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这么一瞬后,梅亭嘉忙推脱道:“既是擅长做首饰的,想来扬林侯夫人定然爱重不已,我又怎好夺人所好呢?”
纪勉便开口道:“王妃有所不知,我母亲不爱拆坏之物,这家奴留在我扬林侯府也是屈才,还请王妃不要推辞。”
本来要结束的会面因着这叫妙娘的家奴又僵持了那么一会儿,梅亭嘉虽是极力推辞,架不住纪勉也坚持得很,最后她只得点头将妙娘收下。
梅亭嘉与纪勉一前一后地走出四季春,在门口道别过后便各自离去。
妙娘看着梅亭嘉的眼神有些胆怯,让梅亭嘉不由得笑道:“你若是在王府呆不惯,我可送你回扬林侯府。”
妙娘连忙摇头:“王妃息怒,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梅亭嘉脸上的笑意未减:“那你为何这样小心?莫非是你家公子是夸大其词,你其实手艺并没那么好?”
妙娘原本还是小声小声地说话,结果一听得这句话连忙摆手道:“不,并非如此,是奴婢太过胆小。”
梅亭嘉摇了摇头,笑意渐渐缩在眉眼之间:“也罢,你总得慢慢习惯,回头你把你需要的东西报给棠诗,我命人给你带去,许是接触了自己熟悉的东西会好些。”
妙娘愣住了。
这位可是说是飞上枝头的庆王妃,在各府女眷的口中都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形象,再加上宫里那位谢皇后也是栽在这位手上,任是谁都觉得是梅亭嘉手段太高超。
种种传言之下,妙娘脑补出的庆王妃是个极其严厉的女子,她这才紧张不已,生怕自己一个眼神不对就会被王妃责罚。
可是梅亭嘉这如沐春风的态度令妙娘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待得回到王府,梅亭嘉先将自己房中的一些材料送给了妙娘:“我之前自己随意琢磨了下,只可惜不得章法,现如今先送与你。”
妙娘呆愣愣地看着怀中的材料,这与她往日用的可差着好几个档次。
梅亭嘉原本想着自己好看首饰不好,自己绣工不错说明手上也是有几分灵巧的,想来自己做些首饰应该也行,只是一上手她才发觉并没这么简单。
棠诗目送着妙娘出了屋后,疑惑地道:“主子,奴婢瞧着这妙娘好像一副心中有事的模样,奴婢怕她辜负了您待她的宽和。”
梅亭嘉笑道:“这算什么宽和?倘若她真如纪大公子所说,是个做首饰的好手,那我待她再优厚些也是使得的。”
她此刻心情不错,昨日刚刚想着要如何能在宣正街开上一家综合性的铺子,今日便有妙娘送上门——没什么比独家好看的首饰更能吸引女子的视线了,那时即便宣正街位置不算好,也能招徕到客人。
待到傍晚,荀臻回到了府中,俊秀的脸上满是怒意。
下人们见状纷纷都提心吊胆起来,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被正在气头上的庆王殿下发落了。
梅亭嘉倒没什么害怕的感觉,她自然地挽住荀臻的胳膊,将他带到饭桌前,上面已经摆好了饭菜。
“王爷用膳吧?”梅亭嘉温声道。
荀臻看了一眼自家王妃的脸,将火气往下压了压,控制着音量叹道:“我吃不下,气都气饱了。”
梅亭嘉挽着荀臻的胳膊摇了摇,小声撒娇道:“可是我饿了,王爷可以陪我一起么?”
她鲜少露出这样的娇柔模样,令荀臻微微一愣,心中的火气不知不觉地消了许多,他轻笑出声,伸出手在梅亭嘉的额头轻轻一点:“王妃如此说,那我还怎么舍得拒绝?”
庆王殿下与庆王妃入座就餐,荀臻一直也不用梅亭嘉服侍布菜,两人看着十分和谐地用完这顿饭后,便去了府上的小花园闲逛消食。
下人们都远远地跟着二位主子,以便他们更自在地交谈。
此时天短,用过晚膳天色便黑了,不过王府处处都有灯笼悬挂,看着倒也亮堂,梅亭嘉与荀臻并肩而行,她想了想问道:“王爷现在可以说说,为何生气了。”
过了气头的荀臻再想起那件事倒是没觉得没那么气愤了,于是他便生出闲心来打趣梅亭嘉道:“说起来,用晚膳前,你为何不许我说给你听?”
