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忍够她了。”怜契俏皮的眨了下眼,手指放到嘴角,“她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她算个什么东西,要是真论起身份,我比她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哦?”高长淅挑眉,“不如你来跟我说说,你是什么身份?”
他们俩笑看着对方,旁人看了肯定觉得不合时宜,但这俩人却却在一旁的何冉冉没有丝毫关心。
“王爷不知道么?”怜契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疤,轻笑了一下,“王爷知道的,所以我脸上才多了一道疤。”
“王爷当真是个聪明人,我这样的人放在哪都不如放在身边来的安全。”怜契看了高长淅一眼,“王爷也是好手段,让我心甘情愿的困在你身边,满心满眼的都是你,哪还有什么故国交代下来的事情,全身心的做你的身边的那只小家雀。”
“你比我想的聪明。”高长淅手指轻轻动了两下,倒是有些赞赏的看着怜契,他以为怜契不懂,却没想到这个人是知道的。
“我就想问王爷一个问题,你爱过我么?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间?”怜契还是笑着,只是声音有些颤抖。
高长淅收起笑意,只是看着她,却没有回答。
俩人对视了一会,怜契率先歪过头去,用手抹了抹眼泪,不想让高长淅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她平复了下情绪,转了过来,语气轻柔,像是对高长淅说,又像是对自己说,“你不爱我,哪怕一秒你都没爱过我,你爱的是我这双眼睛,所以你毁了我的脸,让我终日带着面纱,因为这样,你看我的时候才更容易说服自己,是在看曲望南。”
“和她无关!是谁跟你说这些的?”听到曲望南的名字,高长淅冷下脸,虽然如今他心里对曲望南多少有些怨怼,但却不容其他人提起她。
“喏,她啊!”怜契手指轻轻指了下何冉冉,“她趾高气昂的对我说,我不过就是个替身,当时我还傻傻的不信呢!她就带我见曲望南,我远远的看了那么一眼,真是像啊这双眼睛,一模一样。”
“她倒是活该。”高长淅又冷冷的看了眼何冉冉。“有些话,不该她说!”
“可不是,我还拔了她的舌头,丢在那个花盆里,记得待会儿让下人处理下。”怜契耸了耸肩。
“你是西戎人。”高长淅不愿再跟怜契扯下去,他要知道真相。怜契将他连夜叫了回来,肯定不会只是要杀了何冉冉。何冉冉狂妄无知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怜契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那就说明,是有什么已经直接威胁到怜契了,而且可能是牵扯出了她的软肋。
“是,西戎人。”怜契昂起头,她从不为自己是西戎人感到可耻,她分外自豪。
“那又是什么,让你下了这个狠手。”这是高长凌最在意的那一点,是什么让怜契连命都不要做出了这些事情,只是她的身份曝光么?怕不见得,如今她没走,那就是也不想活了,要真是身份曝光,怜契也应该是连夜逃走才是。
“不知道何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我的身世,这不急忙忙的就来找你了,但是不巧你不在,我又听见他们父女俩密谋着怎么置我和我的孩子于死地,那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怜契冷笑了下,把编好的说辞说与高长淅听,她知道高长淅多疑,必定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但是她一定要把这个秘密咬住。
“那你应该逃才是,在这等我又是做什么?”高长淅一把抓住怜契的手腕,用力“你在撒谎!你还杀了何良?”
他和怜契四目相对,他皱着眉看着她,怜契却毫不恐慌,直接迎了上来,目光坦荡!
“是,我还杀了何良,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你还记不记得我还有个儿子!”怜契提高了声音,高长淅对她冷漠,对她欺骗,她都能忍,可是却独独冷不了他对高念歌的无视,“你还记不记得他是你的儿子?”
高长淅听到高念歌,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他确实没有过多关注过这个孩子,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把怜契当成替身,也只是希望有个和曲望南眼睛长得像的孩子。可后来他的境遇变了,他变得更有权力,慢慢的想要的就更多了。
他不在满足于什么替身,他要的就是曲望南!至此他对怜契和那个孩子便没了注意。
“你根本不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可以为孩子做到什么程度!”怜契自嘲的笑了笑,“我爱上了你,毁了容,没完成任务,我便再没有可能回西戎了。”
怜契说着分外激动,站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回不去西戎,若是这件事情在被传出去,在大晋也是人人喊打,我自己死了倒是无所谓,可我的孩子还小,他何其无辜?我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情!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男人,除了你就是我的儿子!我可以为了你忍气吞声,我也可以为了我的儿子豁出一切!”
