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为所动,除了家人朋友,不再担心其他。
宁礼却坐不住,点开微博和激愤的网友对线,越骂越止不住怒火。
【空口造谣都有信,这世界对女性的恶意太重了!】
【嘴脸恶臭!人肉完了还造谣,你们没有妈吗?】
【某些脏话连篇的粉丝,真认为贬低女方能挽回季星燃么?】
【够了,别再对他进行二次伤害了。】
与此同时,季星燃的黑粉也活跃起来,拿女方说事,把他骂到一无是处。
【人以类聚,别小看你家哥哥的约.炮能力!】
【那不叫约.炮,叫“嫖.娼”】
【哈哈哈为楼上点赞,这下季星燃这个丑逼真成法制咖了!】
【速度赶去举报,这种人还是关进牢里好。】
【所以抑郁症也是装的吧,卖惨卖到这种程度,谁看了不说一句牛逼。】
明知这群人越理睬越猖狂,宁礼仍然一条一条浏览完,挨个往回骂,最终心力交瘁,泪水止不住地流。
【你们到底要他怎样?是不是真的只有他死了才肯罢休?】
她精疲力尽在评论里留下这样一段话,一边哭一边不由自主地打颤。
光是她看到的已经这么不堪入目,那星燃本人呢?他见过多少冷嘲热讽的诅咒?受到过多少更直白更肮脏的恶毒攻击?
她好累,也好难过。想到过去的自己,直犯恶心。
可眼下没有伤心的时间,她强迫自己振作,拨通了梁诗恬的电话,在得知季星燃并不知情之后,心情喜忧参半。
“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梁诗恬声音平静,“我很好。”
“需不需要走法律程序?我可以帮忙。”
“谢谢你,不过没时间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挂断前,最后嘱咐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星燃,他会赶我走的。”
一旦知道,他会再次自责,把所有的错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像上次一样,毫不犹豫将她推开。
放下手机,梁诗恬低头,望了眼枕在她腿上休憩的季星燃,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她轻抚他的头发,目光眷恋地笑。
第42章
在梁诗恬的悉心照顾下,季星燃不再抵触心理治疗。
到熟悉的诊所做检查,定期复查肝肾功能、血脂、血糖、心电图、血浓度等指标,顾铭给他开了新的药物,催眠、经颅磁治疗全做了一遍,效果不好不坏,至少能让他睡个安稳觉。
临走前,顾铭特意把梁诗恬叫到一旁,首要的就是关心她的近况。最近网上关于她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流言蜚语的攻击性实在太强。
“这事星燃知道吗?”
二人在走廊上聊天,顾铭不禁朝门里望,那人正规规矩矩坐在办公桌前。
梁诗恬摇头说没有,“现阶段稳住他的情绪比什么都重要。”
“对你这么残忍,改天星燃知道真相,指不定得怎么怪罪我。”
“这不是你的错,顾医生。”
“算了。”顾铭扶额叹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联系,能帮到的我一定义不容辞。毕竟星燃出事,是我没及时通知到你。虽然这是他对我提出的唯一请求,但如果当时心硬一点,现在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梁诗恬陈恳道谢,又认真听了他接下来的建议。
“你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该怎么样还是跟往常一样,就当他患了一个普通的感冒。比起道歉,传达爱意才是最好的治愈人心的方法。多带他四处走走,感受平常的生活,激发他对热爱的事物的兴趣,帮他慢慢找回意志。”
他顿了顿,望着她语重心长道:“也要留意你自己的心理状态,长时间陪伴在他身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实在承受不了记得及时跟我联系。”
梁诗恬点了点头。
出了诊所,并没直接回家。她带着季星燃在附近的公园随处逛了逛,两个人都戴了帽子和口罩,临近晌午,所幸人并不多。
这里空气清新,阳光正好。暖融的光线透过树梢,洒在身上,舒适而惬意。繁茂的树木投下阴影,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草坪阴凉处。追逐玩闹的孩童,搭着帐篷休憩的一家三口,坐在凳上沐浴阳光的黄昏恋人,平常的景象多了丝平静与和谐。
二人沿着蜿蜒的石板路漫步,梁诗恬挽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细碎念叨。
“改天我们也出来野餐好不好?我在网上订了帐篷还有野餐垫,根据你的喜好买的,你一定会喜欢。到时候选个天气好的日子,就像今天,阳光很暖,稍微有点风,吹在身上舒服得刚好,偶尔还能闻见泥土的芬芳......”
鸟儿啁啾、儿童嬉闹、朋友闲聊......这些在他听来并不美好,眼前的景物也一样。仿佛隔着一层帷幔,周围生动的一切都成了僵硬的木偶。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虚幻的,连他也是不存在的。
唯一可能存在是身旁的她。
不由自主地握紧她的手,他不同寻常的力道让她感知到,梁诗恬沉默下来。
“你不喜欢?”
