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萧珩不是大周的珩王,如今他们也没被困在这王帐之中,她倒是很乐意青唐嵇祥知道自己心悦之人就在他眼前, 且无人能介入他们。
在青唐嵇祥进帐子前,她只执笔草草在宣纸上绘下萧珩的轮廓。
青唐嵇祥望见并排坐着的二人, 只皱皱眉头。
萧珩先站起来给他行礼, 而后顾芷柔也将笔搁下站了起来。
青唐嵇祥先是不动声色地往帐中望了望, 再又皱着眉头望向眼前的二人。
“塔拉呢?她去了何处?”
顾芷柔也皱眉望他:“公主将我送到这边便走了,并未曾同我说过要到何处去。”
见他不愿搭理自己,青唐嵇祥面上染了些急色,“昨日抓到的那个刺客招了,他是左王的人, 左王暴戾,一直想同我争这离国之主的位子,派人行刺塔拉倒也不算稀奇。”
他停顿片刻, “只是那刺客,口中所透露出的行刺之事并不是那般简单,只怕与那位失踪的珩王有关。”
顾芷柔心下一惊,却暗自稳住阵脚,她面不改色地望着眼前这位离国君王,只眸间染了些许疑色。
见从“兄妹二人”的脸上瞧不出什么蹊跷来,青唐嵇祥瞅了眼几案上边的宣纸,转身便出了帐子。
兄妹二人久别重逢,他断没有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强行将人掳回帐子中的道理。
他走后,顾芷柔才长舒了口气,为防青唐嵇祥起疑,没过一会儿,她也回了自己的帐子。
后来,她听见帐子外边吵吵闹闹。
离她帐子最近的,便是塔拉的帐子,怕这喧闹声与塔拉有什么关系,她立时同冬影一块儿出了帐子。
顾芷柔只瞅见,平日里那位十分尊贵的小公主,是被人“捆”了回来的。
她又一次见着先前在青唐嵇祥帐子外边见着的那位将军。
远远瞅见他,顾芷柔转头想回自己帐子中去,她想等那人走后,再去望望塔拉是如何了。
可她远远地却听见那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塔拉后边,一边走一边向她说着什么,因为他说的是离语,她实在没法子听得懂。
他语气中分明不只有属下对着主子才有的卑微,还有对心爱之人的迁就。
为印证自己的猜想,顾芷柔偷偷转过头去望他一眼。
她望见他的眼中,分明有缕缕刻意掩饰的恋慕。
她心中霎时有了个猜想……
待外边的喧闹声停息,听见那人离开的声音,顾芷柔才又出了帐子,径直往塔拉帐子中去。
这位平日里豪爽活泼的离国公主,如今被缚住手脚绑在床榻上,见着顾芷柔来了,她只急忙向她喊话。
“阿芷,快,快来给我解开,他们都不敢忤逆我哥哥,没人愿意帮我。”
顾芷柔只摇头笑笑,“他们如今就是在帮你。”
塔拉愕然,瞪大眼睛望向她,话语中是不可置信,“你说他们是在帮我?我都动不得了,这般是在帮我?”
顾芷柔坐到她床榻边上,“你可知,你走后没多久,你哥哥就找到我兄长的帐子中去?”
床榻上的塔拉只摇摇头。
她继续往下说:“他问我你在何处,还说刺杀你的人是左王派来的。塔拉,你明明知道,你和你哥哥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你忍心再给刺杀自己的人下手的机会,忍心让你哥哥难过吗?”
