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莞尔一笑,“可能当真是天定良缘吧。”
从娘亲那晓得她幼时便与裴烬谈过娃娃亲,便觉得天意弄人,巧的让人觉得幕后有人在安排着这一切,过往的苦难,也许就是为了往后的甜蜜吧。
人这一生,也不能什么好处都被她占了,先苦后甜,也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那咱们更该好生珍惜。”裴烬正想趁机与程筠商量下大婚之事。
方定却在外边道:“主子,荣宣伯找您。”
裴烬皱了皱眉,江浸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找来了信国公府。
“快去吧,荣宣伯想必有急事,我等你回来用膳。”程筠笑着让他松手。
“行吧,那我便去瞧一瞧,你若饿了便先吃,不必等我。”裴烬揉了揉她的脑袋。
“知道了。”
程筠看着他离开,又捏起一块点心吃着,方才还有些怪异的味道,如今吃着却觉得甜滋滋的,看来人的心情胜过一切美味。
裴烬去了程家的会客厅,因着他住在程家,特意给他弄了个单独的会客厅,免得商议什么军机大事被旁人听了去。
“怎么着,是来程家蹭晚膳呢?”裴烬大踏步入内,坐下来喝了口茶。
裴烬满面春风,江浸月愁容难展,两个极端。
江浸月行过礼后坐下,“殿下,今日下官见过巫濮空了。”
“嗯,这我晓得,怎么了?”
“此人绝非善类,还问下官两位待嫁公主哪一位更美,看着信誓旦旦想要求娶公主。”
“嗤,笑话,我们可从未答应要与巫濮国和亲。”裴烬瞅了他一眼,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嘛,明乐那个倔丫头,还真是有些棘手。”
“殿下,我方才见过公主了。”
“哦?你劝成了?”看来江浸月也没多能忍,这就耐不住性子了。
提起此事,江浸月的面色更加难看,“我提出想求娶公主,被公主拒绝了。”
裴烬犹如听见天方夜谭,愣了下后爆发出如雷笑声,“哈哈哈,江浸月,你也有今日?”
他是想过江浸月会忍不住,却不曾想到是这样的忍不住,上来就求亲,明乐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的聪明。
裴烬的笑声仿佛是踩在江浸月的脸上碾压,让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冷意,“殿下的笑声未免太大了些。”
想当初裴烬被信国公赶出府时,他也不曾这样笑话裴烬,轮到他了,裴烬却如此讥笑他,着实不够兄弟。
“你还记得孤说过什么吗?”裴烬哂笑,“你迟早有一日也会落到孤的手里,这不,果然应验了。”
报应不爽,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最难还的不是千金万金,而是情意纠缠。
江浸月欠了明乐多年,难不成他还想善了?
“殿下,”江浸月难得语气提高了几分,“下官也是为了公主,殿下身为公主的亲兄长,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公主和亲吗?”
“是嘛,你只是为了明乐,自个难道没有私心吗?江浸月,你别把自个说的这般高尚,我可不信。”
江浸月薄唇微抿,指尖攥起,眸色暗了三分。
裴烬双腿交叠,往后靠了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我可帮不了你。”
前些日子他为了皎皎费尽心思,如今也该让江浸月尝尝那种滋味了,好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过明乐倒也是能忍,江浸月提出娶她,竟也忍得住拒绝。
“殿下,巫濮国不怀好意,公主不能去和亲,即便殿下想笑我,也不能拿公主去看笑话。”
江浸月着实不知为何裴烬能坐的如此安稳,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那此事便拜托给你了,”裴烬摆了摆手,“毕竟你负责接待使臣,便想办法打消使臣的念头吧。”
裴烬可懒得掺和这二人,他还是好生伺候程筠,安心等着他的儿子出生吧,明乐年纪也不小了,她知道自个在做什么。
江浸月着实不曾想到裴烬对这事如此的风轻云淡,总觉得其中有鬼,猜疑的看着他,“公主与殿下是不是在耍我?”
若是明乐当真要和亲,裴烬此刻应当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才是,毕竟那是亲妹妹,又只有这一个妹妹,再者他也不曾从朝堂上听得一丝风声,倒也的确可能是在戏耍他。
裴烬耸了耸肩,“你觉着呢?”
“江浸月,这件事的本质并不在明乐是否去和亲,而是在,你是否真心求娶明乐,你若真心,明乐为何会拒绝,全天下都晓得,你江浸月是明乐看中的驸马爷,可明乐是公主,她不会要旁人的施舍,你若能看懂这一点,明乐自然就走不了。”
江浸月沉默了,真心如何,权宜之计又如何,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裴烬懒得与他扯皮,起身走到江浸月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明乐跟在你身旁这么多年,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是以明乐哥哥的身份与你说话,若非明乐,你这么些年还想在朝中如此顺畅?简直痴人说梦。”
江浸月也算是大豫杰出一辈,年轻有为,得父皇看重,父皇母后口口声声说不答应明乐与江浸月在一起,可父皇却从未打压过江浸月,甚至对他委以重任,便是看在明乐的面子上,想着他若可堪大用,日后对明乐好,也未必不能答应。
江浸月十五岁继承爵位,不仅仅坐稳了这个位置,还声名鹊起,除去他的手段,自然少不了“明乐公主未来驸马爷”的名头。
虽说江浸月没求着明乐要这个名头,可这是事实,无从抵赖。
江浸月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裴烬微微叹气,“我得去陪皎皎用晚膳,就不留你了。”
江浸月在会客厅坐了一会,走出信国公府时还有些愣神,他仰起头望着天边明月,似乎在月亮上瞧见了明乐的笑容。
他对明乐,到底是何种情愫呢?