季星燃呆滞地点头。
她无所谓地笑了下,“那我们回家。”
回到小区,在楼下电梯口等候时,梁诗恬忽然想起件事,嘱咐他说:“我去隔壁领个快递,很快就回来。”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领着他到了快递收发室。
小区内部有专门的驿站。
工作人员在仓库翻找,她也往里望了几眼,一分钟不到的空档,领完快递,转过身,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好,请问有看见跟我一起来的人去哪儿了吗?刚刚还在这里。”她逮着一名工作人员问,对方含含糊糊回复说,“好像出去往右边走了。”
梁诗恬心急如焚,赶紧追了出去。
出了小区大门,右转是两条宽阔的街道,她茫然失措,挨着商铺一家家搜寻,四处打转,始终不见他的踪迹。
他没带手机,身无分文,能到哪儿去?
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被拍到怎么办?
轻生.......又怎么办?
一旦冒出这种念头,内心的恐惧无法遏制,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渊。马路上车辆飞驰,她紧张到忘记看红绿灯,穿过斑马线,在一阵尖锐的喇叭声中走到人行道对面。她的眼前一片茫然,耳边似是传来救护车长长的鸣笛声,转过身看,什么都没有。
一瞬腿软,她的神经绷到极限,身体不再受控,她疲惫地蹲到地上,捂住了脸。
半分钟后,振作起身,沿着街边继续找,在附近几乎转了一大圈,依然毫无头绪。
她面容灰败,思绪芜杂,想尽了所有糟糕的结果,焦灼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
慢慢往回走,路过转角边的广场,不经意抬头,却蓦然发现他的身影。
商家在广场上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主持人抽完幸运观众,新一轮的表演登场。几名孩子正一板一眼跳着街舞,舞台下聚集了年女老少不少人,捧场欢呼,格外热情。
季星燃站在最外围,视线黏在了台上,一动不动注视着。
梁诗恬愣了两秒,很快疾步走过去。
“星燃。”
他缓缓偏头,微诧了下。
梁诗恬:“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说话带着哭腔,他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
...
回到家以后,梁诗恬心情低落,像在和谁怄气。
季星燃觉察到,眼巴巴地盯着她瞧。知道惹她生气,他怯生生的,却依旧一言不发。
梁诗恬表面并无异样,给他开投影,收拾房间,到厨房熬粥,只是晚餐时不再多话,跟他一样,沉默起来。客厅里很安静,桌上只有勺子和碗触碰的声响,两人相对坐着,很快用完餐。
收拾餐具到厨房清洗,梁诗恬打开水龙头,一道影子从背后覆了上来。她转身去看,他正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她几乎不可闻地叹气,勉力笑了下。
“我没生气,只是需要自己冷静一下。”说完便回过身继续忙碌。
他固执地待了阵,片刻后黯然转身。
大约半小时后,季星燃见她从厨房出来,紧接着回房间收拾东西,进了浴室。
麻木地放好衣物,梁诗恬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仿佛耗尽了力气,她失重般撑在洗漱台上,埋头无声啜泣。
网上的人身攻击、父母的担忧焦虑、外人的白眼,这些她都能消化,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事关于他,她心里的那道防线总会不攻自破。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经历多少次他的突然消失,她担惊受怕,每晚要起来好几次,确认他的状态,才能安稳去睡。
她不敢面对他手腕上的伤口,怕唤醒内心的噩梦;不敢去看网上的流言,因为骂她的人里十有八九都在借机讽刺他、污蔑他、辱骂他;不敢在他面前表现伤怀的情绪,怕他愧疚、心疼,误以为他是一个累赘......就像此刻,即便再崩溃也只能偷偷地哭,她难以自已,捂住嘴,拼命抽噎,挡不住声音,便颤抖着打开水龙头,拧到最大,用哗哗的水声掩饰。
浴缸里的水已经蓄满,她抹了抹泪,赴.死一般坐到了地砖上,歪着身子,极慢地将右手伸入水里。水温是热的,也不知道和当时的他感受到的是否相同,头靠在浴缸边,微微上仰,灯光刺眼得可怕。闭上眼,一圈一圈的光晕打在眼皮上,灼热晕眩,仿佛下一秒就能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样做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幸福还是痛苦?
她恍然睁眼,泪腺像是受了刺激,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再承受不住,捂住心脏,一阵一阵地大哭。
门外,季星燃伫立良久,僵硬的身躯慢慢开始颤动。
很多记忆涌上心头,他心里酸涩,无法自控。
一开始,他只是贪恋她的温柔,像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了一块浮木,将生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
有时候他拼命向她倾倒负面情绪,当她是情感的宣泄口、坏心情的垃圾桶。她对他越好,他越内疚,因为他无法付出同等的感情,或者说他根本不喜欢她,也从没说过爱她。但后来他失策了,她在他生活里的痕迹越来越多,在他心里的分量也一点一点加重。他信任她,依赖她,在她面前失去了自控的理智,甚至病态地想把她一直绑在身边,永远不能离开他。可她受伤,他比谁都痛。
而现在,因为他,她在哭,哭的很伤心,而他什么也不能做。
水声里混杂着她的抽泣声,他听得清晰,心里抽痛。
半晌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
...
出了浴室,梁诗恬见客厅没有人影,来到了卧室。
他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像在抗拒着什么。
走进门,她掀开被子,从背后贴上去,伸了伸手,却不敢贸然触碰。她不敢抱他,甚至觉得自己小小的力道会把他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