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闭眼了!”身旁同事懊悔不已。
“我看看。”宁礼脑袋往手机上凑。
“别了,丑死了。”同事手快挪开,边说边往休息室外走,“我得去找摄影师要张别的。”
宁礼低头,宝贝似地又翻出来观摩。
看一阵沾沾自喜说:“幸好当时没眨眼。”
欣赏得太认真,以至于没察觉到身边来了人。
“看什么?”
贺绪把她唬一跳。
“没什么。”宁礼准备悄悄收起来。
不料他突然凑近,俯身凝视屏幕,偏过头,又打量她片刻。
“丑......倒说不上。”话落侧身干咳了下。
方才,他稍稍走神,自己也愣了。
说实话她不扎眼,看久了甚至很顺眼。
皮肤白皙,五官小巧,除了那双小鹿眼,盯久了有时会让人觉得稀罕,怎么开心、愤怒甚至是委屈都能通过一双眼睛传达到极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情绪。
奇怪,他竟然会觉得她很好看!贺绪心里纳罕。
“我就一普通人,比不了您惊人美貌。”宁礼撇嘴,略带嫌弃地看他,“待会儿不是要参加庆功宴吗?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里是员工休息室,除了中央的长桌,只有为数不多的椅凳,比艺人那边条件差上许多。
贺绪倒不讲究了,倚着桌沿,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图,放她眼前。
“这是你画的?”
宁礼点头,“果子,哦,就是和我同期的实习生让我帮忙画的,怎么了?”
宣传海报是纯漫画形式,同事工作太忙让她帮的忙。
他收起手机,“周书颖不是也让你画了张图吗?我看你平时画得不错,也帮我画一张。”
“啊?不好吧,我只是拿来练手的。”
“不想画?”他偏头看她。
宁礼心里打鼓,犹豫不到两秒立即反口。
“没有,挺想的。”
他低头笑了下,“那说定了。”
“你还没告诉我要画什么?主题和内容呢?画来做什么用?”
贺绪抬眼,“一会儿微信发你。”
“哦。”
“记一下我微博密码。”
“啊?”
“没听清?”
她略迟疑,“不是,这,是我可以知道的吗?”
她只是个助理,不是宣传经纪。
贺绪:“我说行就行。”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笑起来,一下打回原形。
他又交代了一些,比如以后她画的东西用不着其他人审,他用得着就发微博,他忘记了就由她替他发。
宁礼心里感慨良多,一时担心自己肩负重任、容易出错,一时欢喜他肯信任自己,这无疑是对她的极大肯定。
“谢谢贺老师。”她郑重道谢,“你人真好,是我见过最好的艺人。”
“行了行了,我先走了。”他不耐烦她拍马屁,该说的说完,自行离开。
宁礼还沉浸在喜悦当中。
收拾东西,雀跃出门,准备离场。
转角处,一人走得疾,不小心与她撞肩。
“不好意思。”那人始终低着头,没等宁礼说话便急忙走远了。
声音好耳熟,哪里不对劲。
宁礼往前几步,灵光乍现,一下回过味。
是她?!
来不及多想,宁礼转身就走,几乎立刻跟上。
就在以为粱诗恬快消失在拐角时,她拧开左侧房门,一转眼闪进季星燃休息室。
和上次多神似!
宁礼记忆深处的噩梦又被唤醒了。
她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演播厅后台!季星燃工作的地方!人多眼杂,往来数不清的工作人员,稍不注意就会被拍到。
宁礼以为上回已经跟她说得够清楚,可她倒好,众目睽睽之下往季星燃身边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愤怒大过失望,宁礼跟到门前,咔哒,没关牢的门从里开了,露出一条缝隙,像在特意气她。
循着光线往里望,她顿时怔了。
休息室一角,季星燃坐在凳上,比粱诗恬矮了半个身,就这样靠在她怀里,紧紧环住她的腰。
脚边,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像是打碎了什么。
粱诗恬抚摸他的头,声音艰涩,“没事了,都没事了。”
他绝望地抬头,“诗恬,我好痛,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舞台上还好好的。”
她捧起他的脸,轻声说:“星燃,你生病了,吃了药就好。”
“你骗我!”
“真的,你忘了医生说的话了?”
“根本没用,抑郁症不是感冒。”他痛苦地颤抖,“我每个月都有去诊所,药也按时吃了,可怎么也治不好,我还会像今天一样跟个疯子似的发作。我受不了,我快受不了了......”
那是宁礼从未见过的季星燃,褪去舞台上的光芒,只是一个被疾病折磨的普通人。他痛,她也跟着痛。
收回视线,宁礼很轻很缓地换了口气。
他悲伤绝望的模样她实在不忍多看一眼,窒息感压迫在身上,她的心一阵阵抽疼。
背对门框,她触到门把,慢慢将门缝合拢。
房内房外终究分隔。
宁礼在门口傻站了很久,别无他想,只希望守住门内的一方天地,不被发现,不被打扰,他也能慢慢疗伤。
恰巧赶来的李瑞奇惊呆了,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水溢出一些。
他看看门,再看看她,无声瞪大眼,活像见了鬼。
一瞬间,宁礼明白了什么,抹抹眼角,逃也似地离开了。
...
睁开眼,视野里是一块纯白天花板,墙上挂了盏白色吊灯。
季星燃木楞地盯了阵,眼珠转转,这才知道是熟悉的环境。
卧室宽敞,除了一张床和收纳柜,没有别的家具。灰色被单、墨蓝墙面,装饰简单。
动动胳膊,发觉沉得厉害。
不想起床。
不是普通人面对早起的懒散,此时此刻,他毫无意志,没有任何动力让他掀开被子,起床迎接新的一天。
他甚至想让时间停留在昨天,留在舞台上尽情享受的时刻,那样粉丝记住的永远是他鲜活的模样。
季星燃脑子里很空,没想过自己今天有没有通告,没想过昨天自己怎样离开,他盯着雪白的墙,每一处或平滑或粗糙的纹理都被他看见。
一刻钟后,无聊的“游戏”被外界打断。
有人敲响了门。
这种情况,只可能是诗恬。
下一刻果然见她推开了门,梁诗恬身上围裙还没来得及摘。
“我做了你最爱的荷包蛋。”她笑容娴静,哪怕就站在那儿也让人觉得安心。
“起来尝尝吧。”她又添了句。
被子下的手蠕动了下,季星燃试着勉强自己,在她的注视下起身、下床。
他的情绪还算正常,只是安静了点。
客厅用餐仿佛没有食欲,刀子切开三明治,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味同嚼蜡,好半晌才咽下一小半。
“别勉强了。”梁诗恬看得难受,但他执意要吃,像在跟自己怄气。
她想分散他的注意,捡了些话聊。
“瑞奇哥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这两天好好在家休息,哪儿也不用去。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我来给你做。”
他不声不响咽菜,听一半忘一半,刀叉在盘里划来划去,越来越用力,似要把盘子戳穿,食物已经切得不能再碎,仍然暴躁地使劲,最终泄气地扔开。
哐当两声,刀叉丢在陶瓷桌面。
“星燃。”她担忧地看他。
他吸了口气,沉声道:“你吃,不用理我。”
她伸出手,刚一触碰到他的手腕,被他一下挥开。
“说了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