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磙妃趾高气扬的声音:“什么礼数,什么新婚之夜,我之知道,“孝”是这天下最大的礼数,燕王和燕王妃没有全了“孝”这个礼数,倒是让我全他们新婚之夜的礼数。”
“既然他们两个不为我全礼数,也就别怪我不为他们全礼数了。”
朱棣和徐琳琅走出了房门。
门外,磙妃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站在院中。
磙妃一见徐琳琅,箭转矛头,开口不善:“徐琳琅,我让你把嫁妆抬到我宫中,你的嫁妆呢。”
磙妃果然是为了嫁妆而来的。
今日,磙妃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将徐琳琅的嫁妆抬过来。
磙妃听丫鬟说,好大一队人马抬着东西和迎亲的队伍往燕王府去了,想必是把徐琳琅的嫁妆抬到燕王府了。
磙妃气不打一处来,在宫里就发了好大的火。
后来,房妈妈道:“这还是娘娘吩咐徐琳琅做的第一件事情呢,徐琳琅就敢忤逆您,这要是不给她个下马威,她以后便愈发的不把您看在眼里了。”
磙妃有些迟疑:“这到底是大喜的日子,我现在过去给她下马威不大好吧。”
房妈妈道:“现在燕王府都是宾客,自然是不好,等到宾客散了,我们再去收拾徐琳琅,倒是候,扰了她们的良辰美景,她徐琳琅就知道,娘娘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她以后也就知道厉害了。”
磙妃一想,是这个道理,当即去求了皇上,说是今日朱棣成婚,燕王府的两个主子都抽不出空,恐怕燕王府晚上有人趁没人当家做乱,她这个当母妃的,过去给镇上一晚上宅子。
朱元璋一想,的确,旁的皇子是在宫里娶亲,有长辈坐镇,民间的百姓成婚家里更是有长辈,只有燕王府,只有两个新婚的孩子。
磙妃想去尽尽心,便让她去吧。
朱元璋给了磙妃夜里出宫的令牌,这样一来,磙妃便能在宫门下钥之后出宫了。
不过,磙妃到了燕王府,可不是来给坐镇而是过来闹事的。
朱棣看着面色不善的磙妃,挡在了徐琳琅前面:“母妃,琳琅身为儿媳,理应听从婆母教导,不过,这嫁妆这事情,却是怨不得琳琅的。”
磙妃冷笑:“怎么怨不得她,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把嫁妆抬到我这里我帮她清点,我这还想着她年纪轻清点不了呢,我这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她好啊,她倒好,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我这在宫里等了一整日,都没见嫁妆的影子。”
“我不帮她数嫁妆也不是什么事情,可她这样做,摆明了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如今刚嫁过来就这般不孝顺,待以后她还怎么了得。”
“今儿个,我必须得给她立立规矩。”
朱棣道:“母妃,这事情,怨不得琳琅。”
磙妃的脸拉的更长了:“怎么,这还没洞房呢就护上了,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人说百善孝为先,你这样护着你媳妇儿欺负我,你还是不是人……”
“你走开,让徐琳琅和我说话。”
朱棣依然挡在徐琳琅前面。徐琳琅却是走了出来。
徐琳琅盈盈一笑,朝磙妃行了一礼:“琳琅见过磙妃娘娘。”
徐琳琅称的是磙妃娘娘,而不是母妃娘娘。
磙妃自是发现了这微小的差别,当即怒道:“果然是个乡下丫头,好生的没有规矩没有教养,纵使我再不稀罕,你该唤我母妃吧。”
