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憋着一股气,顿时气短了几分,长时间憋在水里,她的气息已经到了极点,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起来,气泡骨碌碌的往上浮去。
她捏紧双拳,额头上的青色筋脉根根分明,可她宁愿憋死,也不会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暴露出去。
牧斐原本认真注视着岸上的举动,忽瞧见一溜细微的小气泡从面前浮过,低头一瞧,只见是秦无双的鼻腔中冒出来的,他迅速俯首欲替秦无双渡气。
秦无双思及前一刻这张嘴或许还在对司玉琪说着甜言蜜语,这双手臂前一刻还抱过司玉琪,顿时心里生出一阵恶心,她用力推开牧斐。
虽然推不大动,但发现身上的软筋散药效已经开始慢慢消散,四肢已经能够抬起来了,便忙抬手紧紧捂住口鼻,嫌弃地瞪着他。
牧斐惊愕,不明所以。
秦无双扭头看了一眼岸上,禁军持着火把正在陆续撤离,司玉琪依旧站在岸边,正望着黑沉的湖水皱眉,似有所觉似的。
她回过头低下,双手死死地捂住口鼻,全身缩成一团,从牧斐的怀里滑下去,窝在水中往下沉,只有往下,动静才不会那么大。
牧斐见状,吓了一大跳,他已察觉秦无双的气息已经到了极限,再往下无疑于在送死,他不明白秦无双这是怎么了,但是他很清楚绝对不能纵着秦无双胡来。便拨水游了过去,一把捞起下沉的秦无双,紧紧钳住秦无双的脸,歪头俯首对上她的唇,强行渡气。
秦无双挣扎在要推开牧斐,动静过大,扑腾了一团小水花出来。
司玉琪立马警惕地望着湖面道:“湖里好像有东西。”她这么一说,还没有撤离的禁军和宫女们纷纷来到岸边望湖里看。
牧斐含着秦无双檀口中的温软警告似的一咬,秦无双立即不敢乱动了,杏目圆睁地望着牧斐,她的四肢百骸早已冷的失去了知觉,唯有唇角的湿软撩起了一簇火,一路烧进了她的心底里。
然后,牧斐抱着秦无双的脸,一面渡气,一面带着她悄无声息地往水下沉去。
他自幼学文不行,学武不能,唯有对这驭水颇有心得,这还得感谢他的父亲牧守业,要不是因为他动不动就对他棍棒相加,逼得他无路可逃,经常水遁,也不能练就出如今这般深潜的本事。
等了半晌,不知从哪里跑的野鸭从残荷丛中扑腾着翅膀跳了出来,倒吓了岸上的宫女们一大跳。那小宫女扶着胸口道:“原来是只野鸭子,这大冬日里头,湖水冷的刺骨,竟没冻死这只野鸭子。”
司玉琪听了,这才拂袖转身离开了知春岛。
见人走远,牧斐这才搂着秦无双的腰肢一起浮向水面。
出了水后,二人深吸了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继而四目相望,一时谁也不说话。
秦无双一张小脸惨白里染着几分潮红,不知是被水冻得还是因为其他的,楚楚可怜里又有些诡异的妩媚,尤其那双大大的水眸里,倒映着穹苍冷月下牧斐的脸,扑闪扑闪的灵动极了。
看着看着,牧斐忍不住再次低下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文风貌似又回到了上本书的样子了,算了,还是遵循本性发挥吧。
第057章
“啪!”秦无双抬手就是一耳光。
牧斐被打的有些懵, 捂着脸颊茫然地望着秦无双。
秦无双咬着唇, 狠狠地刮了牧斐一眼, 心里那个是急怒交加, ——急的是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能对她生出旖旎之心;怒的是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敢对她生出旖旎之心, 竟然一面惦记着司玉琪, 一面还勾搭着她, 无耻!
她一把推开牧斐,转身就朝岸边游去,全然忘记自己根本不会水又恐水的,只想彻底远离眼前这个讨厌的人。
看着秦无双毅然转身也要挣扎着离去的背景, 牧斐心里突然一跳, 总觉得秦无双若是这么一走,他好似再也抓不住似的, 一股从未有的慌乱油然而生, 便急得再也顾不了其他地破口喊道:
“我喜欢你!”
恍如横空飞来一记定身穴似的, 游了一半还在原地扑腾的秦无双忽地定在了水里。
见她无动于衷, 牧斐又在背后喊了声:“秦无双, 我喜欢你。”
将深藏在心底里的话喊出来后,牧斐只觉得积累在胸腔里多日的压抑终于释放出来了,随即而来的便是满腔的欢喜与轻快。
半晌后,秦无双缓缓转身,柳眉倒竖地瞪着牧斐, 咬牙切齿道:“牧斐,以前我只觉得你是个不上进的纨绔而已,如今却发现,你就是一个令人恶心的混蛋!”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牧斐一头雾水,下意识反问:“我怎么混蛋了?”
