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若太子对父亲,对童家早有忌惮,怕是父亲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落到下风。反倒是她,如若真的嫁给太子,从细微之处反而更灵动。
况且,她脸色沉静,她受够了被人左右的日子。既然注定要囿于四方庭院,那她就选最大的那一个。
“爹,我要嫁给太子!”她不等父亲出言反驳,铿锵直言:“不单单是为了您,为了童家,更是为了我。”
靖安侯惊诧地看着珂儿一双宛若火苗般明亮的双眼,耳边响起她的声音,“爹,与其让我嫁入寻常人家,放低身段讨好丈夫公婆,我宁愿在宫中为我博出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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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外院书房。
自从接到靖安侯的帖子,兵部尚书王芷就坐立不安,立马派人去找自家儿子。前些日子外面那些传闻他倒是略有耳闻,但没有放在心上,总觉得是两个小儿女在闹别扭,过段时间就好了。从小到大的情谊哪里是说断就断的?
可一旦靖安侯插手进来,这事情就不简单了。靖安侯这次突然请旨回京,事先并没有跟他打招呼,回京第二天就给他下了帖子。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虽觉得靖安侯肯定不会为儿女之间的小事大动干戈,可心里总是忽上忽下不得安宁。
王童两家的亲事,他是真的看好,恨不能早点定下来!孟若自小就有主见,办事妥帖,从没有让他操心过。别人家的孩子还在科举路上上苦苦挣扎,可孟若年纪轻轻就入了翰林院。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可不是说笑的。
孟若的聪明才智,再加上他这个当爹的和靖安侯这个岳父,孟若入阁是迟早的事。
可要是孟若的亲事出了差池,他又从哪里找一个像靖安侯这般得力的岳家?
“老爷,少爷过来了。”王管家急匆匆走进禀告。
王芷立马上前拉过王孟若,叮嘱王管家,“把院子里的下人都遣远一点,靖安侯来了,你就先迎去迎客厅,好好招待着!”
“是。”王管家应道。
等王管家将门闭上,王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儿子,顿时皱紧了眉头,“你这是怎么回事?”
王孟若身上穿着一身寻常黑色直裰,腰摆处皱皱巴巴,一双靴子也是灰扑扑的,脸色更是差劲,眼下乌青一片,脸色阴沉,全然不像往常的俊朗模样。
王孟若烦躁地捻捻额角,不答反问:“爹爹找我有事?”
看他不耐烦的神色,王芷见好就收不再过问。他这个儿子素来有主见,问得多了反而讨嫌。他略过刚才的问题,低声问道:“孟若,你和童珂闹别扭了吗?”
王孟若有些诧异,父亲信奉“男主外女主内”,从来不过问内宅中事,哪里会关心这些私事?
自从重生回来,他总是不顺畅。当然重生回来意味着有些事可以提前布置,知晓以后的动向,显然助益颇多。
可是一想到多日未见的童珂,他就烦躁不已。自从上次见过童珂之后,不知靖安侯的下人是听了谁的命令,一看见他就远远驱逐。他连靖安侯府的大门都摸不到,更遑论见到童珂。
派了清柏在靖安侯府外候着,好不容易等到童珂出府,他马上跟上去,可还是被童府马车周围的下人驱赶开。他连童珂的面都没见到。
他上次觉得这般棘手的时候还是前世在宫中被皇上召见,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双眼睛戾气四射。他轻轻吐出口气,总有办法的。童珂是他的妻子,前世是,这辈子也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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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退亲
王芷也不在意王孟若没有回答,认定他们两个人肯定是闹别扭了,遂轻声劝导:“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跟女子计较,眼光要放长远,回去之后多哄哄童珂。”
听到这里,王孟若觉得不对劲,“怎么回事?靖安侯来是……”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面露惊慌,大声驳斥自己,“不可能。”
王芷皱起了眉头,这般浮躁,在官场可怎么好?“你吼什么?靖安侯没有说是什么事。但,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靖安侯疼爱女儿是出了名的,肯定会过问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们主动一点不是显得有诚意吗?”
王孟若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可能不了解靖安侯,但了解童珂。两人之间的亲事有变,外面传得有模有样,如若不是童珂授意,这点消息怕是在靖安侯府就被掩下去了。他闭闭眼,不得不承认,童珂默认了,还将亲事有变归咎于他身上。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童珂为了出口恶气,两人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毕竟话没有挑明,风言风语究竟是捕风捉影,靠不住的东西。只要他出去说一句,“没有,都是误传。”一切都会散去。
可靖安侯过来就不同了。
他嘴里泛起淡淡的苦意,靖安侯在外领兵,没有大事绝不会告知靖安侯,可现在靖安侯还未到归期就突然回来,肯定是知道了亲事有变。依着靖安侯疼爱童珂的劲头,不论靖安侯知不知道他和童珂重生,都会退亲。
靖安侯出面,他能说不吗?