江浸月自讽一笑,微微摇头,大步离开信国公府。
月色洒落在他微微弯下的脊背上,无端带出几分寂寥。
*
夜色沉沉,寻常人打算关门闭户就寝了,程府角门却开了一点,一个妇人低着头进去,脚步匆匆的来到程文宇的书房,妇人掀开帷帽,露出孟程氏的焦急的面庞。
“你怎的漏夜前来,万一被人发觉如何是好?”程文宇皱着眉头看孟程氏。
“二哥,你得帮帮我啊。”孟程氏急切的上前。
“出了何事这样慌张,坐下说。”
孟程氏坐到程文宇旁边,喝了一口茶,“二哥,大哥怕是要发觉当年之事了!”
“怎会?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不是让你将手脚处理干净吗?”程文宇大惊失色,当年之事不必细说,他心知肚明。
“我自然是处理干净了的,可谁晓得是否有漏网之鱼,过去这么多年,我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我发觉信国公府在追查当初我遣散的丫鬟,若不是心有疑惑,怎会在此时去查当年的事。”
孟程氏也是才晓得此事,急的火上浇油,想也没想便来了这里,当初可是程文宇与她做的交易,她可不会独自承受后果,即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好端端的,程家做什么又查,当年查的还不够大吗,你可确信程筠忘记了当初之事?”
“她那时才三岁,怎可能记得这事,况且我给她喂了令人失忆的药粉,她更不可能记得,只是……”孟程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程文宇都要被她急死了。
孟程氏撸起袖子,“年后我去信国公府拜访,被程筠瞧见了我手上的疤痕。”
她越想越不对劲,只觉得是这个疤痕露出了马脚,“当初你让我将程筠腰间那块胎记烫掉,可她挣扎间把我的手腕烫了下,这两处疤痕有些像。”
程文宇猛地起身,怒骂一句,“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当初他与程辙武争爵位,眼看着爵位便要落到他的头上,谁晓得当今圣上登基,明目张胆的偏心程辙武,爵位没了。
如今过去多年,他早已不对爵位再抱有任何期待,老老实实的安度余生,不再靠近程辙武。
可若是当初那事被翻出来,以程辙武的性子,程家二房满门都别想好过,不死也要脱层皮,不,是必死无疑。
毕竟如今还有个太子牵扯其中,谁晓得那个小丫头命这么好,居然攀上了太子,还有了身孕。
孟程氏听他这样说,登时也恼了,“你这是什么语气?当初你答应了我什么?是你说我若办成此事,便会助孟家拿下侯爵,可如今我儿子连伯爵都要保不住了,你当初答应我的事,不也没办成吗?你哪有脸凶我?”
当初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他,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临老了,还要担忧这事,若是给她一个机会,即便是死,她也不会去做那般糊涂之事。
“二哥,我告诉你,若是我被大哥抓到把柄,我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第203章 儿女债
程文宇听到孟程氏这样说,脸色极其难看,可想到这事的后果,到底还忍住了,忙露出讨好的笑容,拉着孟程氏的胳膊亲热道:“三妹妹,你这是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放任你不管,你且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莫恼。”
虽说当年这事没有证据,他只是口头吩咐孟程氏,抓不着他的把柄,可若是孟程氏牵扯出他,程辙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被程辙武害的家破人亡。
孟程氏哼了声,甩开程文宇的手,“二哥最好是仔细想想,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查到了我,你也不会好过。”
程文宇想把这事全推在她身上绝无可能,她又不是傻子,能独自揽下此事。
“是是是,我和三妹妹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且放心,此事若真事发,我必定护你无恙。”程文宇心里厌烦的要死,面上却不得不笑着,也是憋屈的很。
孟程氏也是没用的蠢货,当初嘱咐了将人弄死,可她却没那个胆子,只将人卖去江南,谁知阴差阳错,竟让她又回到了程辙武身旁,老天爷可真是不长眼。
“二哥此话当真?”孟程氏扫了程文宇一眼。
“这是自然,三妹妹放心便是。”
“那好,我可就等着二哥的好消息了,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孟程氏带起帷帽,她如今活的战战兢兢,生怕被人信国公府的人发觉,她还不想死。
“好好,三妹妹慢走。”
孟程氏一走,程文宇登时摔了桌上的茶盏,“蠢妇!”
事没办好,还想拖他下水,想也别想,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死人便没办法开口了。
“来人,去唤善儿过来。”
当务之急,倒不是孟程氏,而是程家,他也不知当初孟程氏可有露出马脚,若是被程家晓得,他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得想个法子。
程善在妾室房中正颠鸾倒凤,云雨未歇,被小厮一喊,瞬间便萎/了,一张脸黑如锅底的来到书房,“爹,这个时辰了您还不睡,喊儿子来做什么?”
程文宇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嫌弃的不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玩乐。”
“爹这是何意?”程善莫名其妙。
“程辙武在查当年程筠之事。”程文宇一掌拍在书案上。
“什么?”程善瞬间清醒,“怎么会?”
虽说这事发生时他还小,可程筠被程家找回时,程文宇也与程善说了,晓得这事一旦曝光,程家二房必死无疑。
“爹,那可如何是好?”
“我怎晓得,如今看来程家还不曾查到什么,咱们得抓紧机会,莫让程家再查下去。”程文宇心中岂能不慌。
“爹的意思是?”
程文宇看了程善一眼,“你不是说敬王有意与咱们结交?”
程文宇如今在国子监任祭酒,虽说官衔不高,可是掌管着所有监生,人才辈出,牵扯甚广,都能为敬王效力,从前程文宇暗地里与废太子来往过,可废太子太过无能,兵败如山倒,好在他不曾与废太子来往过密,没被牵连。
程善明白父亲的意思,“爹不是觉着敬王靠不住吗?连废太子谋划多年都败了,更何况是敬王,您不是说往后咱们不参与这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