塔拉沉默了好半天,才嘟囔出声:“阿芷,我答应你,再不往王帐外边跑了。你先将我放开可好,这麻绳磨得我手都疼了。”
她手上拴着的分明是材质细腻的衣服料子,可见先前绑她那人对她的用心。
见她这借口找得可笑,顾芷柔只又笑笑,抬手就要给她将手上的绳子解开,可还没动手,却见青唐嵇祥掀帘进了帐中。
“不准解,让她多得些教训,哪里会每次遇着危险时,总有阿芷你救她。”
听他这般说,顾芷柔知道,先前自己同塔拉说的话,已全叫他在帐子外边听了去。
第九十二章 可以回大周去了
顾芷柔先前的话, 不过是为了塔拉着想,却不小心被青唐嵇祥听了去。
此刻她只怕他误会了自己,误会自己是对他有情谊才会对塔拉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王上来了, 那阿芷便先退下吧。”她从床榻边上站起身来。
见她要走, 躺在榻上动弹不得的塔拉却急了, 她挤出一滴眼泪, 可声音半点儿也不呜咽,“阿芷你别走, 哥哥肯定不会给我解开……”
见妹妹这般装可怜的模样,青唐嵇祥只觉好笑,“现在知道怕了?方才说再也不出王帐去的话,可是真心的?”
见哥哥这般问自己,塔拉头点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可晃着的脑袋还没停,她却见自家哥哥又轻笑了一声,“那也是, 你作为一国之公主,自然要为自己做错的事儿负责, 此番便先绑你一个时辰, 谁给你求情都没用。”
说罢, 他又望了低头站在榻旁的顾芷柔一眼,言外之意自然也就十分明显。
“阿芷,你若待会儿没事,就同我一块儿在王帐中走走。”他这话看似是在征求意见,却半点儿不容拒绝。
顾芷柔抬起头来, 好看的娥眉皱在一块儿,却怎么也想不出该如何说,她的帐子外边都是青唐嵇祥的人, 她平日里做些什么想必这位离王不会毫不知情。
可她还是不想同他一块儿“走走”,她想着拒绝的话,“我……”
话才到嘴边,却又被青唐嵇祥打断,“你们守在公主身边,过一个时辰再将她给解开。”
床榻边上站着的侍从单膝跪下应了声“是”,青唐嵇祥转过头望了顾芷柔一眼。
此处是人家说了算,顾芷柔只能低下头走到他身后。
见她乖巧立在一旁的模样,青唐嵇祥才示意侍从将帐帘掀开。
没走出多远,青唐嵇祥便将他的侍从和冬影都遣下。
顾芷柔有些错愕,对着他冷嘲热讽,“你是离国王上,我是大周人,你不怕我为了家国大义,将你杀死吗?”
青唐嵇祥却转头望着她,眼里全是认真。
“你不会,且不说你没有半点儿功夫。我听塔拉说,上次她遇刺也是你救了她。若你真要杀我,先前我说要娶你时,你便应该一口应下。待到我们成亲之日,再将我杀死,不是容易上许多?”
“就因为我不愿嫁你?你就觉得我不会杀你?”顾芷柔犹豫着开口试探。
青唐嵇祥却笑而不语,他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杀意,也未看到过对权势的渴望。
一直以来,她眼中有的只有对她要寻的那人的牵挂和倔强。
“你真不愿嫁我?”他终是问出了口。
青唐嵇祥本是草原上的雄鹰,将个想要逃跑的兔子掳回自己的巢穴,自是不难的。可如今,他怕这只兔子到了巢穴中,还没等他动手,便自戕而亡。
“王上不是已经知道答案,我只想同兄长一起回到大周去。”她这话说得十分诚恳。
他却忍不住又问出口:“为何不愿嫁我?因为我是离国王上?”