气头上的人都是越想越气,倒不如转移注意力做些别的事情,梅亭嘉看着已然有心情玩笑的荀臻,也促狭道:“自是怕王爷的事情让我同你一起怒不可遏,令两个人都吃不下饭,那岂不是太亏了?”
庆王殿下朗声大笑,所幸庆王府足够宽敞,他的笑声不至于吵到旁人。
“今日,有人奏请宜淑长公主和亲南商四皇子,理由是为了两国邦交。”
梅亭嘉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她冷声问道:“是谁的提议?”
“成国公府的大少爷,谢翰林谢恒!”
第57章 “什么?你要出征?……
“什么?你要出征?”
梅亭嘉一脸担忧地望着荀臻,她可还没忘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可怖的梦,无知无觉地荀臻死在了战场上——那时她还在想一切太平并无战事,可是眼下南商出言挑衅,荀臻居然要主动出征!
庆王殿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娇妻道:“如若可以,我也不想同你分开,可是与南商一战无人挂帅出征,我必须要站出来。”
梅亭嘉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
大抵所有的王朝都是这样,军事实力最强的时候是开国初期,待得王朝安定后,文官治理天下久了,武将们就会被排挤得无处可站。
现下也是如此,拿得出手的武将也就成国公与镇西侯,可是和亲一事是成国公府大少爷提出来的,谢皇后那现在也还禁足着,即便是成国公说自己会全心全意带兵出征,皇帝也不敢相信。
至于镇西侯,他那位极度可疑的四公子被抓起来后,他便开始称病不朝,想也知道他定不肯出征。
梅亭嘉思来想去,竟只有她的枕边人,身份尊贵又文武双全,最适合带兵反击蓄意挑衅的南商。
“可是,可是我担心。”梅亭嘉闭了闭眼,最后终究是没能将自己那个梦说出口。
荀臻嘴唇弯起,伸出手掐住了自己这个一向端庄的妻子的脸颊:“你放心好了,我朝只是暂且无将帅,将士们还是十分孔武的,再加上我,这南商一战必然不在话下。”
梅亭嘉知道荀臻是安慰她,只是眼下再继续唉声叹气也无用,她便明朗地笑了笑,低声道:“就知道哄人。”
一夜无话,第二日荀臻早早便起床进宫了,走之前嘱咐了梅亭嘉多睡一会儿。
“宜淑今儿许是会来找你。”
梅亭嘉略略睡了一会儿便起身打扮妥当,其实不必荀臻说,她也猜到了这个小姑子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刚用过早膳,便有下人前来禀告,说是宜淑长公主到了。
梅亭嘉忙起身将宜淑迎了进来。
宜淑今日穿得有些素净,但神色却不算憔悴。
“王嫂,又要来打扰你了。”宜淑笑着开口,声音淡淡的。
梅亭嘉握住了宜淑公主的手,叹了一口气道:“宜淑你放心,你定然不会……”
她想说宜淑长公主定然不会嫁入南商,受那人生地不熟的苦楚,可是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宜淑长公主打断了:“王嫂,你不用安慰我了,如果皇兄无法,我会嫁的。”
梅亭嘉一怔,随即思忖起来,难不成皇上与荀臻都不曾与宜淑通过气,说他们不准备让宜淑和亲的么?
如果这对皇家兄弟口风如此严密,那说明可能是另有所图,那么梅亭嘉还真不能轻易将这件事透露给宜淑知道,于是她拍了怕宜淑的手道:“宜淑,如果你能这样想,那我真是敬佩你。”
宜淑笑了笑道:“能让王嫂敬佩,宜淑真是荣幸之至,毕竟庆王嫂你现在可是经商有道,连母后都知道你的五味斋生意火爆得很。”
梅亭嘉又愣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这事,这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宜淑眼中闪过一丝打趣:“原来庆王嫂是想瞒着我们呀,那你回头可要好好教训一下庆王兄了,这还是他说来哄母后开心的。”
“他可真是的,为了哄母后开心就夸夸其谈,五味斋充其量也不过是还好。”既然是出自荀臻之口,原本打算隐匿下来的梅亭嘉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说道。
宜淑弯了弯唇角:“所以呀,王嫂您还是教训王兄吧!对了,王嫂能不能带我去你的铺子里逛逛?”
即便宜淑不提,梅亭嘉也是准备同她一起出去散散心的,闻言便欣然应允。
庆王妃与长公主二人坐着轿子一前一后从庆王府里出来,没过多久便到了五味斋。
不同以往顾客爆满的热闹,今日的五味斋冷清极了,铺子里的小厮与掌柜尽管极力地在忙,但是肉眼可见也是无事可做下找出来的消遣。
梅亭嘉与宜淑对视了一眼,忙走了进去。
小厮并不认得梅亭嘉,一见有客上门立刻激动地招呼道:“夫人好,小姐好,瞧瞧想吃些什么,咱们五味斋的点心不仅好吃还好看呢!”
