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贺家的表姑娘什么来头,宁月大家都请她过去论琴。”
她一个江北侯府的嫡女,被个成日与商贾人家混在一起的姑娘抢了风头,先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她的美貌比了下去,如今连琴都不敢奏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站在船头的薛平,眼睛正想方设法在贺家的画舫上找他的那个小美人。
听见自家妹妹在那里发了好一通火,他只在心中暗暗拿她同那小美人作比较,一个兰心玉质,一个骄横跋扈,高下立见。
怕妹妹再在那儿喋喋不休,他只心不在焉地安慰她,“妹妹别气了,这侯府嫡女的身份,她是如何也比不过你的。”
薛薇听见他这样说,顿时更气,但却找不到话反驳。转转脑筋,得想个别的办法雪恨。
“顾姑娘那样的美人,哥哥见了就不心痒?哥哥不是速来最爱美人了吗?”
薛平听了自家妹妹这话,只在心中戏谑,她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帮他把那美人搞到手。
他在那边沉默,却又听见自家妹妹冷声道:“再过半月便是江州刺史家老夫人的寿宴,哥哥要是能想办法把那顾姑娘请到宴上,再想个办法将她独自骗出去,不就能得手了吗?”
薛平听了十分高兴,他苦思冥想了好几日的事情,就被妹妹几句话说破了,他转过头同薛薇说:“好妹妹,你真是哥哥我的福星,到时候还要你多帮忙。事成了,哥哥我一定把好吃的好玩的还有那些漂亮首饰都送到你跟前来。”
大周虽崇尚风雅,但男女大防还是有的,宴席上分席而坐,可不就少不了妹妹在女眷席中策应。
薛薇看见他那不争气的模样,心里十分看不起,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等日后他承了“江北侯”的封号,自己也还要仰仗他,只恨恨地同他说:“帮哥哥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哥哥别让那顾姑娘做我的嫂子就好,现在这个嫂子我觉得就很好。”
还没进门就压她一头,等真成了她嫂子,不就要骑在她头上了吗?到时候可有得气受。
心中本来的盘算被妹妹说破,薛平也不恼,这种事情先假意答应了,日后再反悔,薛薇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总归是要离开侯府嫁出去的。
“好好好,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连连点头,薛薇不置可否地撇头轻哼了一声。
已出来了许久,在画舫中避到日头渐渐弱了,贺承宣赶紧带着两个妹妹躲开薛家的船往另一侧上了岸。
顾芷柔却开始忧心忡忡,那谢公子看上去是个十分难缠的人,这次能想到用这种办法单独见她,下次也会。只怕他无所不用其极,让她避无可避。
自上了马车,她一直未曾开口说过话,贺承悦察觉她情绪不对,开始自责起来,“柔姐姐可是因为那薛平而苦恼……”
她的话打断了顾芷柔的沉思,是啊,那个薛平和他那个妹妹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忍不住头疼不已,前有狼后有虎,看来江州城也是个是非之地。
在贺府中还好,但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府中不出门去吧。
“没有,阿悦别多想。那薛家有何好怕的?我爹爹是太子的老师,太子是皇后娘娘生的,他们薛家在江州城再是权势滔天,也要忌惮几分。”
这话自然是她用来安慰贺承悦的,保不齐那薛家人已目中无人,史书上外戚为非作歹、胡作非为的记载可不少。面子值几个钱?
但她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回盛京城避避,那薛平和谢行之难道还能追着她过去?
