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杏委屈地闭了嘴。
顾知晴说完才不经意瞄了一眼老太太的神情。
谁料老太太也跟着道:“璃丫头向来心胸宽广,确实不可能因这等小事生气。是不是在酒席上,那些贵女的言语有冒犯之处?”
见没能上成眼药,顾知晴心中不由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钟璃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让她老人家这般护着。
顾知晴道:“我请的都是与我交好的,大家都知晓我有多喜爱璃姐姐,怎么会让她难堪?说不准是恼我硬将她拉去了花园,她一向不爱出门,也怪我,作甚强人所难,说起来,我也是怕她憋坏了,才多劝了几句。罢了,我中午再去看看她吧,我一向拿她当姐姐,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生疏了。”
她句句都在退让。
老太太只点了点头,并未多说旁的。
走出养心堂后,顾知晴脸上的笑才消失,冷声道:“老太太还真是护着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也值得她抬举,真不知怎么想的。”
这话就差说老太太老糊涂了。
明杏不敢接,神情有些讪讪的。
等她走后,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去榻上歪了歪,她身体越来越差,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已有些精神不济。
张嬷嬷边给她按脑袋,边道:“老太太不必担心,两位姑娘向来交好,哪有什么隔夜仇。”
老太太却叹口气,“晴丫头向来要强,什么都要跟阿璃比,比不过就生闷气,何苦。”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压根就没信顾知晴的挑拨,她那点小伎俩,在老太太看来,着实低级。
须臾,老太太才对张嬷嬷道:“罢了,你还是去打听一下吧,别酒席上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璃丫头那性子,肯定要吃亏。”
回到摘星阁后,钟璃陪承儿用完早膳,才琢磨了一下上一世的事,自打在顾知晴的宴会上中过毒后,钟璃一向很谨慎,入口的食物,无一不用银针试过毒,她想不出自己是怎么中的毒,难道这世上还有银针无法试出的毒?
这种防不胜防的感觉,让她有些无力,她抿了抿唇,打算多研究一下毒药,上一世她时常卧病在床,所学着实有限,当务之急,还是得弄点防身的药物。
她怕顾霖会找她麻烦,上一世她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哪里可以搞到毒药,此刻倒是省去不少麻烦,她让秋月取出了衣柜里的紫檀木盒,盒子里共有二百二十两银票。
这是钟璃全部的家当。
钟母出自书香门第,家中不算富裕,她头次出嫁,嫁的是武将,钟父乃从六品忠显校尉,他战死沙场时,钟璃尚未出生。
他的去世,对两位老人打击很大,钟璃的祖父祖母身子骨本就不好,没撑多久就相继而去,她祖母同样是个温柔敦厚的老太太,弥留之际,交给钟母一封和离书。
钟母为老人办完丧事,又守孝一年,才带着一岁多的钟璃回了娘家,她父母同样走得早,家中只有一个兄长,兄长又已娶妻,嫂子本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家里又不富裕,一下子多几张嘴,日子久了,嫂子难免摆脸色。
钟母实在不想让哥哥为难,才生了改嫁的心思,她生得美,又蕙质兰心,想求娶她的人还挺多,最后是兄长做主,应下了镇北侯的提亲。
她出嫁时,自然没多少嫁妆,侯府花销又大,随处都要打点,处处要用银子,她外柔内刚,从未伸手向镇北侯要过钱。
她走前,只给钟璃留了两间铺子,外加五百两银票,铺子基本没什么盈利,这两年,为了给承儿看病,钟璃陆续花了两百多两,手头仅有二百多两。
钟璃将那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取了出来,她对夏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门口盯着。
这是防止有人偷听。
夏荷出去后,她才将银票递给秋月,“我需要你出府一趟,帮我去买点东西。”
秋月吓了一跳,微微上挑的眼眸中满是惊讶,“什么东西这么贵?抢钱不成?”
