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了。”
卫婉宁面不改色的点头,又哄道,“马车忽然坏在路上,孙女想赶快回来看您,又不能在原地干等,只好先骑马回来了,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老太太这才透出了些笑意出来,只是眉间却隐约透出了疲色。
卫婉宁看在眼中,忙问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瞧您脸色不太好。”
“不过些鸡毛蒜皮,没什么。”
卫老太太一言而过,只道,“骑马疲累,早些回去歇着吧。”
卫婉宁只好先应是,起身出了房门。
一路回到自己房中,她直接问丫鬟雪雁,“这几日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日雪雁一直留守家中,闻言立时禀报道,“是有几桩,前几天三公子同四公子两位小爷在院子里蹴鞠,不小心撞了二姑娘;三老爷同三夫人闹了一场;昨儿二夫人又犯了旧疾……”
闻言,卫婉宁倒也想了起来。
——这几件事前世也曾发生,说起来,其实是一件。χS壹贰3.οΓg
无非是三房的三弟俊霖与她继母乔氏所生的小弟俊良在院子里玩蹴鞠,不小心把二房的婉卉撞了,二婶薛氏最不肯吃亏,当即跑到爹和祖母跟前告状,爹为了息事宁人,便罚了两个小弟面壁思过。
但那皮球只是弄脏了卫婉卉的衣裙,三婶不满二婶夸大事实,便想叫夫君为儿子撑腰。
只是三叔卫兴平素最敬重大哥,又念及二哥故去多年,二嫂带着一双儿女守寡,并不好开口,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约是这些年与二房积怨已久,三婶十分不甘,两口子便争执起来。
哪知二婶还对处置结果不满,自昨日又开始对外称病拿乔,连着两日都没去老太太跟前请安……
这家里乱成一锅粥,难怪祖母身心疲惫。
卫婉宁有些愧疚,上辈子她不懂事,从未想过要替祖母分担,如若她能伸手帮着料理,祖母或许还能更长寿些。
稍作思想,她起身带着雪雁去了二房。
二婶薛氏与她生母年纪擦不多,卫婉宁将礼数做足,进屋先亲切唤了声二婶,“听说您身子不爽,我过来看看您。”
薛氏倒也一脸和蔼,忙招呼她,“快些坐。”又叫人上了茶点,十分亲厚的样子。
卫婉宁道过谢,余光看了看堂中,见并没有二房堂妹卫婉卉的身影。
待与薛氏寒暄几句后便问道,“怎么没见二妹妹?”
薛氏立刻涌上了一脸愁容,“阿卉还是没大好。”
卫婉宁搁下茶盏,做郑重模样,“说来还是俊霖与俊良不好,怎么能在园子里蹴鞠?两个小子脚上没数,想必把婉卉伤的厉害。今儿个我来,也是要替他们向您赔个不是。”
这倒叫薛氏有些措手不及,忙道,“这哪里轮得到你来赔不是?”
“我是大姐,弟弟们犯了错,我自是有责任。”卫婉宁道,“只是他们年纪都小,如今也受了罚,就请二婶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了他们吧。”
薛氏却一时没有应。
卫婉宁又从袖中摸出只小罐子,交到薛氏手中道,“这是我昨日从大哥那里要来的药酒,听说二妹妹没有伤及筋骨,这药酒一定管用。”
如此一番,倒显得薛氏没气量了,薛氏只好道,“我哪里是那等小心眼的人,只是阿卉今次受的惊吓不小,她从小胆子就不大,你也知道。”
一旁,雪雁看在眼中,心间忍不住生气,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二夫人竟然还想拿乔?
然卫婉宁却不恼,只一笑道,“这也好办,回头从庙里请几位师父来做几场法事,师父们道行高深,定能看出我们寻常人看不到的蹊跷,没准家中果真有哪里出了岔子,怎么这点小事就把二妹妹吓成这样。”
做法事?
