黑的眼眸,可劲儿盯着外面瞧。
钟璃出府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瞧见街上的繁华时,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街道上商店林立,有不少小商贩都在高声吆喝着,时不时就有行人,因为吆喝声驻足。
闻到馄饨的香味时,承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钟璃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才刚吃饱,想吃也要忍着。”
承儿小脸垮了下来。
钟璃不忍心瞧他失望,又道:“你若乖乖的,回府前,姐姐给你买糖果吃。”
小家伙的眼睛又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点头。
马车缓慢行驶着,行至安源街时,方停下,钟璃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茶馆,让夏荷、青叶带着承儿去了茶馆的二楼,安顿好他们,她才带着张妈妈、青松、秋月去了店铺。
他们几人来到店铺时,铺子里压根没人,钟璃的眼神当即冷了下来,这个铺子卖的是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钟璃仔细查看完,才发现,这些胭脂要么很油腻,要么很干,质量好的少之又少,大多是残次品。
钟璃逛了一圈,后院的伙计才发现她的身影,他不慌不忙,走了出来,瞧见青松时,脸色才略微一变,显然认出了他,他面上不由闪过一抹慌张,连忙向青松问了好,惊疑不定地看着钟璃。
“您、您是……”
钟璃带着帷帽,衣着虽朴素,气质却不凡,只是往那儿一站,就颇有种亭亭玉立,风华绝代之姿,伙计一时竟是看痴了。
秋月柳眉一蹙,冷呵道:“大胆!还不赶紧拜见主子!”
两个店铺的伙计,皆是掌柜在人市买下的,当初买下这些伙计的银子还是钟母出的,不过卖身契一直捏在掌柜手中。
掌柜的正在后院伪造账本,听到动静,心中一紧,他连忙将账本收了起来,快步走了出来。
他姓方,是钟璃的舅母方氏的堂兄,方元议。
他的目光在青松脸上打了个转,落在了张妈妈身上,惊讶道:“呀,张妈妈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这小子难不成真是璃丫头身边的小厮,刚刚竟莫名其妙跑来要账本,被我赶了出去。”
不待张妈妈开口,他又惊讶地看了钟璃一眼。
钟璃这才摘下帷帽,她的相貌与钟氏有几分相似,钟氏本就是出名的美人,她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美得恍若天仙。
方元议恍惚了一下,才道:“竟真是璃丫头,哎呦,都长这么高了!舅舅都快认不出你了。瞧我,真是糊涂,刚刚竟真是你让这小厮过来的?”
他提起青松时,眼中满是轻蔑,钟璃蹙了蹙眉,才礼貌地喊了声方舅舅,淡淡道:“确实是我,他不曾来过铺子,方舅舅不认识也正常,阿璃只好亲自走了这一趟,舅舅这下可以将账本交出来了吧?”
她目光沉静,无形中透着一丝压迫感。
方元议被她瞧得莫名有些紧张,他毕竟有些城府,很快就稳住了心神,道:“最近有些忙,这个月的账还没来得及登记,璃丫头且再等个几日吧,往年不都是元宵节才查吗?”
钟璃客气气道:“往年确实是元宵节才查,我记得,那是因为过节时,铺子太忙,来不及做账,才推迟的吧?这两年铺子又没什么生意,好几天都不接待一个客人,方舅舅应该有时间登记才对吧?还是说,生意又有了起色?舅舅才没时间记账?”
记账本就该日日记,再忙也该将账本整理好,何况店铺本就不忙。他没有记,不过是没想到钟璃会过来查账,说实话,他压根就没将她这个小丫头放在心上。
此刻,面对她的询问,他额前却不由有些冒汗,连忙道:“没、没有起色。”
钟璃叹息道:“我也瞧出来了,生意若有起色,掌柜和小厮又岂会擅离职守?这个月才过一半,没登记情有可原,之前的肯定都登记了吧?本就没几笔生意,记账也花不了多少功夫,相信方舅舅不至于如此懈怠吧?”
方元议眼皮直跳,眼珠子也不自觉往右翻了翻,支支吾吾道:“自、自然不至于。”
“那就请方舅舅把一月到十一月份的交给我吧。”
她毕竟是东家,方元议哪敢直接拒绝她,他没法子,一咬牙道:“账本被你舅母拿了去,她得知店铺的生意愈发惨淡后,就将账本要了去,如今还没归还。”
见他打定了主意不肯交账本,秋月险些气笑。
第9章 归来
钟璃拦住了秋月,脸上依然挂着笑,“原来是舅母拿了去,方舅舅若早说,我也不管你要了,你何时让舅母取走的?”
方元议松口气,“已借走七日,按理说我不该将账本交给她,但她实在担心铺子的收益,您尚年幼,又没了母亲,总不能指望镇北侯府帮衬,她身为长辈,觉得义不容辞,才拿走账本,她估计最近还在忙,尚未看完,等她瞧完,我会立马派人送到侯府。”
钟璃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随后就带着张妈妈等人离开了店铺。
秋月有些沉不住气,“主子,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他了!”
青松心情也有些沉重,方元议直接搬出方氏,还以“帮衬”二字做借口,无非是想让主子知难而退。
钟璃道:“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去买几盒糕点,等会儿咱们往舅母家走一趟,聊表谢意,你买好去书轩阁找我们。我们三个先去会会另一个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