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你就成亲了,我的身份是无法进宫观礼的,你将来可是个真正的富贵命,定是什么也不缺,我就去太华寺给你求了个平安符,你戴着定能安稳顺遂。“
“多谢。”蓁蓁道了声谢,两个姑娘眼泪汪汪地抱在一处,互道离别,直到晚间才分开。
叶静香到访那日之后,蓁蓁就真的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等着大婚那一日到来。
三月十八,大吉,宜嫁娶。
宫里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和女官来到承恩侯府,为蓁蓁开脸梳妆。一切准备妥当后,蓁蓁在前院拜别父母和祖父,穿着一身富丽精致的凤冠霞帔走到院门处,叶锦程亲自背着她坐上十六人抬的礼舆,而后一脸失落又欣慰的目送着女儿离开。
“回去吧,蓁蓁又不止你一人疼。”柳氏说着宽慰的话语,拉着夫君转身进门,却悄悄抹了抹眼泪。
帝后大婚礼仪格外繁杂,何况蓁蓁进宫又是行的元后之礼,加上楚凌渊对此吹毛求疵的态度,可把礼部一众官员忙坏了,尤其是负责此事的曹尚书,他刚晋升了官职,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错漏。
眼见宫门就在眼前,蓁蓁不由紧张起来,迎亲的队伍将礼舆抬到乾元殿,这里是平时帝王上早朝的地方,格外肃穆庄严。
礼官在外喊道:“请皇后娘娘。”
蓁蓁稳了稳呼吸,在女官的搀扶下,姿态端庄地下了礼舆,她手中捏着扇子遮住脸,却可以看见御道尽头的台阶上,一身红衣的帝王挺拔而立,站在殿前。
虽然看不清,可蓁蓁心里就是知道,他一定也在看着她,紧张感不知不觉就消失了。凤冠霞帔极其沉重,蓁蓁两边都有女官扶着,身后又跟了一大串侍女,她定了定神,一步又一步坚定地向台阶走去。
朝臣和宗室分列两侧观礼,蓁蓁走在御道上,听着身边奏起的礼乐,有些恍惚,也有些安稳。
女官扶着她一路来到台阶底下,蓁蓁捏着扇子盈盈一拜,听着礼官将立后圣旨又宣读了一遍,而后由一名四品女官扶着登上台阶。帝王英俊的脸近在眼前,蓁蓁兀自出神,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原是楚凌渊握住了她的手。
她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汗湿,隐在扇面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有生之年,还能见他紧张一次,真是奇了。
“跪。”
百官和宗室在礼官的唱声中整齐行礼,言道:“恭祝陛下与皇后娘娘,龙凤和鸣,白首之喜,愿我北周万世永昌,江山稳固。”
蓁蓁察觉楚凌渊的手越捏越紧,忍不住悄悄提醒,轻轻摇了摇牵着她的那只手,帝王这才松了松,等众臣说完祝词,礼官喊“起”后,昏礼明面上的流程便算是结束了。
楚凌渊拉着蓁蓁的手走下台阶,将她送上礼舆后,自己乘上肩舆,帝后一前一后回到朝露殿,时辰已过黄昏,天色有些许昏黑。
按照规制,皇后本应入住凤仪宫,但楚凌渊向来不是个循规守矩的皇帝。大婚前,他裁撤了后宫,设立六局,內宫里不再留有妃嫔居住之所,宫人全部进入六局。崇光帝留下的那些妃嫔,年轻的被允准出宫另嫁,年老的则入普华庵出家,就连章太后也算在内,如今宫里清净得很,一切有专人打理,断不会累到皇后。
两人进入寝殿,分成两边坐在铺满红色龙凤锦被的大床上,手却还紧紧牵着。
女官端着铺上红绸的托盘上前,两人各自拿起一只纯金的酒杯,喝过合衾酒,昏礼便真正圆满了。
女官齐齐跪在殿内,说完恭贺的祝词,得了帝王一句“赏”,便都有序告退。
寝殿内燃烧着龙凤喜烛,如今只剩下两人,蓁蓁局促地坐在床上,一时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烫极了,她嗓音干涩地开口:“陛下,我该卸妆沐浴了。”
楚凌渊沉声应道:“嗯,去吧。”
蓁蓁憋了半响,才细声细气说道:“你,你拉着我,我怎么去呀?”
楚凌渊闻言笑了笑,手依旧没有放开,反而与女子十指紧扣,抓的更紧了。
“若不然,一起去?”
蓁蓁双颊通红连胜拒绝:“不行,这不合规矩!”
她慌忙想从床边逃走,却反而被一股大力拉到帝王怀里,楚凌渊眸色深沉地看着她:“怎么不合规矩了?难道你没听说过夫妻一体?”
“那怎么是一个意思?”蓁蓁迷糊地眨眨眼。
楚凌渊笃定道:“就是一个意思。”而后吐着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在少女憋红了脸上香了一口,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何为夫妻一体了!”
蓁蓁羞的满面通红,只想逃跑,奈何帝王太过强势,将她抱在怀里,不由分说开始给她摘下钗环,动作熟练,仿佛特意练过。
“何必去找伺候的人,朕亲自伺候你沐浴卸妆可好?”
