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与你一同来此吃饭的便是老五老六了?”曼娘饶有兴致。
谢宝树满不在乎挥挥手:“那些人都没我重要,少东家只要记住我与三哥之间最亲近便是。”
说着他俯身过来,一脸诚恳:“三哥说娘子所赠的火腿在军中备受欢迎,因而特意备了份礼谢过娘子。只不过太忙过不来,便遣了我这个最亲近的弟弟来赠礼。”
曼娘一头雾水,谢宝树却混不在意,将礼盒塞给她后便蹦跳着跑了,生怕她反悔似的。
“一定记得回礼啊!”他临了还记得加一句,“我三哥正好缺个荷包。”
曼娘回过神来,忙敛起裙裾跟着追出去。
“哎哎哎!”她跑到大堂,“你给我站住!”
忽得听见大堂内食客正在闲聊:
“听说永嘉侯府世子游征找到了?”
“没听说过这位世子失踪啊!”
“这你就傻了不成?永嘉侯对外宣称世子出外游历四方,近来才找到。”
曼娘住了脚步。
“啧啧啧,你们知道吗?其实这里头水深着呢。”说话者得意洋洋,一脸讳莫如深,“永嘉侯府是继母当家,继母生的儿子如今也正当年,人家巴不得游征不回来呢。”
“这么说来,他当初失踪与继母脱不了干系?”听得人猜测。
谢宝树走了过来,他有些纳闷:“少东家,你怎么了?”
“这我可没说!反正世子失踪了他家没大张旗鼓的找,说不定本就不打算好好找,巴不得他失踪了呢!”说者捋捋胡子。
“说是他失忆了,幸得被人救下,这救他的人正是恒家酒楼那个恒家!也是咱们吃饭这家八珍楼的恒家!”
“噗通”一声,曼娘手中木盒跌落地上,翡翠镯子摔得粉碎。
第四十五章 鹅梨蒸鲍鱼
牧倾酒凝眉, 他问:“就这些吗?”
“对啊。”谢宝树一脸懵懂,“这少东家听见几个食客闲聊,一时不慎就将镯子掉到了地上。”
他有一点心疼:“哎呀, 那翡翠镯子摔的稀碎,那可是我费了大价钱淘腾来的好物件呢。”
“镯子的钱自己去账房支,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替我送礼。”牧倾酒挑眉看看他, “你自个儿想想,你送镯子成什么样子?”
谢宝树摸摸脑壳:“我还想从中促成呢, 谁想出师未捷。”若是事成了便来寻三哥领功, 没想到还被恒娘子一眼识破是自己送的。
不过他谢宝树哪里是容易沮丧的人?立即想起别的:“也不怪恒娘子分心, 她家收留来的伙计居然是游征那小子, 饶是谁都要吓一跳。”
“此话怎讲?”牧倾酒皱起眉头。
谢宝树便一一说明:“外头正沸沸扬扬呢, 说永嘉侯世子游征在外游玩不慎落水伤了头,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被恒家所救,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谁, 这才被永嘉侯府的人寻了去。”
等他走了,来福便上前低声道:“王爷, 游征那小子可真是命大, 上回被我们的人打落河谷,当时以为他死了, 没想到他居然死而复生。”
牧倾酒摇摇头:“无妨,既然能杀死他一次, 自然还能杀死他第二次。”
“可是听说他被恒家所救,恒家少东家又主动与我们交好,这中间……”
牧倾酒想了一下:“恒娘子光风霁月,不是那种人。何况她得知消息后震惊也不似作伪, 应当她也不知。”
“太子的人这些年没停止在北疆找游征,谁知道他居然被人带到了江南。”来福感慨,“游征的背后是太子,如今他一出面,不知道太子当如何?”
不知道谁在外面吹了风说官家一心想抬举牧倾酒,太子就急红了眼,派出了心腹游征去北疆想要除掉他。
牧倾酒摇摇头:“太子应当也才知晓他还活着。”
牧倾酒发觉后立即反杀,游征手下尽数被杀,他自己也重伤跌落河瀑,水流湍急山崖陡峭,不便追踪,来福便当人死了。
游家是继母当家,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年岁渐长,乐得见他失踪,便
谁知他居然被恒家救了。
“也真是好笑,我去查访,发现他在浦江一直化名用殷晗昱这个名字……”来福说出自己探查的消息。
“殷晗昱”这名字本是牧倾酒在外头行走时的化名。
“没想到自己失忆了,却还牢牢记着要杀我,可真能耐!”牧倾酒冷笑,“派人盯紧了他和太子,且看他们有何动作。”
他布置完毕后拔腿就走,来贵问:“王爷可要去寻幕僚们商议?”