现在这般苦大仇深的样子只能惹得外祖母他们担心,想毕她朝贺承悦笑笑。
可贺承悦却又苦恼起来,“待会儿回了家里,祖母断是要问的,哥哥肯定会如实说。今日都怪我,若不是为了护我,柔姐姐也不会……”
“你今日是错了,但并不是因为我。贺家的根基在江州,那薛薇是江北侯家的姑娘,你同她那般争执,兴许会给贺家带来祸事。”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既知道那薛姑娘跋扈的很,避开就是了。今日说人坏话不小心被人抓住,给人家赔个礼,离得远远的就好。要是还想说人坏话,我们大可以半夜在府里说,没人能在墙角听了去。”
小丫头听见她说完最后一句,顿时喜笑颜开,抱着她撒娇。
马车外的贺承宣,听见两人说的话,也挂了个浅笑在唇角。几年不见,他这表妹当真是变了。从前只觉得她是个小妹妹十分讨喜,如今却越发的耀眼了。
回到贺府,三人回自个儿院中梳洗了一番,之后便一齐去了益寿堂中。贺承宣如实将今日之事告知祖母,贺老夫人一阵头疼。
若是那薛平动了求娶之心,那该如何是好。看见贺承悦那愧疚的样子,她也不忍心,只罚她在闺中抄写女戒十遍,半月不能出府。贺承悦理亏,自然没什么委屈的。
可贺老夫人又心疼起自己的外孙女来,“听阿悦那个小丫头说,你还被薛薇打了?这薛侯爷是怎么教养自己姑娘的,怎么教得如此跋扈。也难为你,来江州难得出门玩一趟,还要被阿悦连累。”
“祖母哪里话,我是姐姐,阿悦是妹妹,姐姐自然该护着妹妹的,何况阿悦也是真心把我当成是姐姐。”心中真心喜欢贺家的这个妹妹,顾芷柔自然不会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
“外祖母不想瞒你,那薛小世子不止浪荡,更是目无王法。这城中许多貌美女子被他掳了去,至今不知所踪。”贺老夫人愁容满面。
顾芷柔听了也一惊,果然被她猜到了,这从古至今,有多少皇后的外戚是安分的,却不忍上了年纪的外祖母如此忧心。
“外祖母别担心,那小世子再胡来,也不能到府中来掳人吧,大不了我便一直不出门去。他还能变成土行孙悄无声息地钻到府中把我拐走?他再是胡来也要看看太子的面子,我可是他表弟太子的老师的女儿。”
顾芷柔最后一句话故意说的十分得意,贺老夫人也知道外孙女是在逗自己,轻轻拍着她的小手。
第十二章 她的亲事
可才过了一日,顾芷柔的名声却在江州城中传遍了。三月初四那天,媒婆快要踩破了贺家的门槛。
如此才貌,又那般周全地让薛家那位姑娘哑口无言,各家的公子自然有心求娶。
怕被人抢了先,隔天一大早各家各户就派了媒婆上门说媒。
萧珩和贺家就住在一条巷子里,如此大的动静怎么会不知道。
谢允得了消息,慌忙跑进书房里同他汇报,“主子,那向三姑娘求亲的人可都已经快把贺家大门给砸破了,你怎的还如此镇定。”
他抬头看了一眼谢允,这小子什么时候瞧出自己对阿柔的意思了,他可是从未向他身边的人透露过的。
“慌什么?别府的姑娘定亲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萧珩仍看着书卷冽声道。
“主子不嫌吵?”谢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怕自家主子顾及脸面,不肯承认他对那顾姑娘的心思,只能又给他找了个台阶。
“你这么一说是有一些,你去找几个人,让那些媒婆尝点甜头,让她们安静些。”萧珩依旧没有抬头。
听见主子这样说,谢允明白了,转身正准备出门吩咐。
“等等,派人守着,让她们别再回来,吵得我头疼。”
谢允耸了下肩,唇角抽搐,他家这主子,实在也太能装了一些,在自己跟前何必呢?
他出门便派了几个人在暗处,当街伤人肯定是不行的,但天降碎石无处可寻的本事,府里这些暗卫还是有的。
寻了个隐蔽的地方,那些暗卫开始扔起了石头,石子皆重重地落在那些媒婆的脚腕处,不至于见血,但也疼得厉害。
贺府对面一处屋顶上,几个暗卫聊得很开心。
“我好久没干过这种缺德事了,你们呢?”
“我也是,上一次我这般偷偷砸人石子,约莫是在八九岁的时候了。”
“什么缺德事,这事可是主子吩咐的,想想清楚了再说。”
“你们别说,还挺好玩,哈哈。”
……
那些媒婆被打得骂骂咧咧,可又无处寻那行凶之人,没撑多久便走了,贺府门前终于落了个清净。谢统领吩咐他们在此处守着,别让那些个媒婆有再回来的机会,几人干脆躺在房顶上小憩。
贺府,玉兰汀里。
顾芷柔同贺承悦一起看书,却见小婉急急忙忙从前院回来,“姑娘,你怎么还有看书的闲心,府门前来了好些个媒婆来给你说亲,都快把门拆了,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又一齐都走了。”
兴许是她跑得太急,额头上浸了一层薄汗。见她如此狼狈,顾芷柔掏出个帕子递给她,嗤笑一声,“你急什么,这不都走了吗?来不来说亲在于他们,嫁不嫁是我们的事,没什么好急的。”
左右外祖母不会像那曹氏一般,舍得让她嫁给个人品十分不堪的男子。
几案边上的贺承悦歪着脑袋竖起耳朵,心里却着急起来,如果表姐瞧上了别家的公子哥儿,她哥哥可怎么办。
“柔姐姐,我突然想起来,祖母罚我抄的女戒我还没抄完呢,我先回去了,晚一些再来找你。”
小丫头从软垫上蹭地站起来,一溜烟儿地跑出去,没给顾芷柔半点反应的机会。
“你跑慢些,别再摔倒了。”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顾芷柔只能轻声提醒,随后无奈地摇摇头。
出了玉兰汀,贺承悦直奔哥哥的院子。
贺府前门被来说亲的媒婆堵住了,贺承宣难得有一天没有早早去铺上。
方才有下人来通传,说是不知何故,前门的媒婆一时间都走了。他正打算动身去铺上,才走出书房的门,却见着急冲冲跑来找他的妹妹。
“哥哥,哥哥,怎的都火烧屁股了,你还皇帝不急太监急。”贺承悦站在他跟前,小脸因苦恼看起来皱巴巴的。
听她把她自己说成是太监,他顿时觉得十分好笑,“什么事这么着急,跑得满头都是汗。”
他抽出块青灰色的帕子给自己妹妹擦拭着头上的汗水,下一秒却被她一巴掌打开。
他只见她语重心长地说:“哥哥当真要等到柔姐姐被旁人拐走之后再来后悔吗?”