秦无双冲他低吼:“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九公主,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她好不容易克制的平静被他轻而易举地搅乱了;
她好不容尝试着想往他走近一步,却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断了。
他既然心有司玉琪,她随时可以成全他,为何还要表现对她有情有义,让世人以为他牧斐想娶的人是她?她难道在他眼里就是个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笑话?
牧斐气息一滞,狭长的丹凤眼愣是瞪成牛眼一般,半晌才道:“我何时心里有过九公主了?”
“你还不承认?你与九公主在那亭子里相拥的一幕,可是我亲眼所见。”
“我何时与九公主相……”牧斐猛地闭住了嘴,脑海里乱糟糟的线索终于连成了串儿,片刻之后,总算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
他快速游到秦无双面前,双手抓住了她的肩头不准她再跑,丹凤眼定定地注视着她,一脸认真地说:“秦无双,你听好了,今晚在亭子里的一幕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那是司玉琪设计的圈套,她是故意对我投怀送抱,死赖着我不放手,就是为了让你误会我好失去防备,。不然你怎么刚好就出现在那里看见那一幕?再者,以你的身手又怎么会轻易载在她手里?”
秦无双一听,心里渐渐回转了几分,她一直在纠结牧斐心里有司玉琪却又来招惹她,却没有冷静地想过这一切背后的真假,“你……”
她刚吐了一个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微微垂下闪烁的眼眸。
是她太在乎牧斐了,所以才会陷入当局者迷,连这么简单的陷阱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牧斐接着一脸郑重道:“我根本不喜欢什么司玉琪,此前答应进宫给她伴读也只是为了气气你,谁叫你总是对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他抿了抿乌紫的唇,抬手捏住秦无双的下颌抬起,逼着她的眼睛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眼里认真一清二楚,“秦无双,我牧斐喜欢的人是你,从来只有你。”
闻言,秦无双的眼眸蓦然睁大,颤颤的瞳仁震惊地望着牧斐,湿哒哒的眉睫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晃得她眼睛花了下,她却眨也不眨。
牧斐双眸炯炯地凝望着她,似两簇火球猝不及防地滚进了她的眼里,一路畅通无阻地烧进了她的心底里去。
她动了动唇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半句明朗的话也挤不到舌尖上来。
正是寒冬腊月时,湖水冰冷沁骨,之前因全神戒备,并未察觉到冷,待心弦一松,秦无双的腿筋倏地一抽,就像有个水鬼在地下猛地拽了她一把,整个人迅速沉到水下去了。
本来牧斐还在等秦无双回应,谁知人一下子从自己手里溜走消失不见了。
他愣了愣,旋即反应人沉到水里去了,忙潜进水里寻人。
等他把人捞出水面时一瞧,只见秦无双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唇色发乌,半丝气息也没有。
牧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死盯着秦无双的脸,半晌不敢动一下,似乎全身的知觉都与这冰冷的湖水融为一体了。
良久,他才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凑到了秦无双的鼻端。
片刻后,煞白的桃花脸终于回转了一些血色。
人还活着,只是气息十分微弱,看来这水里半刻也不能呆下去了。
他先在水下将秦无双举上岸去,自己从水里爬了起来,又将秦无双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她脸上的水渍擦干净。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紧秦无双,虽说也是湿的,心里感觉还是有点用的。然后,抱起秦无双快步离开了知春岛。
如今宫里到处都是禁军在搜人,他们就这幅模样出去万一被撞上了有理也说不清。再者司玉琪明显是在针对秦无双,那庞大一定是她找来侮辱秦无双的,一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但眼下唯有先将秦无双安全的带出宫去方是上策,可是如今他们二人全身湿透,秦无双又昏迷不醒,虽说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放在平日,定无人敢拦,但方才司玉琪放下话,如今宫门守卫定然也接到了司玉琪的指令,必会拦住他们。思来想去,为今之计便只能是想办法先去宝慈殿找太后,太后毕竟是他的亲姑祖母,一定会庇护秦无双的。
打定主意,他立即带着人在宫内东躲西闪,准备去往宝慈宫。谁知,刺客一事竟惊动了官家,官家大怒,命人关闭所有宫门,大肆搜捕刺客。一时大内禁军殿前司,禁军步军司统统出动,吓得景福宫里的一众宾客惶惶不可终日。
牧斐抱着昏迷的秦无双简直举步维艰,一则他方才受了伤,又下了水,此刻是又冷又累,何况还要抱着昏迷的秦无双东躲西藏的;二则目标实在太明显了,他们二人身份不一般,无论哪一路禁军见了一定会带到官家面前盘问,到时候无论如何,秦无双都免不了被人怀疑猜忌。
心下正焦灼无法时,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下,牧斐立即回身后退了两步瞪着那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兜帽斗篷,此刻头上戴着兜帽,站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脸,隐约从身形上判断,是个女子。
“谁?”牧斐警惕地问。
那人揭下兜帽,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一张花容月貌。
“是你?” 牧斐的嗓音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薛静姝先是四下里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担忧地看了一眼牧斐怀里的秦无双,忙问:“妹妹怎么了?”