牧倾酒摇摇头:“先去恒家酒楼给人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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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曼娘怔忪坐在账房里,心乱如麻。
她记得殷晗昱恢复记忆要两年半,所以非常安心让殷晗昱待在浦江那块小地方。
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当个小伙计,想必翻不出什么花来,没想到居然还是能够提前被永嘉侯府所找到。
适才浦江五堂伯那里也派人过来了,说是殷晗昱去临安送了一趟货,路上遇到了永嘉侯府的人,对方一眼就认出了殷晗昱是自己家走失了的世子。
于是一番打听相认,永嘉侯府还请了世子身边伺候的人来鉴认,最终核准了是自己家世子这才领走。
五堂伯道:“因着此事过于离奇,只当是永嘉侯府病急乱投医,因而并未报上来。”
曼娘咬紧嘴唇,她能重活一遭,殷晗昱自然也能提前被相认。
只要她能牢牢抢夺先机便是。
如今她已经将酒楼开到了临安,让恒家酒楼的名气渐渐打响,恒家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更与冠军侯扯上了关系,自然不会怕殷晗昱再次对恒家下手。
至于朝堂之事……自然要想尽办法阻挠他的崛起。
她努力回想:殷晗昱,不,游征,前世曾经有过什么建树。
这人前世是太子干将,他与永嘉侯府相认后第一遭事便是拉下忠武将军李振。
忠武将军不过是个四品的官职,可李振是牧倾酒的人,镇守着凤翔府。
而凤翔府是通往西北的关隘,相当于扼住了牧倾酒麾下军士的咽喉,从此之后他调度钱粮有了掣肘。
这些还是曼娘机缘巧合得知,前世她当时穿得花枝招展去赴宴,宴席上一个娘子不知从哪里冲过来,撒了她一身的酒。
她云里雾里,对方却恶狠狠瞪着她。
别人将两人隔开,宴席主人充满歉意解释:“那是李将军夫人,前些天一条调任将他丈夫贬谪到永州,她心里担忧丈夫,你莫往心里去。”
又有夫人议论纷纷,曼娘这才知道原来调令是自己丈夫下的。
她那时遗憾的想:可惜道不同,否则这位李将军夫人直来直去,还挺对自己脾气。
如今换了立场,自然要给牧倾酒通风报信,可是要怎么说出来呢?
正愁眉苦脸,外头金桔打起帘子挤眉弄眼:“大娘子,王爷到了。”
曼娘回过神来,忙迎了出去。
牧倾酒一脸歉意:“谢宝树是个爱玩爱闹的,扯着我的旗号巴巴儿送了礼捉弄少东家,还请少东家谅解。”说罢作揖行礼。
原来是为着赔罪。
曼娘便福了一福回礼:“谢家少爷烂漫了些,也不是有意之过。”轻描淡写将此事揭了过去。
“听闻你家收留了永嘉侯世子,可有此事?”牧倾酒神色微动。
“当初家里商队在北疆救了他,他记忆全无,便好心好留他在店里做伙计。谁知居然是世子,我们还说笑呢,倘若早知道他是世子谁也不敢将他当伙计一般打骂。”曼娘举起手帕,微微放在嘴角,似是说到好笑处。
牧倾酒却敏锐发现曼娘眼角并未动,只是嘴上假笑罢了。
或许是吓着了罢。
牧倾酒没有多想。
曼娘却一瞬间想到了法子,她抬起头一脸天真:“适才有伙计来报,说是听永嘉侯来寻世子后,那位世子不住念叨着什么忠武将军李振,想来是他好友罢。”
牧倾酒瞳孔微微一动。
游征可不是什么好友,他是条豺狼,或许他恢复了记忆,第一件事情就是记恨上了李振。
他问:“那人可还有什么话语?”
曼娘努力想了又想,可惜前世她秉承父母庭训绝不多过问男人在外头的事情,如今到要用到的时候却死活想不起来细节。
因而略有些歉意:“其余倒未曾听说。”
“无妨,已经够了。”牧倾酒示意门口来福。
不过一个眼神,门口候着的来福便悄悄儿出去。
曼娘佯装看不见,问牧倾酒:“我们八珍楼新开张后您还未来过呢,新近做了一道鹅梨蒸鲍鱼,您可要留下?”
牧倾酒点点头,便有人将菜式送上来。
他本不爱吃甜食,只不过不知怎的想的便留了下来。
曼娘笑吟吟将一块鹅梨夹到牧倾酒碗里:“您且尝尝。”殷晗昱那厮提前回到了侯府,如今这位可是她最大的靠山。
牧倾酒硬着头皮动起了筷子。
鹅梨偏甜,开了口与鲍鱼同煮,不知滋味当如何古怪。
只不过曼娘所做食物应当都不会难吃,他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鲍鱼放进嘴里——
入口先是觉得弹牙。
柔韧的鲍鱼肉又肥又厚,似乎能在唇舌间舞蹈一般。
而滋味嘛。
有一点点微甜,切成花刀的鲍鱼大大增加了触及面,鹅梨的清新微甜便在长期的炖煮中渗入进了鲍鱼本身。
滋味新颖,非但不让人觉得奇奇怪怪,反而有耳目一新之感。
牧倾酒点点头。
此时又端进来一道菜式。
牧倾酒愕然,曼娘便解释道:“适才见王爷说起鹅梨蒸鲍鱼神色似乎不喜,便想着王爷应当不喜吃甜食,便又备了一道海珍烩。”
原来她这般体贴入微,牧倾酒道了声谢。
作为主菜的鲍鱼切片,与墨鱼丝、海鱼片、蚝肉等一起爆炒端了上来。
满盘滋味浓郁,放进嘴里一口。
鲍鱼片火候把握得正好,又嫩又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