她自然清楚,这是主子仅有的银子。
钟璃苦涩一笑,她自然也觉得贵,又实在没法子,她身边仅有两个小厮,两人皆不会武,她必须得有点防身之物。
上一世,顾霖就再次对她下过手,正是她买的软骨散起了效果,她才逃过一劫。
她倒是学会了怎么制迷魂药,不过,需要不少药草,如今时间根本来不及,她今晚要出门,必须买点现用的来防身。
“若我所料不差,软骨散应该需要一百多两,你买完,再买一些药草。”
软骨散是一种能使人浑身无法动弹的药,虽然贵,却很好用,只需洒到人身上,就能令其浑身瘫软,药多的话,会使人直接晕迷,不像蒙汗药,必须得喝下去才有用。
秋月一一记在了心上,“主子放心,奴婢定然给您办好。”
钟璃对她自然放心,“你带青松一起去,谨慎些,别被人盯上。”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窗外月明星稀,不知何时又起了夜风,窗户刮得砰砰作响,秋月和青松跑了一整日,直到此刻才归来,带走的银子,花得只剩下八两。
钟璃虽心疼银子,软骨散到手后,总算有了点底气,她甚至想要毁约,一想到裴邢,她就忍不住害怕,根本无法想象,晚上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尽快逃走。跑吧,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她若跑了,承儿该怎么办?镇北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若带着承儿离开,只怕不出一日,就会被逮住。
钟璃总算冷静了下来。
夜色逐渐转浓,烛火轻晃,像极了少女忐忑不安的心情,将承儿哄睡后,钟璃才去沐浴,热水包裹着肌肤,她不由喟叹了一声,隐隐又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
体内的毒,好像要压制不住了。说来奇怪,一整个白日,她都没有异样之感,到了晚上,身体又变得古怪了起来。
钟璃认命地闭上了双眸,泪珠儿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落入了水中。
秋月进来加水时,钟璃摇了摇头,她起身站了起来,摇曳的烛火打在她身上,少女玉雪娇柔的身子,玲珑有致,每一寸肌肤都白嫩嫩的,比玉石都要耀眼。
秋月帮她擦身时,都不敢多瞧,只觉得冲击力实在太大,大到让她这个女子,都脸红心跳。
钟璃平时都是戌时三刻休息,今日到了这个点,就命丫鬟熄了灯。整个镇北侯府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各个院落都熄了灯。
守在暗中的小厮,一直等到亥时,才回萧盛那儿复命。
时间缓慢走着,等到亥时三刻,整个镇北侯府一片死寂沉沉时,钟璃才带着秋月出门,她只带了秋月,将软骨散也带在了身上。
整个侯府都被夜色笼罩着,到处都黑灯瞎火的,周围静得瘆人,钟璃没让秋月提灯,两人沐浴在夜色中,缓步朝幽风堂走去。
夜晚的幽风堂与白日没什么区别,大门口同样没人守着,唯有书房门口,有个护卫在尽忠职守。
裴邢的住处倒是亮着灯,烛火摇曳间,隐约能瞧见他的身影,挺拔悍勇,令人生畏,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的钟璃又生出几分怯意。
她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身体的不适感,犹如海啸一般侵蚀着她的神志。她的彷徨、无助,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比起一个健康的身体,比起寻求裴邢的庇护,比起照顾承儿长大,清白当真是不值一提。
冷风吹着她的面颊,吹走了她的迟疑和惶恐。
“你在这儿候着吧。”钟璃低声交代了一句,抬起步伐一步步朝室内走去。
她的背脊那样直,她的指尖却在轻轻颤抖着。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室内,一点点朝裴邢靠近,裴邢坐在书案前,正翻看着什么,他眉眼冷淡,眉头微微拧着,听到脚步声,他眼皮都没掀一下。
钟璃不知站了多久,身体的不适感,在一点点加强,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捏着手腕,才压制住拥抱他的冲动。
第6章 烦躁
时间一寸寸流逝着,又过了两刻钟,裴邢总算丢下了手中的案卷,他斜睨了钟璃一眼,淡淡道:“解药在外间桌子上,每晚一颗。”
昨日赵大夫过来时,让她吃了一颗解毒丸,奈何她体内的毒太过霸道,解毒丸只能暂且压制毒性,接下来还需要再服用两颗,每晚一颗,方可彻底解毒。
裴邢让她晚上过来,其实是让她过来拿解药,之所以说得那般暧昧,不过是想气气萧盛。
