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林博峰这话,林雪芙也就放宽了心,但又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林博峰:“这事情还请大哥哥莫要让祖母与父亲知道我的心意。”
“你放心,包括今日的事情,我也不会说起。”虽不知妹妹为何总是如此惧忌祖母与父亲,但是她胆儿小,他自也是处处依从着她。
“大哥哥最好。”林雪芙开心地笑了起来。
……
年末事儿多,一日日忙着,就这么到了守岁夜。
林雪芙活了十五年,婴孩时候不记得了,可自打记事起,每一个守岁夜都是跟着小菊环儿一起过的。
白家岁末会置宴席,但是她们庶女们都是安排到后院的小桌席那儿用膳,大家都是冷漠地吃完了便各自回屋,若是爱听曲的,会蹲在院角那儿,听着前院热闹的声响中传来的曲儿,就这么过着岁年。
这还是头一回在守岁夜上了主桌,与着家人一同吃着宴席。
林雪芙心里特别开心,那笑容也真切甜美了起来。
酒过三巡,林尚书感概着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看着女儿,又忆起了妻子,不由地说道:“待过了年,你跟着你祖母回去一趟平州,祭拜祖宗,也给你娘上根香,她还未曾见过你长大的模样呢!”
“是。”林雪芙眼眶也红了,她垂下了眼帘。
若是前世有母亲在的话,想来也会不一样的。
一旁的林二爷听长兄提起长嫂,不由也憧愣了片刻,还是一旁的二夫人轻推了推他的胳膊肘才让他回神。
老夫人见状,眼底闪过了一抹不快。
她从不喜那长媳,是以听到长子在这样欢喜日子里提那已故的人,心底生了不快!
幸得林大爷也只是感概了几句,便又提起了旁的事情,这事情就这么茬开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了膳,又在老夫人的屋里围炉说了会儿话后才各自散了场,林雪芙便踏着雪回了宜青阁。
一阵阵风夹着雪袭面,她打了个哆嗦,拢了拢氅衣,回到了屋里就赶紧拿着丫鬟备好的热水洗了把手,宽了氅衣进了内室。
可是才一进去,她就觉得有些不同了。
一枝绽放得傲然的梅花躺在桌角那儿,桌面上还有着花上雪融化后的一滩水珠子。
第45章 守岁夜三姑娘是真的不懂本侯心意吗?……
林雪芙转身对门外的环儿和小菊叮嘱了一句:“守着门外。”
环儿与小菊一听这话就知道那位又来了,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林雪芙缓缓地踏入了房中,而后转身把房门关上,再轻唤了一声:“您来了?”
只见烛火微动,那人从柜子后走了出来,今日的他似是刚赴了宴回来,一身宝蓝色刻银线丝绸长袍,长发高束,冠以玉冠,瞧着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世家子弟的雍容贵气。
他瞧着应是喝了酒了,面上微绯,唇边含笑,那一双笑起来总显多情的细长眸子,此时微微半眯,乍看之下倒让人错觉深情款款。
只是今夜是守岁夜,他怎么还过来了?
她心中想着,便问了出来:“今儿可是守岁夜,侯爷今夜怎么有空过来?”
“本侯最近忙着朝务,脱不开身。”
她问他怎么来,他却在解释这几日为何未来。
林雪芙看了他一眼,就见那人眼神灼灼似有两团火在烧,她有些不敢直视。
只低垂下了眼帘,一副漫不经心般地说道:“侯爷不来才是好事,这说明侯爷平安着呀。”
“没伤本侯就不能来?”都是聪明人,沈从白立时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脸上那春风般的笑意顿时褪了几丝。
林雪芙不敢直视他,只低着恭敬地道:“您今晚喝了不少酒吧?我给你倒杯茶解解酒。”
她说着就转身走向了小桌那儿,拿起了茶壶,倒了一杯水,端到了他的面前,递在他的手边。
沈从白的目光自那只端着茶杯的小手,缓缓地又落回了玉雪小手的主人脸上,缓缓地复又问了一遍:“没伤本侯就不能来?”
这样的他,叫林雪芙有些骇。
可是他没伤,本就不应该来啊!
她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迫着自己应道:“侯爷身份尊贵,事务繁忙,哪顾得上这儿,且来这儿也不大方便,雪芙这儿就是给侯爷治伤的小大夫。”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即不想撕破脸,可说出来的话,到底还是道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沈从白脸上神色,彻底冷了下来。
“三姑娘是真真不懂吗?”
林雪芙低下了头,没有回他。
沈从白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放在桌面的手,微微地握成了拳头。
突而,他嗤笑一声,起身,转身就走。
听着那雕窗打开,面前冷风夹雪陡然袭面,她冷冷地打了个哆嗦,随后,身旁影子一动,随后,雕窗复而又被关上。
暖气,慢慢地又暖了身子。
她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紧闭着的窗,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问她,真的不懂吗?
