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盯着他瞧了几息,那张俊脸上愣是没有半点的心虚与窘迫,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
苏长清冷哼了一声,骂道:“你这般平静,没有半分心虚,怪让人讨厌的。”
顾时行淡淡的暼了他一眼:“我不曾有愧,为何要心虚?况且与你说这些,也是权衡之后才开口的。”
苏长清戏谑道:“好一个权衡之后才开口的,什么都是你说了。”
顾时行没有与他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而是道:“如今算计我的人尚在你的府中,得及早寻出来。”
原本还一脸不高兴的苏长清在听到这话后,疑惑不解的道:“说起来,苏府与侯府的戒备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想要算计你的人,为何要在苏府动手,而不是你们在你们侯府下手?且还费尽心思的要陷害我六妹妹?”
“对于你的疑惑,我细思揣摩过,心里边也有了些猜测,但还是等抓到人,和调查清楚这香的事情再下定论。”
顾时行并没有把此前他曾怀疑过苏蕴的事情说出来,只怕说了,苏长清也不会再愿他那六妹妹嫁入侯府。
苏长清点头,问:“可有什么线索?”
“苏六姑娘说过,她昏迷之际,听到有一对男女在他耳边说话。有女子说在她的汤中放了迷药,而那汤似乎是前边院子送过去的。你且查一查那日送的是什么汤,又是谁送过去的,还有厨房里边的人,上到管事婆子,下到烧火丫头都暗中调查一番。”
话到最后,多加补充了一句:“小心谨慎,莫要打草惊蛇。”
苏长清面色严肃的点头:“我明白。”
顾时行站起身子:“借你的文房四宝一用。”
“要做什么?”苏长清也起了身,朝桌案走去。
顾时行不紧不慢的道:“把情缠香的方子写出,调制出来,把其香灰与先前的香灰送去香韵阁辨别。”
听到这话,苏长清一个踉跄,差些没摔了。
稳定身形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他:“宫廷禁香的方子,你怎会知道的?!”
约莫是前头的消息更让苏长清震惊,以至于现在这事,让他淡定了不少。
顾时行暼了他一眼,半真半假的道:“我随在大理寺邵大人身边数年,自然知道得不少。”
大理寺邵析,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之一,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大理寺卿的少卿,他算是顾时行半个老师。
苏长清闻言,也就没有多疑,给他铺上纸,研好磨。
*
顾时行从书房中出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与苏长清说了声外出去香韵阁,随而带着墨台离开清尘苑。
离开清尘苑后,墨台才压低声音与主子道:“世子,我从北砚口中套出了六姑娘被罚的原因了。”
顾时行暼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可墨台却似极了主子肚子里边的蛔虫,立即接着道:“听说是因在请安的时候打了瞌睡,正巧被抓了个正着。”
说到这里,墨台露出了几分心虚,更加小声地道:“世子,你说是不是因昨夜……所以苏六姑娘才被罚的?”
顾时行脚步一顿,蹙眉问他:“可知要跪多久?”
墨台:“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墨台还想再说什么,恰好有下人路过,止了声,待下人走过去之后,才问:“世子,不管吗?”
顾时行脸色寡淡,漠声道:“如何管?我又以什么身份去管?若是出手,只会让她惹上一身腥。”
说到这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思索了一会,转身回清尘苑:“待小半个时辰后再出门。”
墨台暗暗一合计,小半个时辰后,不正是苏六姑娘从祠堂中出来的时辰么!
主子这意思是要巧遇?
不得了了,主子这棵铁树真真开花了!
*
苏蕴跪了半个时辰,脚都跪麻了,得是初意扶着才站得起来。
苏蕴问她:“那祝妈妈走了?”