“你,你无赖。”
楚凌渊拔下一枝凤钗,女子的头发全部散落开来,他望着面前水光潋滟的双眸,口中干渴,喉结微微滚动。
“朕来为你更衣吧。”
“不,不行。”
蓁蓁颤抖着抵挡,但是没能挡住,最后楚凌渊抱着她滚落到大床里侧,将她锁在双臂之间,目光深幽道:“朕来教你,何为夫妻一体。”
殿内,厚重的床帏落下来,遮住了两人。殿外,月光沉入云层,夜色悠长。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这两天卡文严重,在写完结章,明天一起发出来。
第81章 尾声
帝后大婚后, 天子辍朝三日,这本为常理,但不免有人将这合理的事情传出几分旖旎色彩来。都说皇后娘娘美貌倾城, 一时勾了天子的魂, 才让天子辍朝的, 当然也有心疼美人惨遭摧折,陷落于暴君之手的。
谣言甚多, 只因天子对皇后太过钟爱, 甚至为了她废置后宫, 这让不少打主意送女儿入宫的世家和朝臣心中愤怒。从前天子尚未大婚, 他们只以为宫中有了皇后, 便有希望再送家中的女儿入宫,而今天子废六宫设置六局, 等于把他们的路都掐断了。
打着如意算盘的世家少不得聚在一处上奏,请天子为了皇嗣繁衍着想,举办选秀。但那些奏折放在案头,楚凌渊一次也没翻开看过, 直到积了一层灰,让陈何拿去烧掉。
蓁蓁这几日苦不堪言,从前她撒一撒娇,哪怕楚凌渊箭在弦上, 也会暂时忍耐。但他们如今新婚,楚凌渊食髓知味,难免放肆了些, 不懂节制。
他是男子,又是一身武功,她每每抵抗不了,被他抱进怀里,再用温柔细语哄骗几句,便半推半就从了。然而她是女子,气弱体虚,这般荒唐几日,就有些受不住了,一朵水嫩饱满的花就快干瘪下去,整个人蔫哒哒的。
这一日,好不容易盼到楚凌渊去上朝,蓁蓁浑身酸软的起身,打算把丢了许久的五禽戏捡起来,不然再这般下去,她可就真成了一朵因过度采撷而凋零的花。
月竹捧着衣裳在寝殿内站了许久,蓁蓁磨蹭着终于要下床,便听外面有声响,她心里一慌,扔下捧着衣裳的月竹就想往柜子里钻。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月竹满脸疑惑地上前。
蓁蓁朝她摆摆手,道:“一会儿陛下来了,就说我去尚服局了。”
月竹愣愣地点头,下一刻觉得手中一空,这才发现她手里捧的衣裳不知何时被蓁蓁抢走,抱着一并藏进寝殿内的大柜子里。
“快去快去。”蓁蓁小声催促,顺便把柜子门关上。
月竹心中诧异,她们家姑娘什么时候不怕黑了?
她出门的时候果然撞见上完早朝回来的楚凌渊,月竹心说自家姑娘这耳朵真是好使,难不成暗地里与陛下讨教了武功?
月竹晃了晃脑袋,再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对面前的帝王行了福礼:“给陛下请安。”
楚凌渊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殿,一眼瞥向柜子,眸中隐含笑意,问道:“皇后呢?”
月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说道:“娘娘去尚服局了,陛下稍待,奴婢去奉茶来。”
月竹说完悄悄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大柜子,低着头不让帝王发现她心虚了,幸好楚凌渊没多问什么,就让她先下去了。
月竹走到殿外才觉出不对,以往娘娘去哪里她都跟着,陛下想必也清楚,今日这么大个漏洞就在眼前,陛下还不揭穿,怕是早就发现娘娘了吧……
她摇了摇头,回望寝殿,一脸的爱莫能助,叹息道:“我家姑娘果真是最近赖床多了,睡得太多人都不机灵了。”
她年少单纯,叶家规矩又好,因此压根不明白这嫁了人和没嫁人的区别,只以为自家姑娘大婚那日累着了,因此一连半个月都赖床到日上三竿。
殿内,蓁蓁屏息坐在柜子里,身下就是备用的被褥,手里又抱着厚衣裳,哪怕是春寒时候,她穿着一身单薄寝衣也不觉得冷。听着殿内来回走动,十分随意的脚步声,蓁蓁心中焦躁,既然她都不在,怎的这人还不快走!
她正紧张,就见到柜子的门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人正靠在门上,蓁蓁僵住不敢动,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楚凌渊低沉的说话声:“这几日累到她了,春祭后本想带她去行宫住几日,不如就此作罢?”
身后的柜子里传来爪子挠门的声音,楚凌渊佯装不知,轻笑道:“她什么时候在殿内养猫了?”