“王上这话,倒是像在问草原上的草为何不生在别处一样。我从前就说过,我已有心悦之人。”见他今日同自己说话时多了几分诚恳,顾芷柔自然也愿同他把话说开。
“你既如此说,我明日便派人将你们送出城去。”
青唐嵇祥不是位糊涂的君王,自周国那位珩王殿下战时失踪之后,他便已派人盯紧了东面的树林,城中有何动静他其实一早就一清二楚。
他此番应下要将二人送出城去,自然也不简单。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将自己与萧珩送回,顾芷柔有些许愕然,只愣怔在原地,没再往前走。
“你不信我?”青唐嵇祥也停下来,转过身去望她。
顾芷柔并不言语,仍旧望着他。
“你救了塔拉两次,若是我再不顾你的意愿拘着你和你哥哥,不就显得我这个一国之君狼心狗肺了?”说完他还苦笑一声,望向顾芷柔时满脸都是自嘲。
顾芷柔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只沉默半晌,“阿芷相信,王上终有一日能觅得与自己心心相印的良人。”
青唐嵇祥知道她说这话是在安慰自己,“回去吧,明日便要走,今晚给你和你兄长摆一个送别宴,也算是全了我和塔拉的地主之谊。”
顾芷柔想到那个在苍州行刺自己和萧珩的男人,有些心惊,她下意识找了个借口,“如今正值战时,王上设宴款待未免会有人说三道四。”
望见她眼底的慌张,青唐嵇祥只又笑笑,“你不必担心,不过是我和塔拉兄妹二人与你们兄妹二人的私宴,我不会叫上其他人。”
他这话说得奇怪,像是已然知晓她心中的畏惧是因何而来。
不过他好歹是一国之君,相信他真能如他所说那般,顾芷柔终是安下心来,没再推辞。
已出来走了许久,青唐嵇祥没再说一句话便转头往来时路走。
顾芷柔见状忙跟了上去,两人走到侍从们等待的位置,顾芷柔向青唐嵇祥行过礼,又等他走远了,才又转身回了自己的帐子。
冬影见她面容无虞,知道青唐嵇祥断未对自家王妃做了什么出格之举,可还是忧心那位离国君王对着自家王妃说了什么。
她只一脸愁容地跟在顾芷柔身后。
知道她自小习武,面冷心热,如今摆出这副模样已是纠结得不行,顾芷柔只在心中窃笑两声。
待进了帐子中,她才将先前青唐嵇祥同自己说的话告诉了冬影。
可冬影听了她的话,却不见有半分欢喜。
“离国王上真就这般轻易要放我们回大周去?为何还这般着急?”她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家王妃。
兴许是先前太过意外和欣喜,未经由她发出如此一问,顾芷柔还未曾怀疑过什么。
可现下听见冬影这般说,顾芷柔才反应过来。
青唐嵇祥许是已知晓些什么才会这般着急将他们送走。
先前在萧珩的帐子中,问过他谢允的情况,有谢玉的良药,想必谢允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十七断不会是一个人到这燕城中来的,王帐外边应当有暗卫守着,若是一切顺利,青唐嵇祥也未使诈,他们明日定然能一齐顺利平安地回到大周去。
到了晚间,约莫卯正时,天色已暗下来。
王帐中的仆从,在一处空地,临时搭了个帐子,正是供王上一行人宴饮用的。
此时塔拉已被松绑,闹了好一会儿脾气,只是听闻自家哥哥设了晚宴,便又十分高兴地往隔壁帐子寻顾芷柔去了。
塔拉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知道先前的事是有自家哥哥拦着,顾芷柔也无可奈何,此刻便也不再生她的气。
她笑嘻嘻地拉着顾芷柔的手,就往一旁已准备好的宴饮帐子去了。
果然如先前青唐嵇祥同顾芷柔所说,帐中的客席只设了两处,青唐嵇祥的位子在上首,他的位子旁边,又另个塔拉设了个小小的席位。
只是她才进到帐中,就吵吵嚷嚷地让侍从将自己的位子撤下来,放到顾芷柔席位的一侧。
见她这般模样,顾芷柔只笑着摇摇头,塔拉转过头来望她一边说着:“你本来要帮我解开绳子的,我自然不生你的气,可哥哥的气我是如何也消不了。”
顾芷柔无奈,只能望着她先坐到一旁的席上,随后也坐下来等候。
只是没承想,萧珩是同青唐嵇祥一块儿进到帐子中的。
顾芷柔忍住心中疑虑,慌忙站起身来朝青唐嵇祥行礼,可一旁的塔拉却仍坐在席上悠闲地吃着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