他瞥了一眼殷切地盯着他的王芷,眼中不由流露出鄙夷。同样是父亲,靖安侯言出必行,而他的父亲却在靖安侯面前卑躬屈膝。他想对靖安侯说不,可王芷敢吗?
心里像是有把火,越烧越旺,灼痛恶心反酸。他咬紧牙关,双眼猩红,谁都不能逼迫他!谁都不能!
等在一旁的王芷见王孟若一言不发,不悦地斥道:“怎么不说话?难道为父说的不对吗?你……”话还没说完,突然被王孟若打断,“靖安侯是来退亲的。”
“什么?”王芷没回过神来,惊诧地问。
王孟若捻捻手指,轻声道:“一会儿靖安侯来了,你不要多说话,靖安侯说什么你都应着。”
王芷大怒,“不行!这是早就说好的,怎么能说退就退?不行!”
王孟若不耐烦,却碍于父亲的名头,掰开细细解释,“这门亲事本来就只是你和靖安侯口头上的话,你说不能退就不用退了吗?你是过了“六礼”还是写了“婚书”?倒不如爽快应下。”
王芷语凝,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妥当。想到这里,他后悔不已,早知道就应该早点定下来的!没了靖安侯府这般好的亲事,他的儿子可怎么办?可儿子说的对,他不同意又能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和靖安侯对上?
他偷偷看了一眼儿子,色厉内荏地大声道:“那也不能便宜了靖安侯府,靖安侯府这般不讲信用,我可要去圣上面前评评理!”
嗤!王孟若强忍着才没有露出不屑,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亲事不成已成定局,世人本就对女子苛刻,他不能让悔婚的错落在珂儿身上。
他缓缓吐出口中的浊气,只觉精神了不少,他扶着父亲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为父亲奉上一盏茶,“父亲,您先喝口水消消气。”
“好好好。”王芷连忙接过来,猛地灌了一口茶水,避开儿子的眼神。他心生悔意,要是儿子把他的话当真了可如何是好?他还能真拉着靖安侯去找圣上评理不成?要知道靖安侯可是圣上眼里的得力干将。
“父亲不必动怒,结亲本就是结两家之好,亲事不成但两家的情分还在,也不必闹僵。”事成定局,王孟若反倒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对,我儿子就是明事理!”王芷松了一口气,赶紧就坡下驴,“虽说亲事不成,可靖安侯不是你的岳父,也是你的长辈。往后你仰仗靖安侯的地方也多了去了,大可不必执着于此。只可惜两家本能更亲近的。”
王孟若微微颔首,只想赶紧出去,又想起还得去安抚娘,顿时觉得疲惫不已。前世,童珂嫁过来之后,将府中的事处理得妥妥帖帖,哪里用得着让他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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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纵马穿过杨树胡同,两排高大的杨树遮出两条阴凉。他勒马停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稀稀疏疏的杨树叶,咂咂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王府的管家弓着腰跑过来,“侯爷,我们家老爷已经备好茶等着您了。”
靖安侯叹口气,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小厮跟着管家进去。
王芷听到禀告抻抻衣角,笑着迎出去,“侯爷,好久未见,您还是……”
“客套话不要说了!”靖安侯摆手,横刀立马越过迎上来的王芷,坐到主座,冲王芷喊了一声:“坐。”
王芷脸上的笑容勉强了起来,他有点庆幸提前跟儿子说明白了,要不然怕是得被靖安侯牵着鼻子走了。想到这里,他镇定地顺着靖安侯的意思坐下,笑道:“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你过来就派个小厮过来告诉我一声就成,还下什么帖子?”
靖安侯眼神微凝,他跟王芷相交已久,没想到王芷面对他的强势会这般淡定。这让他颇有种吊在空中的悬空感,想了想,他决定直说:“我这次来也是有事跟王大人商量。”
王芷笑呵呵地说:“什么王大人,往日不都是称兄道弟的吗?这怎么客气上了?有事童兄就直说,咱们两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拙荆前些日子在府里处置了一个丫鬟,说是跟贵府公子有些瓜葛。我就想着我毕竟是孟若的长辈,总得有成人之美,过些日子把那个丫鬟给孟若送过来。孟若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妻子,我也可以帮衬着。”
王芷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生出怒意,大声道:“靖安侯!你别血口喷人!你想退亲就退!但是别想把脏水往孟若头上泼!你可知道你这话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议论孟若吗?你还有个当长辈的模样吗?”
靖安侯冷笑,“难不成我冤枉了他不成?”
