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澄被废时,程家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但凡门外热闹些都吓得不行,犹如惊弓之鸟,生怕被抓到与裴澄来往的证据,过了几个月才逐渐镇定下来,难不成如今又要重蹈覆辙?
“这是程辙武逼我的,这事悬在头上终究不够安稳,这一次,不是我死,就是程辙武死,只有敬王上位,咱们才有机会,要不然你觉得程辙武会放过咱们吗?”
程善咬紧牙关点头,“爹说的对,那我明日便去找一趟敬王。”如今也只能搏一搏了。
“不,还是我亲自去,才显得出诚意。”程文宇望着窗外的夜色,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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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道腌笃鲜味道如何?我特意让人从扬州快马加鞭运送回来的春笋。”用过晚膳,裴烬扶着程筠在院子里散步。
上京的春笋还要些时日,裴烬想着她兴许会想吃扬州的膳食,便让人快马加鞭从扬州运了些鲜笋回来,保存完好,犹如才挖出来的春笋。
程筠忍不住赞扬,“好吃的紧,春笋脆嫩,肉汁鲜美,做法也很有江南风味,与扬州吃到的一模一样。”
“你喜欢便好,若还想吃什么,尽管与我说,无论要什么,我都尽力做到。”看她如今走路颤颤巍巍,扶着腰肢脚却在抖,裴烬便想多从其他地方补偿一二。
程筠轻轻地笑了笑,“那龙肝凤髓也可以吗?”
裴烬想了想,“你若想吃也不是不行,天子为龙,国母为凤,我便不得不让父皇母后割爱了。”
“噗呲,”程筠笑出了声,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圣上晓得,非得扒了你的皮,也太不孝了。”
“父皇母后总是催着我给他们生孙儿,如今孙儿在怀,这也是为了他们的孙儿,想来他们会明白我的苦心。”裴烬也笑。
程筠摇了摇头,“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圣上一会便杀入信国公府,真是阿弥陀佛,大不敬啊,我还是不吃了。”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裴烬敢说了,也足以看出裴烬与圣上、娘娘的感情之好,都说天家无情,他们一家四口倒是不同。
“哈哈哈,你且放心,父皇不晓得,咱们谁也不告诉。”
“啊切……”泰和帝揉了揉鼻尖,嘟囔道:“莫不是烬儿又在说我的坏话。”
苏皇后手中绣着一个肚兜,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你可别什么都赖烬儿,夜里天凉多添件衣裳。”
“他那个臭小子心里几时有咱们了,有了程家那丫头,怕是往后心里更没了你我。”
苏皇后毫不在意,“没有便没有,说到底能陪着孩子一辈子的还是他们的另一半,咱们又不能永远陪着孩子,你还见不得烬儿好啊。”
苏皇后眼看着贤妃如今有了大皇孙,羡慕得紧,眼巴巴盼着程筠能早些生个孙儿给她带带,如今裴烬一天到晚窝在程家她也没意见。
“这是什么话,我怎会见不到他好,他能与程家丫头一起,我心里巴不得呢,只是说到孩子,今日明乐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瞧她晚膳只用了一些,魂不守舍的。”
“唉,”说到明乐,苏皇后有些苦恼的放下了手中绣着的肚兜,愁眉不展,“明乐前不久大哭了一场,还是她身旁的宫女与我说的。”
“为何?”泰和帝面色微滞。
“还不是为着荣宣伯,听说与荣宣伯不知聊了什么,两人不欢而散,回来明乐便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场,又不肯与我说,孩子大了,有自个的心思了,我也不好过分干涉。”
苏皇后觉得她就是操心的命,先是操心裴烬,如今裴烬好不容易与程筠修成正果,又要来操心明乐,当初泰和帝还让她再生两个,得亏她不曾听,再生两个她非得一个头四个大,这谁顶得住。
“我去找明乐问问。”泰和帝立马坐不住了,他的掌上明珠怎能偷偷地躲起来哭。
“别去,天色晚了,你再去问,岂不是不想让明乐睡了,待会哭一晚上你负责?”苏皇后皱着眉头。
“也是,”泰和帝啧了声,坐回榻上,“想当初就不该让江浸月留下,该将他派往外地,南域便极其适合他。”
苏皇后横了他一眼,“说的好听,他走了,明乐能乐意吗?”