他这句话说完,愁眉苦脸算账中的掌柜才抬头看人,结果脸上的苦闷立刻变成了心虚:“哎呀,东家,您怎么来了?”
梅亭嘉皱眉问道:“张伯,今日店里怎么没人?”
张伯叹了一口气,请梅亭嘉与宜淑上了二楼,才开口道:“东家有所不知,咱们这条街的不远处开了一间新的点心铺子,才开了几日时间,却把我们的生意都抢走了!”
“啊?”开口的却是宜淑,“是什么铺子这么厉害?叫什么?”
一提到这个,张伯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愤慨来:“他们,他们叫无味斋。”
“什么?”宜淑长公主没太听清,“他们也叫五味斋?”
张伯摇头道:“不,不是,他们叫无味斋,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个无。”
宜淑公主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梅亭嘉,嘀咕了一句道:“真奇怪,一个点心铺子叫什么无味啊,这样会有人去才怪!”
梅亭嘉叹了一口气道:“这便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定然会有那好奇之人因着这个名字前去光顾的。”
张伯道:“不止如此啊,我们的五味斋刚刚有了名气,又杀了老牌松香园的锐气,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起了这个仿照的名字,将不少不知情的客人引了去啊!”
宜淑气愤道:“岂有此理?嫂子,以咱们的身份岂能让他们骑在头上?我找他们去!”
公主殿下就要动身,梅亭嘉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妹妹莫要冲动,无论是仿名字也好,引人兴味也罢,都只是一个引子,能将客人都抢去,说明他们的点心味道应该远胜于我们。”梅亭嘉冷静地道,“如果贸然上门,只会留下话柄。”
她劝住了宜淑后,看向张伯道:“张伯,有没有去那个无味斋看过他们卖的是什么样的糕点?”
张伯闻言又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东家,不是我偷懒没去,实在是排不上队。”
这下连梅亭嘉也惊讶了:“什么?他们的生意居然好到排不上队的地步么?”
张伯点点头:“不敢胡乱夸大欺骗东家。”
宜淑皱眉道:“那点心究竟能好吃到什么地步,居然会到了排不上的地步?”
张伯想了想又开口道:“不止啊,我原本还想着在一旁等一等,即使尝不到味道,看看样子也行,可谁知买了无味斋点心的顾客都刚拿到便狼吞虎咽地吃了,根本都留不到外面啊!”
“这么夸张?”梅亭嘉瞪大了眼睛,随即皱起眉来低声道,“这事儿一定有古怪。”
沉思的梅亭嘉让张伯不敢再开口打扰,宜淑也静静地等着梅亭嘉想好办法再开口。
不过梅亭嘉一时间倒真还想不到什么,她暂且将无味斋抛开,开口道:“这样吧张伯,最近我再想想新样式的糕点,你呢想一些优惠活动,回头我们再看。”
张伯忙应下来,心中也安定许多,他就怕梅亭嘉束手无策甚至要关铺子,那样他便又要重新再找工作了。
梅亭嘉给宜淑带了几样招牌点心,让她带回去给太后。
二人令轿夫到那家无味斋那里看了一眼,果然店门口是人山人海,别说轿子进不去,怕是连个人都很难轻易走到前方去看个清楚。
梅亭嘉喃喃道:“看样子这无味斋果然是名不虚传,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雇了一些人在门口,现下看来挤成这个样子应当不是如此。”
后面轿子的宜淑也瞧见了这个场景,她极其不满地道:“堵成这副模样,难道京兆府衙门的人都不会来疏通一下么?”
公主殿下本来心情就不算好,经历了这件事后更是郁闷,抱怨的声音就大了一些,被路过的行人听到了,就以一副“你少见多怪”的口吻道:“哎呀,还京兆府衙门呢,衙差们都赶着去排队了,谁还管这个啊?”
宜淑长公主惊道:“不是吧?居然这么夸张么?”
路人只随口答了一句便无心继续与宜淑说话了。
梅亭嘉发觉堵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收获,反而还会因着挡了别人的路而引起公愤,便令轿夫赶紧回王府。
被无味斋一事打了个岔的宜淑公主倒将心思从和亲上放松了许多,她忧虑地看向梅亭嘉道:“王嫂,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