其实先前院门被媒婆堵住时,他的确苦恼了一会儿,但又听到玉兰汀里出来的丫鬟们说,表妹得知祖母没让一个媒婆进来时,仍气定神闲地看书写字,他便知道,昨日她并没有瞧上了的公子。
既是如此,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多不过被那门前的媒婆们堵上一阵儿,出门得晚些吗?何况祖母那边断然也不会让表妹随随便便嫁人。
“你个小丫头,操那么多心干嘛,那些媒婆来提亲,祖母点头了吗?你柔姐姐点头了吗?”他弯着眼睛看这小丫头。
“哥哥你还真是,磨磨唧唧的,我要是个男的,肯定先把表姐娶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她瞪着自家哥哥,气不打一处来。
见他仍没有反应,她直跺脚,“哼!不同你这个呆子说!我去找祖母说去!”
说罢,转身又往益寿堂跑去。
一进贺老夫人卧房,她一头扎进老夫人怀中,“祖母,哥哥就是个傻子,都有那么多公子上门来提亲了,还一点儿不急。哥哥也真是的,我要是个男的,肯定就把柔姐姐牢牢地守在身边。”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自家祖母,“祖母当真要把柔姐姐许配给别人吗?阿悦只想要柔姐姐做嫂子,旁的人我都不要。”
她嘟囔着嘴神色郁闷,贺老夫人本也被门前那群人吵的心烦,此刻见小丫头这个样子顿时又怜惜又好笑。
“阿悦那么喜欢你表姐呢?”贺老夫人逗她。
“表姐那样的仙女,谁会不喜欢?她可是又会弹琴,又会说话,连薛薇都比不过她,脑袋也很聪明,而且柔姐姐还待阿悦很好。祖母~”
“来之前已经去闹过你哥哥了?他没反应?”贺老夫人轻拍她抱着自己的手。
“哥哥就是个呆木头,柔姐姐没说要嫁给别人,可也没说要嫁他,他怎么就不明白呢!”小丫头恨铁不成钢,气得红了脸。
“那我们要不然就想个办法让他明白?”贺老夫人故弄玄虚,小丫头在一旁两眼放光。
片刻之后,玉兰汀里,顾芷柔依旧在读着书卷。
贺承悦脚步轻快地走进房中,喜笑颜开,“我今日见柔姐姐印堂略略发红,应是好事近了~”
小丫头说话有趣得很,顾芷柔只笑眯眯地看她,打趣她道:“你天天同我腻在一起,何时学的帮人看相。”
小丫头急了,忙坐到她面前,凑近她,压低声音故弄玄虚,“柔姐姐猜猜,我刚刚从哪里来的?”
顾芷柔弯着眼睛,沉默地摇摇头。
“我从祖母那边过来的,祖母可说了,要给柔姐姐寻一门好亲事。我猜着,是刺史家的公子的可能要大一些。”
“为何?”顾芷柔摸不清头脑。
“刺史家的公子在江州名声不错,而且刺史家的老夫人,同祖母私交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咱祖母肯定是想便宜自家姐妹的孙儿的。”
顾芷柔皱皱眉,没有搭话,与表兄的婚事,贺家人没提,她自然不能先提。
如此看来,江州刺史的公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对方人品好些,长得周正些,没有感情也是能够慢慢培养的。只要不是嫁给个纨绔公子,留在江州也总比回盛京城任曹氏宰割要强上许多,何况在江州尚有选择的余地。
见她发愣,贺承悦差点没忍住将自己和祖母的打算同她说了,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只同她说:“祖母其实同我说了,会找个机会让姐姐同那刺史公子相看的,姐姐不必担心。”
自家外祖母的眼光,顾芷柔自然没什么不信的,“我没有担心,外祖母昨日让你抄的女戒你都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