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瑢:“……”
他绷着下颌,忍耐道:“……大人,可有范围?”
“先查有官职在身的,在京中的。”
定国公全家都不在京中,谢天谢地,排除掉了一半。
平瑢深吸了口气,继续道:“督察院左都御史姓魏,通政司,国子监,大理寺,各部都有姓魏的大人,还有南楚的魏将军……”
他说不下去了。
这还只是官职不低的,至于那些在底下做事的,更是不知几何。
平瑢的脸色变了又变,用力抱拳,跪在沈长寄面前,崩溃道:“只有一个姓吗?”
沈长寄:“……”
看来最近扔给平瑢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多了,可这委实是特殊时期的不得已,毕竟他还要筹备自己的婚事,实在分身乏术。
他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年岁在十五至二十五,不,三十吧,官位不要太高。”
沈国舅提到了一句,“配她的身份”。
沈长寄眸光黯淡。他们厌她是庶女,因她生母的缘故贬低她,应是不会将她许配给什么高官。
她那日穿的是红妆嫁衣,该不是某家的妾室,应是正妻,或者续弦。
“对了,还有位叫……魏承霖,重点查一下他。”
平瑢松了口气,庆幸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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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汝没在沈府待许久,又不得已回了谢家。伤总有养好的那一日,那时他们注定要暂时分开。
幸好秋猎在即,他们分别要不了太久便会再见。
分别的那日是中秋的前一日。
“虽说我不与他们亲近,可这样的日子,怕是必须要在场的。”谢汝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而且你也要入宫去,我自己留在这也没什么趣儿。”
沈长寄握着她的手,“想我了便差人来信,我得空会去见你。”
“上回还是你非不让我走,怎得这回依依不舍的轮到我了。”谢汝酸溜溜地说道。
男子一下笑了出来。
他笑着将她揽进怀中,“形势迫人,这也没法子。”
公务只是借口,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开始为大婚做准备了,到时候府上人进进出出地装扮府邸,若是她还在,那必然瞒不过她。
他还想给她一个惊喜,总不能府上张灯结彩,到处一片大红,她还毫不知情。只能借着中秋的机会,叫她回去。
九月初三他们会一起去秋猎,等回了京,他直接将人娶回家,岂不美哉。
沈大人将一切都计划得极好,心里满是即将抱得美人归的喜悦,没什么离别愁绪。
谢汝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就来气。
怎么,她要回家了,他就这般高兴吗?
真叫人生气。
在男女情与爱上向来少根筋的沈大人直到将人送走,都未发现自己自然流露出来的神情又将人惹恼了。
平瑢冷漠地在旁边瞧了个一清二楚,这次他没有再好言提醒,只揉了揉酸疼的背脊,漠然地回房休息去了。
毕竟男人都是记仇的,他没日没夜干了那么久,总该为自己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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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中秋,广宁侯府。
谢汝照常的时间起了床,坐在妆奁前,由着玖儿为她梳妆。
“姑娘待会穿那件红色的吧?那是夫人前日送来的。”
谢汝摇头,因着前世的事,她便不再喜爱穿红色的衣裳。
更何况,谢窈喜欢穿黄色的。这样大好的日子,还是要给她添点堵。
“穿那件黄色的吧。”她说。
“姑娘,这样热闹的日子,您不开心吗?”
谢汝抿着唇,神色恹恹。
如何能高兴,这一家人或许都与自己有仇呢,父亲母亲会绑着她,逼她远嫁,唯一的姐姐前些日子还筹划着将她推进河里。
而她真正想见的那人此时还不知在哪里逍遥,一想起昨日离别时他那高兴的样子,她就牙痒痒。
主仆二人说着话,莲月领着王氏身边的刘妈妈走了进来。
“给姑娘请安。”刘妈妈笑得慈祥。
“妈妈好,”谢汝道,“可是母亲那边有事?”