“可他没走,不也让明乐伤心?我明日非得去问问江浸月是怎的一回事。”
苏皇后摇了摇头,“我劝你莫要去问,孩子的事,你少插手,要不然两头落不着好,待明乐愿意与咱们坦白再说。”
就像当初裴烬之事,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无用,可程筠一回京,人就恢复正常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父母急也急不来。
“唉,都是裴烬那个臭小子带的好头,明乐也有样学样。”泰和帝真是操碎了心,“明日便将裴烬宣进宫来臭骂一顿!”
裴烬扶着程筠躺下时忽然打了个哆嗦,程筠皱了皱眉,“可是冷了?如今天气乍暖还寒,要注意保暖。”
“无碍,屋子里暖和着。”即便开春了,屋子里也烧着地龙,怕程筠冻着。
程筠眨了眨羽睫,“那便睡吧。”
“你先睡,我还有点事要办。”裴烬拍了拍程筠的肩,弯腰吻了下她的绯唇。
“好,我睡了。”程筠闭上眼,晓得裴烬要忙公务,也不缠着他。
裴烬放下幔帐,轻声走出屋子,院子里玄凌已等着了,瞧见他忙拱了拱手,懊恼道:“主子恕罪,属下无能,将巫濮空跟丢了。”
第204章 想做太后
裴烬面色微冷,双手负于身后,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裴濯呢?”
他就猜到巫濮空不是善茬,才来到上京,就能让玄凌的人跟丢,可见对上京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敬王倒是一直在书房待着,不曾出来。”
“给孤盯紧了裴濯,尽快找到巫濮空,这两人混一起,绝没好事。”
裴烬不怕裴濯想谋朝篡位,凭他绝无可能,要不然裴澄在位时也不见他多难耐,只是若起动乱,折腾的还是上京城的老百姓,裴澄那次,即便他们再三小心,还是连累了一些百姓,再来一次,对百姓的伤害最大。
“是,属下遵命。”玄凌快速离开,没入夜色中。
裴烬仰起头,看着天边皎洁的明月,竹叶沙沙作响,起风了,可能皇权当真是那么的吸引人,引得历朝历代的兄弟手足相残,裴濯若反,他便只剩下裴沐一个兄弟了。
兄弟手足,他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如今皎皎月份大了,他想皎皎能平安生产,不想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影响她的心情,也影响了他的期待。
可他们若真要一头撞上来,裴烬也不会手软,裴澄如今也还被关在秦王府受刑,半死不活的,或许裴濯也想感受一下。
裴烬收回视线,想到裴澄,倒是许久不曾去看他了,也不知他现如今怎么样了,倒是有点想去看看。
不过他想到皎皎还在屋子里,他出去一趟,不免让她忧心,罢了,还是明日再去吧。
裴烬回了屋,暂且将这些乱糟糟的事抛掷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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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大人,你没带着尾巴来吧?”裴濯看向巫濮空,安王的书房有些昏暗,巫濮空长的魁梧粗壮,给人压迫感。
“敬王殿下这是瞧不起我吗?”巫濮空哼了声,看向安王,“安王爷,我王只说与你合作,何时又搭上一个敬王殿下?”
裴濯哪里听不出来巫濮空的不屑,“你……”
“哎,”安王拦了下,“使臣不必恼,敬王是自己人,此次与贵国合作,也是为了推敬王上位,只要敬王能成功登基,西疆之事自然好商量。”
巫濮空扫了裴濯一眼,“难不成安王爷不自个上位?”
倒真是稀罕,推泰和帝的儿子上位,这是做善事呢?
“无论是本王还是敬王,答应过贵国的条件不会变,使臣又何必纠结至此呢?”
安王已这把年纪,登基名不正言不顺,会被钉死在谋朝篡位的耻辱柱上,可裴濯不同,他本就是泰和帝的儿子,泰和帝一死,裴烬一死,裴濯自然有这个资格。
“行吧,”巫濮空坐了下来,“后日宫宴,我会照你们的吩咐为我王求娶明乐公主。”
“不,”裴濯打断他的话,“咱们有了新的目标,比明乐公主更能事半功倍。”
“这是何意?”巫濮空不明白了,看向安王,他们商议的本就是明乐公主,怎的还换人了呢?