徐琳琅并没有恼怒,淡淡一笑:“磙妃娘娘莫动怒,我与燕王殿下虽然拜了堂,可这按礼数该是明日给娘娘敬茶的时候再叫母妃,娘娘来的突然,琳琅现在不敬茶就改口反而是乱了礼数,所以,眼下只能称娘娘为磙妃娘娘。”
徐琳琅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处。
磙妃没有忘记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便道:“我不和你在这个称呼上面纠缠,反正我也不稀罕你叫我母妃,我只问你,你的嫁妆呢。”
徐琳琅正欲答话。
朱棣上前一步:“回母妃,琳琅方才同我说母妃要替琳琅清点嫁妆,琳琅很是感激,只是琳琅知道母妃身子不好,担心母妃累着,又想到,越过皇后娘娘把嫁妆直接送到母妃那里,怕是会让皇后娘娘认为母妃越矩,所以,琳琅便先把嫁妆送到皇后娘娘那里让皇后以示敬重。”
“皇后娘娘帮着清点完了,自然会抬到母妃哪里。”
磙妃气不打一处来:“这事情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徐琳琅道:“母妃忘了,你是我婆婆,皇后娘娘也是我婆婆啊,琳琅孝顺婆婆,哪有之孝顺一个的道理,这不是让世人既诟病我又诟病磙妃娘娘吗。”
“这若是都要孝敬,可不是得先孝敬皇后娘娘再孝敬磙妃娘娘吗。”
磙妃一时哑口无言。想了想,才道:“那好,等到皇后点完,你便把嫁妆抬到我宫里。”
朱棣直言:“这怎么可以……”
徐琳琅却打断了朱棣的话:“磙妃娘娘放心,这是自然。”语罢,徐琳琅给了朱棣一个眼色。
朱棣便住了口。
磙妃身旁的房妈妈却抓住了问题:“你就是把嫁妆抬到皇后娘娘那里,你也得打发人过来给磙妃娘娘说上一身啊。”
“这都害的磙妃娘娘等了一天。”
徐琳琅忙朝着磙妃福了一幅:“这是琳琅的错。”
徐琳琅之所以没有打发人告诉磙妃一声让磙妃干等了一天,就是担心磙妃在白天去叨扰皇后娘娘影响了皇后娘娘帮她点嫁妆。
皇后娘娘的确是要帮着徐琳琅点一遍嫁妆,这样,就能明确徐琳琅的每一件嫁妆都是徐琳琅的了,到时候,就算别人生了坏心思,这白纸黑字都记着东西是徐琳琅的呢。
皇后娘娘那里多的是点数的女官,大约数上两日,就会把嫁妆都给徐琳琅送回来。
磙妃去一搅和,反而是慢了进度。到不如让她好好等上一等。
房妈妈为揪住了徐琳琅的错而沾沾自喜,赶忙借题发挥:“有这么大的变动你居然不告诉婆母一声,你该当何罪。”
徐琳琅垂首:“琳琅愿领惩罚。”
磙妃狠狠的瞧着徐琳琅,随口处置:“你去府中的祠堂跪上一夜。”
徐琳琅乖巧应道:“是,磙妃娘娘。”
说罢,便带着秋檀和阿夏往祠堂走去
房妈妈赶紧提醒磙妃:“娘娘,今儿个是新婚之夜。”
磙妃反应过来,正欲收回这惩罚。就见朱棣大步流星走了过去,道:“我陪着琳琅去跪祠堂。”
磙妃心里一阵不舒服,一拂袖:“好,你们两个,都去跪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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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
在场的丫鬟婆子一下子都惊呆了,大家都多少有所耳闻磙妃是个难缠的主儿,没想到磙妃竟然是如此难缠,竟然在新婚之夜罚新娘去跪祠堂。
这新婚之夜,去跪了祠堂,说出去,这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事情。
房妈妈到底还是有几分精明的,房妈妈劝磙妃:“娘娘,这到底是新婚之夜,这夫妻两个人去跪祠堂,怕是不吉利吧。”
磙妃一向是跋扈任性惯了的,只道:“孝敬列祖列宗有什么错,怎么,孝敬列祖列宗还需要分时候不成?”