“你家的丫鬟怎么说当然是听你的!怎么可以取信于人?你……”
“王公子也是好本事,我家的丫鬟连珂儿的话都不听,就指着王公子救命呢!”靖安侯余光扫到正要迈步进来的王孟若,佯装没看见,径自说道。
“你!”王芷蹭地站起来,颤巍巍地指着靖安侯却说不出口。
王孟若面对靖安侯的冷嘲热讽并没有生气,笑着挪进来行礼,对王芷说:“父亲,您急什么?伯父也是为我好,那丫鬟到处攀扯放在外面难免会败坏我的名声,伯父这才将她送过来,倒是免得咱们去找。”说着又向靖安侯行礼:“多谢伯父提携之恩。”
听到他的话,王芷借着他递的梯子就往下爬,闷声道:“那倒是我误解了。”
靖安侯都想好了借着名头跟王芷闹起来,最好将消息传出去,珂儿和王家就真正断了关系。只是他没想到王孟若会突然过来,他撸了一把胡子,朗声大笑起来:“不管怎么样,孟若还是我的好侄子,以后要是看上……嗯,亲事有着落了,就给靖安侯府下个帖子,一定把礼送到。”
话里话外都是撇清的意思。
王孟若也不意外,他笑着应下:“多谢伯父,我们两家本是世交,亲事不成仁义在。”
靖安侯冰冷的视线正对上王孟若,一言不发。王孟若却笑眯眯的,面不改色,像是认真等着靖安侯的回答。
靖安侯起身避开话题,扬手道:“过些天我就派人去找找那丫鬟,找到了就给你送过来。”
“多谢伯父。”
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丫鬟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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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糊涂
王孟若笑着送靖安侯出府,伸手从小厮手里牵过马缰,想扶靖安侯上马。靖安侯却不领情,劈手抢过来,翻身上马,冷声道:“就不劳烦王公子了,免得外人误会。”
王孟若没有出言争执,只是笑着拱手,“靖安侯路上小心,恕小侄不能远送。”
“呵。”靖安侯冷嗤,笞马离开。
见靖安侯远去,王孟若脸色未变,笑着对路人颔首才转身进门,“继续盯着童家,童珂一出门就速来报我。”
“是。”身后的清柏连忙应声,却觉得这几天的公子越发深沉了,根本猜不透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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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角处的靖安侯探头看到王孟若进去了,牵着马走到那棵最为粗壮的杨树下,马鞭用力抽了树干一把,厉声斥道:“小兔崽子还不赶快下来?”
树叶窸窸窣窣响了一阵,杨树下滑下一个男子,恭恭敬敬立在靖安侯面前,摸着后脑勺讪笑道:“爹,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靖安侯瞪圆眼睛,喝道:“你这傻子!两排杨树影子都是光点,偏你那儿是一坨!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再说你待上面不热吗?”
怎么不热?偏童剀不敢接茬,笑嘻嘻地岔开话题:“爹可真聪明!”
靖安侯心里憋气,却又觉得傻儿子还不错,还知道疼爱妹妹。他又叹了口气,只觉这辈子的气都是为这个傻儿子叹的,“你呀,你盯着王孟若,有没有被发现?”
“肯定没有!”童剀理直气壮地拍拍胸脯,心里却腹诽,又不是所有人都像爹爹一样恐怖,躲在树上都能被发现。
靖安侯撸了把浓密的胡须,想了想冲着童剀招招手,耳语片刻。
童剀眼睛一亮,狠狠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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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若晕晕乎乎醒过来,浑身酸痛,本能地动了一下,却觉得手动弹不了。他激灵一下清醒过来,眼睛被人绑上了布条,黑漆漆一片。
他试着动动手和脚,有束缚感,被人绑上了。他松口气,还不算很糟,虽然身上有点疼,但应该没致命伤。绑他的人肯定对他有所求。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要是晚上他不回去,娘亲肯定会发现。依着娘的性子,肯定会派人找他。
他只记得清柏派了个小厮跑过来禀告童珂出府了,他就匆匆出门想要赶过去,谁知在等府里马车的时候就觉脑后一疼,就没知觉了。
歹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动向的?
清柏背叛了他?还是那个小厮根本不是清柏派来的?
他沉思片刻,清柏应该不会背叛他。前世清柏跟了他一辈子,一直尽心尽力忠心耿耿,更何况清柏的一家子都是家生子,他出事了,他们也跑不了。
那个小厮也在府里常见,所以他当时才没有怀疑。
或许是歹人根本在监视他,而他恰好给了歹人空子。
那谁会绑架他呢?他素来与人方便,和比人无仇无怨。
他心里一动,生出丝丝喜悦,会不会是珂儿?那就讲得通了,珂儿设下这局,就是为了引他入瓮。想到这里他全身放松了下来,如果这般就能见到珂儿,真是万幸。他怎么也得打消珂儿想要嫁给太子的念头,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