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好不是在长辈面前没规矩的理由,你如今已是大姑娘了,还这般的没规矩,若是出到外边,旁人也会说是苏府没教好。今日散了之后,你到佛堂跪半个时辰。”
苏蕴不辩解,应了一声是。
到底是自己不够严谨,被抓了小辫子,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
处罚不轻不重,倒让作为嫡兄的苏长清不好说情。
请安散了之后,主母身旁的嬷嬷跟在苏蕴身后,似乎要去监督苏蕴是否会顺从的去祠堂罚跪。
苏长清看了眼几人的背影,压低声音与身边的小厮说了几句话,小厮点了点头,然后先快一步离去。
再说苏蕴进了祠堂中跪下后,那婆子就在祠堂外的廊下盯着,好似少看一眼,里边的人就会偷懒似的。
不一会,苏长清走了过来,婆子身旁的婢女提醒了一下,婆子赶忙转过身向其行礼。
在婆子和婢女转身行礼之时,苏长清的小厮飞快的窜入了祠堂之中,把守在祠堂外的初意都吓了一跳,好在小厮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苏蕴正跪着,祠堂中多了个人,也把她吓了一跳,但看到是嫡兄身边的小厮,才镇定了下来。
小厮匆匆忙忙地拿出了两个护膝,小声快速道:“公子吩咐小的把这护膝拿给六姑娘,六姑娘快些绑上,公子已经在外边拖住祝妈妈了。”
苏蕴也不死脑筋,忙接过了护膝,与小厮道:“替我与哥哥说一声谢谢。”
小厮点了点头,又匆忙的从祠堂跑出去。
苏蕴忙把护膝套到膝下,以裙子遮掩。
不一会,外面说话的声音消了,苏蕴便挺直了背脊跪在那还是硌膝盖的蒲团上,但因有了护膝,也舒服了许多。
祝妈妈从半敞开的祠堂门口望去,看见苏蕴温顺的跪着,便也就没有起任何疑心。
*
苏长清和小厮回到院子,顾时行伫立在小荷花池旁喂着鲤鱼。
苏长清走了过去,笑道:“怎就这么有闲情雅致的喂鱼,还是喂我院子的鱼?”
顾时行转头暼了他一眼,微微挑眉,略微诧异:“我以为你要去骑马。”
苏长清一愣:“为何以为我要去骑马?”
顾时行的目光略过他,落在了他身后的小厮身上:“方才我见北砚拿着护膝匆匆跑了出去,便以为你要去骑马。”
叫北砚的小厮小声回道:“六姑娘被罚跪祠堂,公子让小的回来拿护膝送过去。”
顾时行握着鱼食小罐的手,食指微动。
“莫多嘴。”苏长清轻斥了一声小厮。
北砚紧闭了嘴巴,没敢再说。
苏长清转回头,对顾时行笑了笑:“一点小事,也没什么事。”
顾时行轻嗤:“你如此戒备,好似我会肖想你六妹妹一样。”
苏长清虽不担心好友会对自己六妹妹有想法,但因着昨日的几句谈话,到底是避讳了一下。
“我六妹妹花容月貌,性子柔顺乖巧,想要娶六妹妹的人多了去了,我能不防着点?”
那么多个姊妹当中,苏蕴的容貌最为出众,虽说平日极少出门,但也有一些不高不低的门户想要上门求娶。
只是上头还有一个排行第四的苏语嫣,故而还未轮到她说亲。
听闻有不少人想娶自己上辈子的妻子,再想起昨夜苏蕴冷静的拒绝自己,不欲为顾家妇。顾时行面色虽未变,但心绪暗沉。
把手中的鱼食小罐给了墨台,与苏长清道:“我有正事与你说。”
苏长清听闻是正事,笑意也敛了敛,随而道:“到书房说。”
二人相继入了书房,苏长清把门关上。
墨台与北砚在书房外边守着。
墨台见下人都在远处,便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北砚:“方才听你说你们府上的六姑娘被罚了,这是怎么回事?”
话一问出口,北砚便微微眯眼盯着他瞧。墨台被盯得心头一跳,这小子莫不是知道他家世子在打他们府上六姑娘的主意吧?
就在墨台忐忑的下一瞬,北砚揶揄道:“你十六七了,怎么还是与那些妇人一般爱听闲话呢?”
二人认识也有八九年了,说话也不用太注意。
墨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故作恼怒:“我就问一嘴怎么了!?”
北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似的道:“我错了我错了,别怒呀。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早上给主母请安的时候,六姑娘打了瞌睡被抓了个正着。”
打瞌睡被抓了个正着?
墨台瞬间反应了过来。苏六姑娘一早打瞌睡,莫不是因自家世子昨夜深更半夜与人家姑娘幽会才惹出的事?
苏六姑娘是被世子连累了?
书房中。
顾时行坐在苏长清对面,语调淡淡的道:“昨日给你看的香,或是情缠香。”
苏长清愣了一下:“什么是情缠香?”
苏长清尚且不知什么是情缠香,更莫说是深居后宅的苏蕴了。虽尚未调查清楚,但顾时行对苏蕴的话也是信了七八分的。
“宫廷密香,曾被妃子用来固宠,后被发现,妃子也被打入冷宫,之后被列为禁香的催情香。”语声不疾不徐。
闻言,苏长清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你是说,真有可能是宫里边的人下的手?”
顾时行点头轻“嗯”了一声。
苏长清从位上站了起来,带着急意在房中走了几圈,沉思了许久后,在走到第三圈后才停下,坐回了位上,端起茶水放在手中,问:“那些人目的或许让你名声有损,可有人在厢房中放了情香,那也该安排了个女子在房中吧,但女子呢?”