蓁蓁气的脸蛋鼓起,学着阿白“嗷呜”一声,同时愤怒地拍门。楚凌渊将门打开,看见女子鬓发微散,脸颊红透,煞是可爱,他忍不住低头,亲得她喘不上气,眸中水光迷离。
“还敢躲着我,嗯?”帝王声音暗哑,似有威胁之意。
蓁蓁急促呼吸,恼怒道:“还不都是你,我累死了,你今日去偏殿睡。”
怕惹急了她,楚凌渊当晚确实去了偏殿,只是后半夜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子睡到天亮,直到她醒过来,才又是震惊又是气恼的将他赶去上早朝。
*
这一日的早朝,与以往不同,发生了一件足以动荡世家的事。天子下旨令崇文院重修考试制度,以才取士,世家子弟也要经过文试和武试才可入朝为官。此事由齐之沛牵头,得朝中多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推崇,天子力排众议,下旨执行。
世家一片反对,尤其是家中子弟不够优秀的那些,朝上争论不休,楚凌渊干脆直接下旨,将此事变成一道诏令。
燕京的各大世家如同炸了锅,但经历过章氏覆灭,许多人亲眼所见天子的手段有多冷血,所以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只能暗中聚到一处,想办法搅和此事。
下朝后,这些人聚到刘府,刘宏曾任礼部尚书,但章氏谋逆他受了牵连,遭了天子嫌弃,如今只能眼看着自己底下的曹侍郎被提拔起来,而他则灰溜溜地降了一级变成侍郎。
“上次我等上奏请陛下广纳妃嫔,结果不了了之,咱们纵然有所损失,但伤不了根本,可这次陛下竟然要改变选官制度,这不是逼着我等无路可走吗?”
“顾大人说的是,我们一退再退,但也要有个底线。如今章氏、贺氏、沈氏,叶氏相继出事,咱们剩下的世家不能再继续内斗,必须联合起来,否则北周朝堂将再无我等容身之地!”
有人讥讽道:“说得好听,陛下动则杀人凌迟,你们若是敢,还用忍到今日。”
“这倒是个大问题,如今兵权都在陛下手中,他又是个杀伐果断的主,别是大家的命赔进去了,此事还得不到解决,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唉,当初若先帝没有找回陛下,换任何一个宗室子弟即位,都不会拿我等世家开刀啊!”
这话点醒了一直皱眉思索的刘宏,他拍了下桌案,道:“对,我怎么没想到?陛下是先帝亲自认回来的,你们说这皇室血脉事关重大,有没有可能是先帝认错了?”
众人噤声,打着寒战看他:“刘大人,真乃勇士也。”
这混淆皇室血脉的事他也敢说,若是被上面那位知道了……
有些人脖子一凉,借口离开了刘府,但也有人跟着附和:“我也纳闷,陛下与先帝无论是性情和相貌都无一丝相像之处,会不会……”
留下的众人正猜测,脚下忽然天旋地转,大地震颤不已,房梁上的瓦片掉落在地上,发出一阵脆响。
“这是……地动了?”
众人连忙出去查看,只见刘府的管家气喘吁吁跑来,说道:“老爷,地动了,您没事吧?”
刘宏怔怔地摇头,同僚拍了他一下,关切道:“刘大人,你怎么了?”
只见刘宏张了张嘴,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笑容,口中喃喃道:“地动,这是天谴。”
众人听他的话俱是一愣,而后便明白过来,互相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
地动时,楚凌渊正在朝露殿正殿看奏章,地面稍有震颤之时,他就飞身来到寝殿,抱着正在吃蜜桔的蓁蓁到了殿外空旷处。
“怎么回事?是地动吗?”蓁蓁没经历过这事,迷茫地开口问道。
楚凌渊点了点头,眉心微皱,等着前去查探的暗影回来。
几个时辰后,影八前来禀报:“回禀陛下,此次地动发生在燕京东面的州县,共有两个州和十几个县城受灾严重。”
怕再次地动,蓁蓁没有回到寝殿,幸而天气转暖,外面不算冷。楚凌渊召集群臣紧急议事,乾元殿上吵得不可开交,皆因户部拿不出钱粮来赈灾,最后君臣不欢而散。
本是众人齐心协力商讨如何赈灾之时,但地动后却有一个可怕的谣言甚嚣尘上。
市井中开始流传导致这次地动的真正原因,有人煞有介事的请了道士掐算,言此次地动绝不是意外,而是有妖星吞噬紫微帝星,这才让天地震怒,降下惩罚。
最开始只有惯于迷信的一小拨人相信,可不过几日,却是传遍燕京人尽皆知了。楚凌渊连日繁忙,早已焦头烂额,听了暗影禀报谣言的源头直指那些世家,他一时震怒差点下令将那些人全杀了。
陈何无奈,只有找皇后娘娘来劝,蓁蓁好说歹说,楚凌渊才决定先不杀人,而是将赈灾之事做好。
怎料不出两日,这事情又变了风向,有人问那道士:“你说妖星吞噬紫微帝星,可是陛下如今不过刚刚御极,且身体康健,绝非早夭之相,你这话不准啊?”
道士言:“非也,鸠占鹊巢,以蛟代龙,天地震荡,降下天罚,悲哉。”
这下子尚有几分迷茫的百姓终于想起来,而今这位陛下是先帝从民间寻回来的,身份本就不正,这才触怒了上天。更有人开始暗暗怀疑,楚凌渊究竟是不是先帝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