安王笑道,压低了嗓音,“此人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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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程筠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她是被憋醒的,好似有人在掐她的脖颈,喘不过气来。
她抬起手摸了下光溜溜的脖颈,什么都没有,她是在做梦吗?自从有孕,身上平日里戴的首饰之类的便少了,更别说夜里就寝,那怎会喘不上气来。
“皎皎,怎么了?”裴烬听见她的动静很快醒来,他这些日子一直睡的很浅,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很快清醒。
“修炎,你扶我起来。”程筠的语气软软的,带着些颤意。
“好。”裴烬跪在床榻间扶起了程筠,“我去端水来。”
他下了床榻,端了一杯温水过来,程筠小口的喝着,顺着那口气,可算是平复了些许气息。
“是不是做噩梦了?”裴烬接过杯子放下,抬手捋了捋她鬓边的发丝。
程筠摇了摇头,“我是被憋醒的,方才喘不过气来,我就醒了,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可那种感觉很真实。”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难免有些慌乱。
裴烬皱眉,“是不是衾被太重了?”
“我也不晓得,可如今开了春,衾被已换过轻薄点的了,前些日子的更厚,也不曾这样。”她摸了摸脖颈,心有余悸,若是不曾醒来,是不是就要死在梦里了?
“现下可还会不适?我去唤太医来。”裴烬也不曾见她这样,不免慌乱。
“不用了,已好多了,天色还早,还是别惊动了大家,一会娘亲又要忧心了。”程筠拉住了裴烬的衣袖,“兴许就是做梦吧。”
她低头看了下肚子,“好在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了,挺着这个肚子,做什么都不顺心。”
“没事便好,生了这个咱们不生了,太累了,快躺下再睡会,我守着你。”这些日子照顾程筠,裴烬也瘦了一大圈,可见程筠受了多少苦。
程筠弯了弯唇,“万一生了个闺女,那大豫的江山传给谁。”
大豫帝位传男不传女,可没公主继承帝位的先例,若这胎是女儿,她必定还要生个儿子的,不是她不喜欢女儿,而是这世道就是如此,她也没法子以一人之力改变这个世道。
若是裴烬没有儿子,也会被百官攻讦,储君之位不稳,难道她要让旁的女子给裴烬生儿子?那还不如她辛苦一些,她来生吧。
裴烬压了压嘴角,“不是有了大皇孙,我好生培养,也未必不可。”
若是女儿,他必定要疼着宠着,哪里舍得她去背负这些,裴烬有时都被政务压的喘不过气来,帝王之位看着至高无上,可背负的责任也足以压垮一个人,大豫历代帝王都驾崩的早,劳心劳力,非长寿之道,连他都吃力,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要这个帝位,哪里愿意女儿吃这些苦。
“我还以为你会说裴瑜。”
裴烬摇了摇头,“裴瑜他有自个的责任,大豫不是他的责任。”
“那我才不要,我就要给你生个儿子,我就想做太后不可以吗?”太后才真是万人之上,连皇帝都得听太后的。
再者程筠也是有私心的,只有她生的儿子做了帝王,才能保住程家接下来的荣耀与平安,爹爹娘亲为她做了这么多,也该到她为程家做些贡献了,若是帝王血脉里有了程家的骨血,往后程家可永保太平。
裴烬被她这话惊着了,哭笑不得,“你想做太后,那我岂不是得早点死才能满足你?”
做皇后也便罢了,却想做太后,这不是当着他的面咒他死呢。
“咳咳,”程筠转了转眼珠子,“你也可以当个太上皇嘛,哈哈。”
好像大豫开国以来,就没有过太上皇,都是皇帝驾崩之后才有的太后。
“你倒是想的挺美。”裴烬捏了捏她的下巴,“再睡会吧,用过早膳让太医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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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程辙武与原氏在膳厅喝茶,有心腹来回禀,“昨夜富兴伯夫人快宵禁时去了一趟程家二房。”
程辙武放下茶盏,看了一眼原氏,“想来是咱们查的动静大了些,被她知晓了。”
“这不越发证明二房与此事有关,他们心中有鬼了。”原氏叹了口气,“当年从她身旁被遣散的婢女都无故去世,若说没鬼,我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