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目光逐渐幽深,灼热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渐渐往下挪。
他滚了滚喉结,“不重要。”
谢汝心头涌上一股危机感,她捞起被子一裹,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
腰间的酸痛勾起昨夜一些暧昧绯色的回忆。
“夫君博学,叫人刮目相看。”谢汝抱怨道,“博览群书,实在看不出来你竟是这般……这般……下流!”
“夫人错了,此乃风流,而非下流。”沈长寄厚着脸皮,“夫人若是好奇,我可以辛苦一二,将那全文背诵与你听。”
“……不必了。”
两个人插科打诨,沈长寄将话题不知不觉地引向了别处。
打了会嘴仗,又险些将佳人惹恼。
因为婢女都放了假,沈长寄亲力亲为,伺候着谢汝穿衣梳洗。
厨娘仍坚守在岗位上,为小夫妻俩做了饭,谢汝吃得开心,沈长寄十分慷慨地赏了厨娘三倍的月银。
谢汝斜了他一眼,“你又没钱,穷大方什么?”
沈长寄:“……”
“夫人有钱,我替你赏的。”
他对谢汝使眼色,叫她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
谢汝没忍住笑了声,见厨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点点头。厨娘欢天喜地地退下,房门关上,谢汝对着面前的佳肴却突然没了胃口。
她的笑容慢慢消失,神色踌躇。
“嗯?怎么?”沈长寄侧头看她。
谢汝犹豫地张了张嘴,抠了抠手指,“夫君,那个……有个事我得向你坦白。”
沈长寄的手指顿了顿,片刻后放下了筷子。
“不必说了。”
“啊?”
“我都知道,不必说了。”他笑了笑,“继续吃吧。”
谢汝哑然,望着他怔然出神。
沈长寄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呆。”
“你……知道?”
也是,他那么聪明,又敏锐,她所做不过是小伎俩,在沈长寄的面前,什么心机都好似无所遁形。
她羞愧地低下头,一时间有点不敢面对他。
她支吾道:“我没想瞒你,只是怕你觉得我不好。”
觉得她有心机,觉得她坏,觉得她不纯良。
如果在进宫前她就将要做的事告知,万一他反对呢?她想亲手报仇,她怕沈长寄喜欢的是纯良无害的她,而不是心里藏着肮脏的算计的她。
只要他露出一丝一毫厌恶的表情,她都会很难过,难过到她怀疑自己还能否下定决心去做那件事。
所以她选择了隐瞒,她逃避了,选择先斩后奏。
沈长寄温柔道:“阿汝,你只怕不知我的心里有多阴暗。”
别人看她一眼,他就想将那人眼睛抠下来。
别人提到她,哪怕是夸赞,他也会觉得烦躁。
那日成宣帝提起她时,他当场便生出了弑君的念头。
“你知道吗,你这双手,只能我碰。你这双眼睛,只能看我。你这张嘴,只能对我说话。”
他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黑,黑黢黢的,不见一丝光亮,他将全部偏执病态的心思都讲了出来。
谢汝有些吓到了。
“如此,你还喜欢吗?”
谢汝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我都知道,喜欢的。”
“那就是了。”沈长寄淡笑着,“我都知道,喜欢的。”
谢汝眼眶一热。
“你将药粉抹在手上,通过佛珠,用到了沈玥璃的身上,可对?”
谢汝抿着唇,点头。
“你提前吃了解药,也喂我吃了一颗。”
“嗯。”
“出殿时我想牵你的手,你太紧张,忘了我吃过解药,所以下意识拒绝了我的碰触。直到出了殿,擦了手,才愿意牵起我的手。”
他伸出了手,垂眸看了一眼手掌,轻笑了声。
谢汝的眼神躲闪着,说不出话来。
“当年陆家不愿用那双救人的手害人,不愿意做不忠不义之事,不愿意助纣为虐,因此才有了后面的灾祸。你选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为母亲报仇,为陆家报仇。”
“佛法上说,‘因果循环,皆有定数,万事有轮回’,事情过了十八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现在时辰到了……”
“这是在慈明寺待了七年的你,会坚持选择这个方法报仇的原因。”他将她的动机一点一点剖析干净,将她看得十分透彻。
“阿汝,我都懂的。”他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平静,“你是我的妻,我如何能看不懂你的心思?那岂非枉为人夫?”