因知道秦无双与薛静姝是好姐妹,牧斐便坦言道:“落了水,昏迷着,你怎么……?”
“先别问。”薛静姝打断他,又悄悄看了一眼四周,才对牧斐勾了一下手,低声道:“快跟我走。”说完,戴上兜帽转身走了。
牧斐不明白薛静姝为何会突然间出现,也不知道薛静姝要做什么,但直觉薛静姝不会害他们,眼下也只能先抱着秦无双一路跟着薛静姝走。他们从后苑僻静的角门沿旧西面夹道向南走,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禁军与其他闲人。
直到西华门时,牧斐见西华门守卫森严,而薛静姝依然带着他们一路往西华门处走。
“我们这个样子出门一定会被盘问的……”
薛静姝头也不回的说:“放心,我都已打理好了。”
牧斐心下惊奇,心中不由得对薛静姝生起了疑,但眼下已经到了此处,又别无其他退路,只能相信薛静姝不会辜负她与秦无双的姐妹情谊了,心里却在飞快思索,万一事有不利又该如何应对。
正在天人交加时,薛静姝回头低声嘱咐了一声:“把双儿的脸遮住,你也低着头,紧跟在我身后不要出声。”
牧斐心下一定,依言用胸膛遮住了秦无双的脸,低头紧跟在薛静姝身后。
不一会儿,来到西华门口,薛静姝也不揭兜帽,只从身上掏出一枚令牌向其中一名守卫展示,那守卫见了点了一下头,便冲其他人挥了一下手,立时有人打开城门放行。
三人急步出了宫门,西华门外停着一辆棕油布蒙着的马车,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不细看一时察觉不出来。半夏与绿珠正焦急地等在马车旁,见人出来了,二人急忙上前。
牧斐见了半夏,一颗紧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半夏见秦无双不省人事,又见她浑身狼狈,立马掩嘴含泪,并未多问什么,转身就在前面撩起车帷。
在几人的帮助下,牧斐将秦无双抱上了马车。薛静姝也跟着上了车,半夏与绿珠在车头驱马,迅速驶入夜色中。薛静姝上了车后,立即解下身上的斗篷,又从马车里取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衣裳递给牧斐,“拿着,我要替双儿换衣裳。”
牧斐将秦无双紧紧护在怀里,却瞅了一眼那套衣裳没有动,又瞅了一眼薛静姝,眼中已经带着几分提防。
作者有话要说: 牧斐:表白也不是那么难嘛……
作者: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
第058章
薛静姝放下衣裳, 无奈道:“就知道你会多疑, 实话告诉你, 是三皇子让我这么做的。”
闻言, 牧斐眸光一闪。
“他说双儿有危险,叫我悄悄去后苑知春岛通往宝慈宫的小径上等着你,见了你之后不要多问, 先将你们接出来。西面夹道之所以没有禁军是因为他把人引走了, 西华门的守卫也是他安排好的。”说着, 她细细瞅了牧斐一眼,她不知,何时牧斐同三郎竟有这般交情了,值得三郎为他冒这么大的险。
“至于他为何会这样做, 他说你一定知道原因。”
牧斐垂眸没说话, 司昭这个人对他来说,似敌似友, 深藏不露, 叫他一时挺捉摸不透。不过, 他出手救了他们,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 这个情他牧斐还是会记在心里的。
卸下防备后,牧斐这才允薛静姝替秦无双换了衣裳。
撩起车帘向外面瞧了一眼,牧斐见马车是直奔牧家去的,便喊了一声:“停。”
半夏与绿珠急忙勒停马车,薛静姝问:“怎么了?”
牧斐想了下, 道:“先不要回牧家。”
“不回牧家回哪儿?”
“去秦家药行,朱雀门店。”
他们一行人深夜到了朱雀门秦家药铺后,伙计一见东家昏迷不醒吓了一大跳,忙忙地领进后院去了。
药铺后院早前专门辟出了一间屋子布置成了客房的模样供秦无双歇息,牧斐将秦无双放在床上后,立即吩咐伙计去请关神医过来。一炷香后,关神医急匆匆地来了,先是替秦无双诊了脉,望闻问切了一番后才表示并无大碍,只是身上中了软筋散遇水就会慢慢消散,人就会疲累不堪,再加上秦无双自幼恐水,大抵要昏迷一阵子才会醒。
薛静姝听了后,终于放下心来,因时候不早了,便告辞先离开了。心稍稍落地后,牧斐吩咐半夏回牧家传个信儿,就说他们在秦家,今夜不回去。关神医见牧斐鼻青脸肿的,气息不稳,断定其受了内伤,便将他一起诊断了一番,开了治疗内伤的方子吩咐伙计抓了药煎来给牧斐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