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紧嘴,瞪大眼睛强忍泪水,看得他火冒三丈。
实在待不下去,贺绪甩头就走。
...
惹怒贺绪,宁礼原本担心自己职位不保,但并没收到任何消息,这是唯一庆幸的事。饶是她脸皮厚得像城墙,这回也不敢贸然凑上前,嬉皮笑脸求原谅。
他说得挺对,是自己多管闲事,越了界。好心办坏事,重要的是后两个字。其实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没资格也没能力,宁礼陷入了消极当中。
连续一个礼拜,贺绪没给她好脸色。她心里难受,却不敢说出口。
低气压的环境里,他索性懒得跟她说话。
贺绪生气的后果很严重,他不骂人,只是忽视你,走哪儿都当你是空气。
杂志拍摄现场,灯光师、造型师、摄影师等一众人员正紧锣密鼓开展工作。贺绪表现成熟,几乎半秒就换了姿势。
拍摄告一段落,他到摄影师旁,盯着显示器上的照片,提着自己的意见与建议。
“再随意点是不是更自然?”
“恩,这张效果最好。”
“......”
宁礼全程跟着,说不上话,更像罚站。
好容易等人歇下来,他一坐下,她立马找机会搭话。
“贺老师要喝水吗?”她递上一瓶苏打水,他并不理睬。
“要不润润嗓?”抓了几颗润喉糖。
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手机屏幕,隔一会儿,偏头看向她。
“很吵。”眼白翻出大片。
利索的两个字让她成功闭嘴。
宁礼挺绝望,第一次萌生了退却的念头。这份工作好艰难,跟人沟通好难,做到让人满意更难,难到她甚至忘记了季星燃的存在,想要早早放弃,安心回家。
话虽如此,也只是想想。
更衣室换套服装,继续新一轮的拍摄。
贺绪用不上宁礼,她就自己找地儿待着,盯着手里没送出去的水出神。
摄影棚人多眼杂,她刚退到入门处。一道清亮的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隔壁大约也在拍摄,身着古装的女艺人边走边骂身旁的工作人员。
“让你早点叫我,你人哪儿去了?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害我迟到。”她嘴上这样说,脚下却是不紧不慢。
过道上堆了几个塑料箱,她扶着头饰,回头骂人时不小心撞到杂物上,哎哟一声,转过头还不忘训人。
“你是真傻还是智商有问题?说了水杯不拿塑料的,还有,我几点吃保健品你不清楚?还需要我自己想,哦,下回是不是就该我提醒你了?到底谁是谁助理?谁给你开工资?”
那姿态,不是一线胜似一线,后侧的助理低埋着头,眼皮都肿了。宁礼认不了人,也不敢多事,无奈叹息业内百态。
有些人这辈子注定红不了,而有些人注定了地位卑微没话语权。能跟到当红的、善良一点的艺人,太难得了。
想到这儿又想起了贺绪。
唉!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宁礼觉得自己有些不知福。
耳畔,那名女艺人的责难没有休止。宁礼从旁经过,大气不敢喘一口。
迎面有工作人员抱了大堆器材走来,宁礼与他擦身,往一旁倾斜避让了下,这一避碰到那名女助理,她脚下趔趄,手里杯子晃动,杯里水被荡出,差点洒到女艺人身上。
女艺人一时炸毛,指着她追究起来。
“能不能好好看路?我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助理!”
目光一转,扫射到宁礼身上来。
“还有你!眼睛瞎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宁礼自认倒霉。
“我看你就是有意的,站这儿不吭声,也不知道在算计什么!”她翻了个大白眼,面上极不屑,“在艺人身边工作是吧?哪个倒霉的摊上你这么个人。”
宁礼没辙,再次鞠躬道歉。
对方脸色稍好一些,不过仍忍不住阴阳怪气。
“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娱乐圈,你谁带的人?这么没规矩!”
这会儿自报家门不是惹人笑话吗?尤其自家艺人还不一定想认领她。宁礼打算装死装到底。
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
“我的。”
回过头,目光里,贺绪正缓步走来,单手插进皮夹克外套兜里,刘海撩起,别提多酷炫了,“她是我助理。”
女艺人也被惊到,全然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贺老师。”之前多跋扈现在就有多温柔,典型的欺软怕硬。
二人不在一个咖位,说话分量自然不同。
贺绪扫了宁礼一眼,没说其他,转过头问:“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啊?”女艺人蒙了。
他的目光陡然凌厉,“不是你在问侯我助理吗?”
对方讪笑,“没有,是个小误会。”
“是吗?”他扭脸看向宁礼。
她不想多事,默默点头。
女艺人一时松了口气。
“那走吧。”他话一出口,宁礼立马紧随其后。
临走,贺绪像是想起什么,轻飘飘给人留下一句,“记得吃药,免得待会儿又得犯病。”
没注意她的脸色,反正宁礼觉得挺解气。
第14章
出了摄影棚,贺绪一路脚步飞快,他个子高,步调快,宁礼三步并作两步,跟得吃力。就在她以为他想甩掉自己的时候,他猛地拉开了停在路边的车辆车门。
平时这事一般是宁礼来做。
见他自己上车、关门,她急冲冲上前,手啪一下扣上车门。
“等等!”
他关门的速度太快,她的手横在缝隙中,眼见就要被碾压,不禁惨叫一声。
贺绪察觉,松了手。
“不要命了?!”
一嗓门把她吼懵。
“夹到了?”语气软了一些。
对上他探来的视线,宁礼摇头,“没有。”
目光移开,上了车又听他说:“对不起。”
宁礼一愣,反倒不自在了,悻悻说:“没关系。”
他就坐在身旁,余光瞥到好似怒气未消,她不敢问刚才是真想把她扔下还是一时气昏了头。
总之现在,他不是在气她吧?宁礼心里没底,只能安稳坐着,不敢乱开口。
好半晌,才试探着问:“贺老师要喝水吗?”
还是一开始她握在手里那瓶。
他看她一眼,没拒绝,伸手接过,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拧开瓶盖仰头喝一口,目光扫到瓶身上没握住的那一处。
胶质的包装纸上除了原有商标,上头还画了幅卡通画。一个小女孩跪在地上,泪眼汪汪的表情格外夸张,旁边还配了三个字——我错了。
讨好的表情跟某人如出一辙。
“喀喀…”他一时被水呛到。
宁礼赶紧递了包餐巾纸,他拿到手里一看,包装袋上也有类似的图,不过文字换成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打开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角,又把东西扔还给她。
宁礼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想窥探一二,没觉出什么变化,到底有些失落。
“谁画的?”他突然问了一句。
“……”宁礼默默举手。
他拿着水瓶又端详几秒,“难看。”
话落,嘴角微扬,弧度藏也藏不住。
这么多天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笑,也是默认的原谅,宁礼终于释怀,欣喜溢于言表。
“贺老师你不生气了?”
他像在故意逗她,“哦?你做什么惹我生气了?”
她难以启齿,卖傻说:“我脑子不灵光,这阵子总惹你恼火。”
贺绪冷哼。
宁礼:“贺老师,刚才你好帅!突然降临,把那女艺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她笑得合不拢嘴。
“就刚才吗?”
“没,一直很帅。”
“少拍马屁。”
“哦,可我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