谢汝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她呜咽了一声,扑身上前,手臂缠上男人的脖子。
“呜,夫君,我爱你。”
她感动道:“夫君,你原谅我,下回我做什么都告诉你,不担心你会讨厌我了,我保证。”
“好,下回你再瞒我,我便还用昨夜的法子惩罚你,”温情转瞬即逝,沈长寄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谋好处,咬着她的耳朵,暧昧说道:“那篇文章还很长。”
谢汝的眼泪被生生逼了回去:“……”
第75章 寿宴拜访。
自从厉勇侯殒命、二皇子被巨石砸坏了脚, 继续前往西戎平乱的任务就落在了五皇子萧祁亭的身上。西戎本就与沈长寄在一条船上,此次出征自然也只会有一个结果,唯一的赢家也只有五皇子殿下。
若说成宣帝先前还有精力去分沈长寄的势力, 但现在是不能了。
沈贵妃无缘无故得发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成宣帝想下旨叫沈长寄夫妇进宫侍疾, 可他每每一要开口下旨, 楚贵人就在那哭哭啼啼地说头疼。
色字当头, 成宣帝怎么忍心见美人难过,于是抛下了所有的朝务, 专心地留在楚贵人的寝宫里, 日夜不离。
沈贵妃被捆起来,关进了冷宫。一起发病的嬷嬷被杖刑打了个半死,她大小便失禁, 完全丧失了自理能力。
可这主仆二人疯疯癫癫的,谁又愿意近身伺候她们呢?
又过了几日, 楚贵人的伤好了许多,可成宣帝的头疾却犯了,浑身无力, 四肢酸软, 时常有看不清眼前物的时候, 耳边还总有人低声呢喃的声音。
“陛下照顾贵人过度劳累,应断绝一切劳心之事,安心静养。”
贺离之一身飘逸的白衣, 俊朗清隽, 长身玉立于龙榻前,颇有些衣冠楚楚的江湖骗子模样。
他先前找出了沈贵妃的病因,还治好了楚贵人, 清了宫里的邪祟,颇得成宣帝信任,他的话成宣帝是听的。
加上楚贵人一听陛下龙体有损,急得泫然若泣,成宣帝被这温柔小意的耳边风日夜吹来吹去,逐渐沉沦在享乐里。
沈长寄将宫里的情况传达给谢汝时,谢汝只是淡淡点头。沈长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问道:“夫人可还有后招?”
谢汝摇头,“杀人这种事我行,还是交给你和舅舅吧。”
她不是强大到无所不能的,但她相信沈长寄可以。
她已经将沈贵妃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至于成宣帝,那不是她能近得了身的,她尽了自己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如果我都做了,还要夫君你干什么?”她理直气壮道。
沈长寄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浓,“此言有理。”
“夫君,看守冷宫的,是什么人?”
“夫人想如何?”
“莫要看得太紧了,”谢汝浅笑着,“或许她还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药到底是何作用?”沈长寄十分好奇。
“会叫人记忆错乱,动摇人的心智,会勾起用药人最深的执念,同时伴随着强烈的破坏欲,如果对一个人的恨意很强,那么体现便是毫无理智地想去杀了他。”
沈长寄若有所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半晌,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长寄出去办公事的时候,谢汝坐在暖阁的榻上看书。
看了一会,莲月拿了几套新裁制好的冬衣来。
“夫人瞧瞧,咱穿哪件?”
谢汝从书册中抬眼,见是好几身从没穿过的新衣裳,她看莲月隆重的架势有些疑惑。
“去作甚?”
“夫人您忘啦,明日便是去华府给老夫人贺寿的日子啊。”
谢汝微怔,拍了拍头,“还真是……”
差点忘了。
然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选衣服,挑首饰,挑贺礼……
转眼就到了第二日。
华家与沈府只隔一条街,沈长寄和谢汝出了门,沿着小巷朝华府走。才刚走到拐角,便看华府门前门庭若市,吵吵嚷嚷的。
谢汝头戴着帷帽,透过薄纱往外看,见有不少奢华的马车停在华府大门外头。
“夫君,这老夫人恐怕是个极厉害的人呢。”她头微微侧向沈长寄,压低了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