初意点头:“时辰一到,她就走了。”
听到那婆子走了,苏蕴才呼了一口气,转身朝着门外瞅了一眼,见没人才颤颤巍巍的走到门边。
以门扉遮住外边的视野,扶着门与初意道:“你把我膝下的护膝绑牢了,待回去后再解下来。”
方才着急,她也是胡乱地把护膝系上的,站起来尚且不会掉,但一走路,便会下滑。如今也不好藏起来,只有先绑着,待回去后再取下来。
初意忙蹲下,把主子膝下的护膝系紧来。
苏蕴缓了好一会,腿才渐渐没有那么麻了。
初意扶着她,慢慢地从祠堂走出去。祠堂在中院,要回到小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从祠堂出来,走了一小段路,苏蕴低着头看路,初意不知看见什么了,扶着她的手略微一紧。
声音极小的提醒:“姑娘,是顾世子。”
在初意提醒之前,苏蕴已然抬起了头,听到是顾世子的时候,便已经与顾时行对上了视线。
顾时行与墨台便在不远处。
他们似乎要出门,故而才会在此狭路相逢。
主仆二人朝着苏蕴这边走来,苏蕴只一眼就低下了头,待垂下的目光看到那一双月白绸靴,便忍着又麻又软的腿脚,盈了盈身子:“见过顾世子。”
顾时行“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见她行了礼,而后支起了身子,低着头就从他的身旁走过。
方才与他相视那一眼,许是没有料到会在这遇上他,故而他从她的眼中捕抓到了几分不乐意。
狭长的眼眸垂下了眼帘,沉思。
墨台往后瞧了眼苏六姑娘,又看向垂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主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心里边总觉得那苏六姑娘对自家主子的兴致不大高。
*
顾时行主仆二人辰时出了门。
约莫巳时的时候,只有墨台回来了,且手上捧了许多盒子,全数送到了苏长清的屋子。
苏长清看着桌面上的东西,眉头直跳。
墨台瞧了眼苏长清的脸色,小声道:“世子托苏大公子,以苏大公子兄长的名义把这些东西给苏六姑娘陆续送去。”
闻言,苏长清冷嗤了一声:“他把我当什么了?当做他谈情说爱……不对,他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性子,不管是谈情说爱,还是心有愧疚,总归就是为了利用我才与我说开来,好他个顾时行,倒是会算计。”
墨台回想起在出门时,碰上了苏六姑娘的事。
苏六姑娘许是跪了半个时辰,故而连路都走不稳了。
而主子见到苏六姑娘如此,应当也是有几分愧疚的。故而在出了门之后,才吩咐他去回侯府,到库房取些补品送到苏长清这里,再以苏长清的名义送到苏六姑娘那处。
还特别嘱咐了,这些东西分几次送去。一次送去的话,恐怕那苏六姑娘会被针对。
曾几何时,他家的主子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废这般的心思?
这还是第一次呢。
第12章 积德行善 相见就是缘分
苏蕴被罚跪,小娘担忧了许久,等到女儿回来,也心疼了好一会。
苏蕴安抚了小娘,然后回了房,倒床便睡了。
等醒来的时候,初意才告诉她:“方才姑娘在午憩的时候,大公子让下人送来了燕窝。”
苏蕴愣了一下,疑惑不解:“兄长为何会让人送来燕窝?”
初意猜测:“约莫是早上请安的时候,大公子见姑娘的脸色差,故而想让人送些燕窝过来给姑娘补补身子。”
苏蕴想到在早上被罚跪的时候,嫡兄还让人送来了护膝,时下因她脸色差,让人送来了燕窝,倒也说得过去。
但随即想到是前边院子送来的,心里边有几分忐忑:“是炖好的燕窝,还是干燕窝?”
初意道:“是干燕窝,姑娘稍等。”
说罢转身出了屋子,不一会便端着一个八棱盒进来了。
打开锦盒,然后放到了桌面上。
苏蕴看了眼,八菱盒中约莫有十二盏燕窝,且成色还极好。
她上前拿了一盏仔细端详。
“姑娘,这燕窝有问题吗?”见自家姑娘拿着燕窝认真端详的模样,有些不解地问道。
苏蕴微微颦眉,道:“这燕窝是佳品。”
如若她现在只是苏府的苏六姑娘,只能分得清这是好的燕窝,可好到什么程度,也没个数。可上辈子,侯府库房都是由她来打理的,好东西见多了,故而也能分得清手中的燕窝是什么品阶的。
这一盏燕窝估计得十两银子,十二盏都得上百两银子了,而分给她们院子的月例也就五两银子。一个月的月例才够买半盏。
便是前边院子送来的燕窝,也是送一些成色不好的燕窝碎过来。
但转念想了想,平日主母也没少往嫡兄的院子送去好东西,嫡兄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好,便也就送过来了。
把燕窝放回了八棱盒中:“小娘近来入了夜之后老是咳嗽,这燕窝来得可真及时。等明儿个我去医馆一趟,问问大夫用着药,能不能食用燕窝后,再给小娘补身子。”
“姑娘明日要出去?”初意诧异地问。
苏蕴点了点头:“嗯,还是从暗门出去。”
府中有规矩,未出阁的姑娘一个月就只能上两趟街。自然,若是主母同意了,或者是其他府里的姑娘邀去游玩和茶席,不算在其中。
但苏蕴去问主母能否出去,估计也就只有一个答案——不能。
那也只有偷偷出去了。
*
顾时行从苏府出来后,亲自去药铺和香料铺子抓了调至情缠香的配料,其中有如箭镞状效果最为强劲的阳起石最为难寻,宫中的话,倒是能寻到。
此等药材药铺虽有,但效果远不如箭镞状的效果佳。
再者还有锁阳这一味料,产自荒漠,甚是珍稀,药铺更是没有,而宫中太医署集天下所能寻到的珍稀药物,这锁阳这料自然是有的。
想调制这情缠香,尚得进宫一趟。
先前随在大理寺卿邵析身旁,常入太医署,倒也与那太医署中的几位太医史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