雪雁闻言想了起来,二姑娘小时,有回府里做法事,奶娘没有看好,叫她溜到了祭坛里,锣鼓声及和尚们的唱经声冷不丁一响,把她吓得哇哇大哭,连着烧了半月,胆子的确就小了。
这话一出,就听内室中传来一声“娘”,方才没见人影的卫婉卉一下出来了。
雪雁在心底偷笑两声,悄悄看向卫婉卉,只见十五岁的她站的端端直直,根本不像病中的模样,只或许因着方才吓了一跳,面色稍有些白罢了。
卫婉宁故作惊讶道,“二妹妹?原来你就在里头啊。”
薛氏面子上挂不住,只好也笑道,“其实她也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做法事。”
卫婉卉赶忙点头附和,“我用不着做法事,千万别那么麻烦。”
小时候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到现在她还不敢去庙里,一看见和尚道士就心里发毛。
卫婉宁点了点头,另起话头道,“那二婶您呢?听说您今次还是从前的旧疾犯了?”
薛氏忙虚弱扶额道,“还不是当年生你二妹妹时着了风,这几日头疼得厉害。”
卫婉宁忙安抚道,“您这么多年定是受尽了折磨,方才我还同祖母合计,明日去求一求礼王府的贵人们,从太医院请位御医来府,这市井大夫们没好法子,御医们可都是妙手,没准能一气儿把您病根给除了。”
这……
薛氏心底打了个激灵,若真请了御医来,那装病的事儿不就闹大发了?
“快别去惊扰贵人们了,我今日已经好多了。”她忙将扶额的手放下,连身子都坐正了些。
卫婉宁很满意,笑着点头道,“既如此,若您明日有空,不妨带着二妹妹去祖母跟前坐坐,她老人家一直担心你们呢。”
薛氏领教了她的厉害,一时再不敢拿乔,只应道,“那是自然,明日一早我便过去。”
如此,要事便已说完,卫婉宁无心逗留,起身告了辞。
房中暂时清净下来,薛氏的陪嫁嬷嬷胡妈妈小声与薛氏嘀咕,“大姑娘跟从前可不一样了,看她今日如此厉害,难不成往后要管家?”
薛氏却没当回事,只道,“没两天就嫁人的姑娘,管什么娘家?”
卫婉卉在旁哼了一声,“不过与礼王府的溧阳郡主熟些,方才便拿出来压人,我表姐也是郡主,还是当今陛下的亲孙女呢,不比溧阳郡主这个侄女强?”
薛氏却嗔她一眼,“小声点。”
——不错,她与宁王妃的确是姨亲表姐妹,但她自己清楚,她们这表姐妹的情谊,着实比不上已故大嫂韩氏与礼王妃的手帕交。
如此倒想起了另一桩要事,她又嘱咐女儿道,“过几日是礼王妃寿辰,我这个寡妇出不了门,但溧阳郡主必定会给宁姐儿下帖子。这是难得长见识的机会,你可记得要跟她一起去。”
卫婉卉自然想去,但想想方才,还是有点没底,“她会带我去么?”
薛氏哼笑道,“你祖母不最是一碗水端平的人吗,同是卫家的姑娘,她既能去得,你自然也去得。”
第4章
果然如薛氏所料,第二日上午,卫婉宁就收到了溧阳郡主的帖子。
除过邀她过几日去王府一聚,帖子里还另附了一封信。
卫婉宁读过一遍,忍不住弯起唇角。
锦容在信上说,已经许久没有见面,枉她一直想念自己,自己却不想她,怎的这么长时间了,也不邀她来镇国公府做客?