刘妈妈笑道:“夫人叫您过去说说话。”
谢汝微诧异,她沉吟片刻,“劳烦妈妈回话,我这收拾妥了便去。”
刘妈妈“嗳”了声,回话去了。
玖儿服侍谢汝更衣,她瞧着主子的脸色不太好,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不对劲,”谢汝微皱眉,“母亲向来不喜我到的太早,今日为何这样早就唤我过去。”
现在才辰时,太早了些。这般异常,叫她心里暗生警惕。
“是否是鸿门宴,去了便知,不想了。”她自我安慰。
王氏既已派人来请,她便不能拖得太久,快快换了衣裳,便往主院去。
这原本是个合家欢乐的日子,但谢家今年的中秋应该不同往年和乐的才对,谢汝想。
“快坐。”
谢汝看到王氏和善的表情,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她压住心底的忐忑,“给母亲请安。”
“前几日世子立了功,得了不少赏赐,你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谢汝下意识往谢窈身上看。
对方老神在在地喝着茶,见她望过来,大方地冲她温婉笑笑。
谢汝的心不住往下沉,“是。”
果然有蹊跷,不管是王氏突然的热情,还是谢窈看到王氏赏赐东西给她时的反应,处处都透着诡异,她们到底在筹划什么。
“母亲待我这般好,都不知如何报答了。”她强装镇定,谦虚道。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是我照顾不周,好不容易回来了,该对你好些。”
谢窈没忍住说道:“是啊妹妹,别客气了,等过段日子若是许了人家,想得母亲这般疼爱都寻不到机会呢。”
王氏唇边的笑意微僵,侧头看了一眼谢窈,转回头来时又恢复了慈母模样,“你们都大了,陪在我身边是一日少一日了,阿窈也是。”
谢汝低下头,在一众珍宝里挑挑拣拣,语气平淡道:“女儿还想在家多陪陪母亲,亲事不亲事的,不强求。姐姐排在我前头,这样好的东西,该让给姐姐才是。”
她声音和缓无波,唯有指尖不经意的轻颤泄露了她心底的震惊。
是他们开始打她婚事的主意了吗?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可她今生并未惹恼广宁侯,按理说不该这样早,毕竟谢窈也还未定下人家。
谢窈笑道:“我挑了不少了,这些都是留给妹妹的。”
“这个镯子不错,这个翠也好,对了母亲,我昨儿瞧见你收了新的蜀锦,那成色真好看,能送予我吗?”
王氏嗔了她一眼,“那可不行,那是给……那料子做嫁衣刚刚好,你要了去做什么?想嫁人了?”
谢窈红着脸,“嫁人……娘你还不清楚吗?”
她说这话时,偷偷瞟了一眼谢汝,见她没什么反应,又觉得自己多心了。沈长寄果然是因着柳愫灵才对她好的,也是,她这个妹妹除了长得好看,实在挑不出什么好的。
王氏却叹了口气,“你还未死心吗?你忘了前些日子……罢了吧,娘给你相看几个别家……”
她抬头看到谢汝,蓦地住了口,及时打住,又谈起了别的。
待了半个时辰,谢汝借口回房放置首饰,从王氏的房里退了出去。
才一回到自己的卧房,她便拿出了纸笔,就要写信。
墨汁才刚站了宣纸,她又生生顿住。
不行,不可以自乱阵脚。
若她猜得不错,王氏确实想把她嫁出去了,但应该还未找到夫家,只是才取了做嫁衣的料子和首饰。
今日叫她去,只怕是想安抚她,叫她念着她们的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时机成熟,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将她嫁出去。
谢窈对她的态度也堪称友善,想必知道些内情。若是已经定了人家,以谢窈那沉不住的性子,定会忍不住透露出更多的信息。如此看来,情况还不太糟。
谢汝揉了纸张,坐在书案前,捂住了脸。她在掌心里深深呼吸,平复慌乱的情绪。
王氏不愿她知晓婚事,那她便装作毫不知情,绝不能像上一世那样,因为不愿、因为反抗而激怒了父亲,反而失了自由。
哪怕他们询问她的意见,她也不能反应地太过激烈。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这事还不能告诉沈长寄,他近来烦扰西戎的事,她不愿再叫他忧心。至少秋猎结束前,她仍是安全的。况且此时并无太大的把握,万一真的是她多心了呢。
谢汝没在房中停留很久,放了东西,调整了一番情绪,又回了主院。
家宴的人到的很齐,毕竟是团圆饭。
谢汝始终安安静静的,有人与她说话,她便不卑不亢地应答,既不热情,又挑不出什么错处。
饭后,广宁侯将她叫到了书房。
谢汝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威严十足。
她已许久没有与父亲说过话了,他们向来没什么好说的。
小时候她还会跟在父亲身后跑,谢父也偶尔会将她抱在怀里,可每次他看着她的眼睛,看一会便又将她放下了。
后来听洒扫的下人们闲聊,她才知道,她的眼睛肖似生母,她的存在是广宁侯酒后犯的错误。
一个错误,如何能叫人喜欢。
十年过去,原先她只能仰望的男人,如今也老了。他的身躯一如既往地挺拔,但鬓边却出现了白发。一成不变的,是待她仍旧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