她,也许能懂,但是她并不想让自己去懂。
有些东西,是恶梦,她只想着避开。
发愣的时候,房门又一次被敲响,惊得林雪芙一个激灵。
才听到门外环儿的声音在唤:“姑娘,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林雪芙慢应了一声:“好,你进来帮我更衣。”
环儿推门进来,还小心地看了一眼四周。
“他走了。”
“哦。”环儿应了一声,这才收起了小心观望的眼神。
“这个时候也不早了,可知老太太找我何事?”
环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二姑娘跑回来了。”
“跑回来了?”林雪芙面色一沉。
沈家三郎,那真的是个恶魔。
林仙之自打嫁过去后,连回门也没有,沈二夫人碍着面子还找了个理由说什么沈三郎病重,但实情是什么,林家这些人心里都是门儿清的。
但是林家都把林仙之嫁过去了,自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林雪芙穿戴好过去后,就见林仙之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氅衣之下,竟是一件亵衣素裙,显然是来得太匆忙了竟是不及换衣服。
但是那话倒是断断续续让人听明白了。
原来林仙之嫁过去后,沈二夫人就一直叫她想办法跟沈三郎同房。
但是那沈三郎厌恶女子,根本不肯碰她。
沈二夫人直接就把他二人锁在了一个房间里,可饶是如此,沈三郎还是不肯碰她,并且因为她主动勾引,还被他打得起不来床。
这一切,都是林雪芙上一世面临过的,一样无二。
看着面前那哭得痛苦伤心的林仙之,林雪芙微垂的眼底,无一丝同情。
作恶的人,又何止沈三郎呢?
推人如火海,那才叫恶。
林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她的话,只冷冷地问了一句:“可纵是如此,你也不应该今晚跑回娘家啊,这算什么呢?”
“婆母一直叫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给沈家留后,我知晓若是我一直不能与相公同房,婆母也会厌弃我,所以就在今晚,我……我狠了心,找人拿了些……些药把沈三郎迷晕,然后与他同房了……”
林老夫人一听她这话,原本懒冷的神色终于有所变化:“这可不就是好事?”
一旁二夫人一听到林仙之说起这个,只轻咳了一声,“雪芙,你先到偏厅等着。”
倒是老夫人拦下了她:“不必了,她也是要嫁人的姑娘了,就让她在这儿听着。”
说实话,老夫人对林雪芙唯一的不满意就是觉得这姑娘太单纯了,少了林仙之这股子狠劲心机。
这事儿虽说小姑娘听了不好,但老夫人觉得这手段儿,不说要学,但是听着总归没坏处,是以方才叫了她一并过来。
林雪芙眼下哪能不知晓老夫人那点儿心思,但她依旧装得一脸天真地抬起了眼,“是,祖母。”
林二夫人虽觉得这腌臜事儿小姑娘听了不好,但老太太都发话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就听到林仙之接着说道:“事是成了,可沈三郎一副要给外头那东西守身的样子,我之前只不过碰了他一下,他就能把我打得半死,今夜我还……他醒来知道我这般算计他,非杀了我不可,所以只能逃回家中,寻求祖母庇护。”
林老夫人看着林仙之,复又看了一眼她那平坦的小腹。
老太太眼底精光乍动,顿时就有了主意,她看向了一旁的老二媳妇,说道:“安排一下,咱们明日凌晨便回平州祭拜祖先。你让人去给沈二夫人传个话,就说仙之虽是嫁了出去,但是她小时候老太爷疼她,也随着咱们一道回去,给老太爷上根香。”
林家祖宅祠堂在平州,因着老太太每年初春都会带着女眷们回一趟祖宅祭拜祖先。
这一来一回,便是个把月的时间。
这话一落,便是要带上林仙之了。
林仙之顿时感动地连连点头:“仙之谢过祖母。”
林仙之若在京中,沈三郎过来讨要,林家也没有什么借口能把林仙之护在府中,但若人不在京城,沈三郎也不至于追到平州去要人。
“只盼着你的肚皮儿争气了!”
终究,回平州也只不过躲个一时,一个月后还得回京城。
但若林仙之肚皮争气,怀上胎了,那沈三郎便也动不得她了。
其实林仙之这一次会铤而走险,不仅仅是为了怀上沈三郎的孩子好坐稳沈三少夫人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她的身子已经给了朱岩了,她担心着那事情后会怀上孩子,这才不得不行这一招。
林老夫人连夜叫人给沈二夫人送了封信,随后,天才亮,便带着一家子女眷披着微弱的晨光出发前往平州。
沈二夫人夫妻只盼着能有个孙儿,是以她虽十分不耻林仙之今天晚上做的这事情,但是她却并不计较,倒是盼着林仙之能给他家生个孙子,也算是对祖宗有所交代。
是以收了信后就回信应了,还叫送信的人带了一份大礼过去林府,不仅如此,还让人给儿子又灌了一些药,叫他好睡得再沉一些。
……
沈从白从林雪芙那儿出来后,就沉郁着一张脸,到了来福客栈,让人上了两壶热酒,就一个人闷头喝了起来。
柳怀恩是孤家寡人,京城里走得近的也就只有这沈从白,听说他一个人喝闷酒,这便急急地过来了。
他嘴皮子贱,一来看到沈从白那样子,不由就笑了:“想不到这辈子还能看到侯爷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