钟璃坚持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背在身后的手臂被捏得青紫,她直勾勾盯着裴邢,混沌的意识,让她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见他总算看向了她,她心尖一颤,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她踮起脚尖去吻他的唇,不等她亲到,裴邢就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颊,少女绯红的脸颊被捏得鼓了起来,粉嫩嫩的唇也高高撅着。
滑稽中又透着一丝可爱。
与养心堂的端庄高雅完全不同。
裴邢眼中含了一丝笑,心中的不悦倒是散了大半,她浑身上下好似都香香软软的,也不是那么令人厌恶,记起少女甜美的滋味后,他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察觉到他的主动后,钟璃脑袋里那根弦彻底断了,她没再苦苦压制本能,毕竟,今晚来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
她随心而动,将自己彻底交给了本能。
男人好似天生就带着征服欲,刚吻上她的唇,就学会了攻城略地,不似她昨日的温柔缱绻,他描摹着她的唇瓣,啃噬般品尝着少女的芳香。
钟璃不自觉轻颤了一下,小手勾住了他的脖颈,迎合着他的亲吻。
她像一坛被珍藏许久的果子酒,醇香甘甜,令人回味无穷,饶是裴邢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依然抓着她,亲了好大一会儿。
他无师自通,不知何时,已长驱直入,撬开她的牙关,更深地汲取着她的甜美,果然甜甜的。
裴邢第一次吻一个姑娘,亲完,竟觉得味道还不赖,他欲推开她时,少女却更紧地缠了上来,她衣衫已有些凌乱,隐约能瞧见精致的锁骨。
裴邢向来清冷的双眸不自觉转暗,反应过来时,他已将少女按在了书案上。
砚台落地时,发出的声音有些大,裴邢这才察觉到少女雪白色的小衣,已被他扯了出来。
她双眸迷离,呼吸急促,乌黑的发丝散落下来,脆弱又娇美。
活色春香,不外乎如此。
察觉到他的远离,她再次缠了上来,小手紧紧攀住了他的脖颈,无意识亲吻着他。
裴邢挑眉,有种被利用的不爽,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下一刻,他一掌劈晕了她。
钟璃醒来时,已是半个时辰后,她脖颈又酸又疼,口中也又苦又涩,她不自觉舔了舔唇,眼神也有些呆呆的。
她起身坐了起来,四处看了一眼,这里仍是裴邢的寝室,他并不在,随即她便眼尖地瞅到了书案上的小衣,被砍晕前的记忆,一点点回笼,他扯下小衣后,顺手就丢到了书案上。
钟璃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那一瞬间,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最令她窘迫的不止是两人的亲密,还有亲密后,他的反应,他竟是硬生生再次敲晕了她。
钟璃长这么大,遇到的几乎都是对她示好的,她还从未被人这般嫌弃过,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难堪、窘迫交织在一起,她甚至想两眼一翻,晕过去。
裴邢沐浴完出来时,恰好对上她无地自容的目光,她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一阵风似的跑到了书案前,一把抓住了那件小小的鱼戏荷叶小衣。
裴邢扫到她的动作时,手指下意识轻捻了一下,眼眸也深邃了些,果然,比起她失去意识主动纠缠的模样,确实是她羞赧难耐的模样,更招他稀罕。
“过来。”
他声音略显沙哑,轻飘飘一句话,落入钟璃耳中,却犹如一声闷雷,炸得她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裴邢斜睨了她一眼,眼神谈不上多冷淡,却莫名透着威压,钟璃心尖轻颤,最终还是乖乖走到了他跟前,“三、三叔。”
少女眸中不自觉带了一丝哀求。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内勾外翘,眼尾微微上翘,瞳孔很黑,可怜巴巴瞧人时,不自觉勾出一抹妩媚的风流,偏偏眼眸又干净地不可思议。
裴邢眸色疏离,想要咬咬她的心思散了大半,他看了一眼天色,道:“不想睡这儿,就回去。”
钟璃只觉如蒙大赦,连忙冲他福了福身,“多谢三叔。”
裴邢嗤笑了一声,冲她摆了摆手,“将桌上的药拿走,明晚身体不适时服下。”
钟璃点了点头,再次道了谢。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幽风堂,院中,秋月正翘首以盼,瞧见钟璃时,她险些落泪,见姑娘并未哭,她才连忙憋回眼中的泪。
钟璃摸了摸她的手,果真一片冰凉,“怎么一直在院中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