说到最后,苏长清心如打鼓,就担心木已成舟,只是女子藏起来了,没有被贼人得逞而已。
想到这,忙饮一口茶水压压惊。
顾时行看着苏长清饮茶,只思索了一息,便侧过身子,如实道:“那女子,是你六妹妹。”
“噗……!”苏长清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顾时行避开了他喷出来的茶水。因避开,故而没有被茶水溅。
苏长清如五雷轰顶一般,震惊无比地看向对面的顾时行,好半晌才声音颤抖得问:“没、没说笑吧?”
顾时行挑眉,面色严肃:“我何时成了会说笑的人了?”
苏长清惊愕地摇头,把杯子放下,随而只屏住呼吸问:“那,那成事了吗?”
顾时行与苏长清一同长大,最为了解他的性子。
苏长清知这名节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他也对苏蕴这个妹妹也是有疼爱的,所以定然保密。况且要在苏府调查清楚这前因后果,必然有人苏长清的配合。
若是苏氏真的是被人所害,在这苏府尚得有个人能护得住她。
而苏长清便是不二人选。
在苏长清那又惊又期待是自己听恰了的目光之下,顾时行却是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水,从容地饮了一口茶水,才与他对上目光,缓声反问:“你以为,我为何忽然在意你的六妹妹?”
苏长清:……
僵化许久,苏长清才似回过魂来,沉着脸色,把声音压到最低的道:“那如今,你打算怎么办?便不是你的错,可我六妹妹清清白白的一个如花姑娘,本可以嫁入好人家,但时下你让她还怎么嫁人?”
顾时行放下杯盏,与苏长清相对的目光没有任何的犹豫,语调徐缓:“我娶她。”
第11章 借花献佛 苏长清:呸,就是利用我!……
“我娶她。”
听到顾时行要娶自己的六妹妹,苏长清并没有因此而松了一口气。
他脸色沉沉的反问:“你如何娶她?且不说你母亲如何能同意。便说以我六妹妹的身份高嫁给你,外边指不定会怎么传我六妹妹的闲言碎语呢!”
说到这,又很是苦恼,继而道:“且你也知道我母亲想让四妹妹与侯府结亲的,你便是娶了别人家的姑娘,我母亲和四妹妹都说不得什么,也做不得什么,可你说要娶我六妹妹,你让她与她小娘在这府中如何自处?”
顾时行沉静道:“木已成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除非你想把这件事揭过,让你六妹妹去姑子庙做姑子,亦或者是嫁人后日子不遂。”
苏长清闭上眼,手掌一拍,烦躁的捂住了双目。
是呀,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顾时行:“如今她名声清白,若查明了真相,她确是因我而被连累,我定然会为她筹划。”
哪怕真相真的是她自导自演,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自然还是为她谋划。更别说时下,他心里头已有七八分信她了。
再者这辈子与上辈子不一样,她名声尚且清清白白的,没有污点,苏长清所言都有回旋的余地。
苏长清呼了一口气,想了半晌后,也有些缓和了过来。这事还真不能全怪顾时行,他完全可以揭过,不当一回事,但时下却是提出要娶六妹妹。
毕竟这也关乎到他往后朝中有无有力的岳丈相助。
虽说到头来,岳丈还是他父亲,是举足轻重的户部尚书,可这庶女和嫡女相差甚大呀。
苏长清睁开双眼,缓和了情绪看向他:“六妹妹只是庶女,你若娶了她,往后必然会被人说三道四,到那时你可会怨我六妹妹?”
顾时行没有多想便回:“不会。”
上辈子成亲四年,或许前两年有所冷落,但后来两年,二人相处冷淡,只能算是习惯了长久以来的相处方式。
想了想,顾时行又道:“我本不欲与你说这些,打算瞒下此事,待双亲回到金都后再提亲。但调查情缠香的事还需你的帮忙,且为了在苏府给她定下亲事的时候,你能从中阻止,再者……”
默了一息,缓声道:“她在府中,不大好过,你再多帮她几分,故而只能先把此事与你说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苏长清有些诧异,这素来清心寡欲的人,怎就忽然关心起来人来了?
但一想到关心的是自己妹妹,心里就觉得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我是他兄长,自然会帮他。”说到这,苏长清微眯眼眸:“但你就没有想过,你与我说了这些话,我就不会告诉旁人了?”
顾时行轻摇了摇头,很确定地道:“你知晓名声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多重要,你也知道你母亲会针对她们母女二人也说了你为她着想,我知你不会与旁人说的。”
苏长清冷嗤了一声:“你倒是相信我,那你呢?待你侯爷和夫人回来后,会与他们说吗?若说了……”话到最后,多了几分愁:“指不定会更加看低我六妹妹。”
顾时行摇头:“不会,同时我会想办法让你六妹妹名正言顺嫁入侯府,至于她小娘,我也会想办法。”
这辈子没有抓奸在床那一出,苏蕴名声还没有被毁,一切都能从长计议。
苏长清也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了,再倒了一杯茶水,饮了茶水后道:“时下,便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这事还需你装作不知,你六妹妹以为我不会告诉旁人。”顾时行提醒。
闻言,苏长清看他的眼神第一回多了几分鄙夷:“六妹妹以为你不会告诉旁人,结果你转头就告诉了我,你愧对我六妹妹对你的信任。”
原本,苏长清以为会在这从小就认识的好友,也就是顾时行的脸上会浮现从未出现过的窘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