房妈妈在磙妃身旁伺候多年,深之磙妃这迁怒他人的本事了得,她若是在徐琳琅这里落了下风,那必然是要迁怒自己的,所以,一般若不是极其离谱,房妈妈是不敢硬劝的。
谁让皇上都一直纵着磙妃娘娘呢,宫里多是循规蹈矩的妃子,就磙妃娘娘一个任性娇嗔,皇上许是觉得娘娘特别,也便纵着她的性子,这便让磙妃娘娘愈发的猖狂了。
房妈妈也不在劝,自家的这位主子,可是有着万岁爷撑腰呢,她以前做了霸道的事情,皇上最多也便是训斥几句便过去了。
皇上不处置娘娘,皇后更是不会动娘娘。
这总是有人,就天生好命,就能活得恣意。
徐琳琅和朱棣来到了祠堂,跪在朱家三代的祖宗像下。
皇家自是有祭祖的宗庙,不过朱棣出外立了府,自然也是要供奉先人的,祠堂是自然要修的。
新修的祠堂里还有一股清新的杨木香气,伴着祠堂里面的燃烧的焚香味道,倒是很让人舒适。
大德子忙吩咐下人在祠堂里多点了几十盏蜡烛,祠堂内立马亮如白昼。
徐琳琅和朱棣俱都穿着一身大红吉服,二人在祖宗画像下面的软垫下跪了下来。
二人向遗像上了香,朱棣开口道:“委屈你了,这样的日子,却要你过来跪祠堂。”
“我那母妃,一向任性,我身为人子,难以反驳,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还没等徐琳琅说话,秋檀气不打一处来:“燕王殿下,你说以后我家小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感情是诓我家小姐的,这才是成婚的第一晚,就过来跪祠堂了,我瞧着,你是一点儿都护不住我家小姐。”
阿筠忙上前捂秋檀的嘴,但是秋檀的力气大,阿筠哪里能捂住她。
“秋檀,休得胡说,磙妃娘娘是王爷的母妃,他身为人子,自然有不得已之处,况且,他已经陪着我过来跪祠堂了,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及的事情,你不能这样说。”
出口的却是徐琳琅。
朱棣道:“秋檀说的有道理,你也别训斥她,她也是护你心切。”
朱棣又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大德子还有一众下人,吩咐道:“你们都去祠堂外守着吧,有什么吩咐本王会叫你们的。”
大德子带着人退下,秋檀和阿筠自然也跟着退下了。
秋檀出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气呼呼。
祠堂里只剩下朱棣和徐琳琅两个人,满屋子都是摇曳的烛光,这景象倒是绝美。
待人都退下,朱棣道:“大约再过上一年多,我们便可去北京就蕃,到时候,你便不必受我母妃的刁难了。”
徐琳琅笑笑:“你也不必自责,方才你能在磙妃娘娘面前帮我说是,就已经超过大部分男子了,当今世道,人都说百善孝为先,人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所以,大部分男子,当自己的妻子受了婆母的委屈,若是妻子抱怨,多半是要说妻子的不是,你能帮我说话,可见你并非愚孝之人。”
朱棣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大多人认为这话的意思是天下没有不对的父母,父母养育子女,对子女恩重如山,所以无论父母做了什么都没有不对的。”
“这般下来,若是说了父母的错处,那便是大逆不道,便是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所以,当今世上,作为子女,若是说了父母的错处,那便是大不孝。”
“实则,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话说的是,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心意都是出于关爱,这便没有什么错处,可是这并不是说她们的所作所为便没有错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是说当了父母,便没有错处。”
“所以,我不会一味愚孝,偏袒母妃。”
徐琳琅暗想,亲子尚不能违背,朱棣是磙妃的养子,他若是违背了磙妃的意愿,那他受到的不孝的责备会更大吧。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天下父母的心意没有错,可是磙妃,待朱棣,并无心意。
徐琳琅突然觉得,朱棣也并不容易。
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强大的样子,他一直都是给与的那一方。
实际上,回到这个年纪,他拥有的,实在太少了。
他没有真心关爱他的母亲,为着自保,他只能藏起自己的文韬武略,因着这个,皇上也并不看重他,皇子们之间,也多的是明争暗斗。
为着避嫌,他也不能和那些个同龄的世子们走的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