两人相伴长大,是最好的朋友,卫婉宁怎会不晓得,朱锦容想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大哥卫俊鸿。
锦容喜欢大哥,只是她身份高贵,卫家的长辈们不敢随意替大哥肖想,而大哥自己又将心思全然放在建功立业上,对此浑然不觉。
上辈子,卫婉宁本有意撮合好友与大哥,但无奈大哥忽然出征战死沙场。
而锦容也为此伤心许久,甚至接连推了几桩亲事,直到拖到年纪不小,最后被朱光深送去吐蕃和亲,与她天涯相隔,再未见过面。
这辈子,她绝不能让大哥再次牺牲,也绝不想再让锦容遗憾嫁去吐蕃。
卫婉宁将信搁下,稍作思想,有了个主意,吩咐雪雁道,“你去趟三婶院里,就说我收到了溧阳郡主的请帖,问问三妹妹后日可有空陪我去趟礼王府。”
镇国公府共有三位姑娘,除过大房的卫婉宁二房的卫婉卉,便是三房的卫婉清。
卫婉清与卫婉卉相差不到一岁,自幼喜欢舞枪弄棒,五岁骑马,六岁引弓,是姑娘中难得的习武之才,性情也直爽得多。Xs一②3.йeΤ
雪雁应是,赶忙前去。
雪梅却有些担心,“姑娘今次要带三姑娘去礼王府,若不叫二姑娘,二夫人不知会不会又要生事?”
卫婉宁笑了下,“这还用说么?”
雪梅一愣,“那您也要带二姑娘去吗?”
卫婉宁叹道,“总归是一家人,还有祖母在,她今次一定是要去的,如此我若不叫婉清,反而不好,所以你也去趟二房吧。”
雪梅懂了,前几日国公爷将三公子四公子一块儿罚了,三夫人心间必定不舒服,今日大姑娘这一番示好,正好化解三夫人心间嫌隙,便点头应是,也出去行事了。
没过多久,就见两个丫鬟回来回话,道是二房和三房都高兴应了下来。
卫婉宁点了点头,又去了大哥的清凉居。
一进门,正瞧见大哥在院子里,她唤了声大哥,卫俊鸿好奇道,“阿宁?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卫婉宁笑道,“溧阳郡主请我后日去礼王府一聚,二妹妹与三妹妹会与我同去,但我想多同郡主说会儿话,所以大约要先把二位妹妹送回来,大哥后日有没有空,可以去礼王府接我吗?”
锦容想见大哥,这可是她努力制造的机会了。
卫俊鸿想了想,颔首道,“后日应该没什么事,我要几时去接你?”
卫婉宁欣然道,“未正就好,你到了叫人去禀报郡主,我自然出来。”
卫俊鸿点头说好,浑然不觉妹妹的用意。
卫婉宁顿了顿,又拿出前日折好的油衣,道,“这是那日向巽王殿下借的油衣,请大哥代我还回去吧。”
卫俊鸿奇怪道,“今日殿下也会去礼王府,你何不直接给他?”
卫婉宁无奈道,“男女分席,我怎会见到殿下?”
卫俊鸿这才醒过来,将那油衣接了过来。
却听妹妹又问,“对了,大哥可知,那日巽王殿下为何会去京郊?”
卫俊鸿想了想,道,“前几日似乎是先王诞辰,殿下应该是去皇陵参拜了,那里离皇陵不远。”
卫婉宁想了起来,前几日的确正是那位老巽王的寿辰,如此一来,倒是自己疑虑过重了。
她就说,那等卑劣的法子,天底下除过朱光深,还会有谁能使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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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待到第三日,卫府三位姑娘便一同出了门。
三姐妹同乘一辆马车,卫婉宁坐在正中,卫婉卉与卫婉清分坐她左右。
说来这两个堂妹虽同年生,但性情颇为不对付,平日关系并没有多好,但若论与卫婉宁的亲疏,直率的卫婉清显然要更胜一筹。
然今日有卫婉卉在场,卫婉宁并无表现出偏向谁,话不太多。
而卫婉清又不太想与卫婉卉多说什么,是以车中颇有些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卫婉卉忽然开口道,“三妹妹今日身上穿的莫非是春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