高长淅盯着怜契,努力辨认她话里的真和假,却只被怜契眼里的坚决给震慑到,那是一种豁出去一切眼神。
“那孩子呢?”高长淅继续问道。
“我得给我儿子留条活路,如今我是杀了你大晋朝廷命官的人,命是保不住了,我的儿子要是身上带着我得印记,还能好好活着么?我让喜鹊把他送走了,留下来对你来说,不也是个累赘么?”怜契有些嘲讽的看着高长淅,是啊,高念歌留下来,高长淅必定碍于她的所作所为不会给那个孩子好脸色,因为他要给大众做出个样子。
“谁让你如此信任?”高长淅此刻倒是真的有点相信怜契的话了,从怜契撕去伪装后说的话来看,她是一个极其自负自傲的人,她还拔了何冉冉的舌头,说明她对何家人已经是深恶痛绝,如今何家知道了她的身份,必定威胁到高念歌,那她做出这些事来,也就不奇怪了。
怜契看着高长淅,笑着仰起了头,“你问谁让我如此信任,却不质疑我为什么要把孩子送走。”她转过头看着高长淅,“你当真对他是没有一点感情的!高长淅,你是不是太冷血了?”
“孩子在哪?”高长淅心下也有了那么点不忍,是啊,高念歌是他的孩子,虽然他不爱这个孩子。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给了喜鹊很多钱,她会让我的儿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留在你身边?”怜契嘲讽的勾起嘴角,“那才真是不幸!”
高长淅看着怜契,心里还有些怀疑,怜契明明可以不说她是凶手,他相信以她的手段,也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其实我原本可以杀了他们,然后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因为你们也不一定查的到是我。”怜契甩了甩手,“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每天被何冉冉欺负,被你无视,永远等着你那个不会来的回眸,欺骗自己你爱的是我。”
怜契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在西戎时我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多少人对我趋之若鹜,而如今我就像一只丧家犬一样活着,我活够了!”
说到最后,怜契咆哮着说着,她借着心里的怨气把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这个谎她必须圆的好,高长淅才会半信。
“我可以留你一条命!”怜契的话让高长淅多少有些不忍,他虽然对这个女人没有感情,但他对何家更没有好感,所以怜契做的事情,在他看来,没有多么十恶不赦。
“继续像条狗一样活在你身边?”怜契挑眉,“我不要!我要活成我自己!”
说完不给高长淅反应的时间,她吞下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药。
高长淅都来不及阻拦,就见她已经毒发身亡,只是脸上还带着笑意,他看了良久,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第一百零六章
即使是如今人人皆知古丹在北境作乱,但何府命案到底是引起轩然大波, 朝廷命官一夜之间近乎灭门, 属实是让人心不安。
最后是高长淅出来请罪,说是自己府里的一个通房女子所为, 此女子原本就是个江湖人士,身怀绝技, 最后因着被何冉冉欺压的狠了,连带着自己的儿子都被送了出去下落不明, 这才精神大受刺激。正巧着何良在那天入府, 俩人对那女子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这才导致女子报复,犯下这恶事。
高长淅给的理由, 到底还是有依据的。何冉冉做了瑞王妃以后嚣张跋扈也不是一次两次,就是她一直维护的何莘莘, 那都是蛮横之名在外的。
老百姓们只当这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着摇了摇头, 在感叹一句也就罢了。但那朝堂上的哪个不是玲珑心思, 猜什么的都有,更有何良提携上来的人多次请奏要求彻查, 都被皇帝给拦了下来。
这些人也没掀起什么大的风浪,他们其中很大一部分早就是高长淅的人了,高长淅不愿意声张,这事没两天也就被压了下来。
皇帝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但高长淅已经给了他个理由, 即使没那么天衣无缝,但到底能堵悠悠众口,于是装样子的罚了高长淅,再派人故作姿态的在城里查是否有同党,顺便安抚照顾何家唯一还活下来的何悠悠,这事也就过去了。
毕竟如今北境才是大事。
高长凌把高念歌和喜鹊安置在原来凉竹住的那个院子里,起初两天喜鹊还能哄得住,但是第三天见不到自己的娘亲,高念歌就一直开始哭,哭到嗓子都哑了,让喜鹊心疼不已。
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高长凌和曲望南一起走了进来,俩人都乔装打扮了一下,特别是曲望南,穿上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裳,整个人都显得柔和得多。
“怎么哭成了这个样子?”俩人走进来就听到了高念歌的哭声,喜鹊皱着眉不知所措,听见声音回身看了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曲望南。
都说没毁容的怜契算是天姿国色,可这曲望南如今一副柔弱女儿家的打扮,眼角却是洒脱飞扬,整个人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喜鹊有那么一瞬的愣神,但是高念歌看见有生人哭的更大声了。
那天晚上,高念歌还在熟睡,高长凌觉得让这俩人呆在魏国公府并不安全,连夜就把人送到了这个院子。俩人还稍微躲了躲风声,今天才来看高念歌。
以前的曲望南要么都是飒爽的装扮,要么就是男装,这样小女儿的样子却是不常有的。这衣服是她那个便宜后爹给买的,起初被她嫌弃,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想着穿了出来。
高长凌见她都难得的愣了下神,又被她笑了好久。
但眼下,高念歌的哭声越来越大,小小的身体都要哭的抽搐了,喜鹊怎么都哄不住,下意识看向曲望南求助,明明还算个陌生人,怎么都不像是会照顾小孩子的,可喜鹊还是不自觉的看过去,这个人就能给你心安的感觉。
曲望南接触到喜鹊的求助,自己心里都有点没谱,她反而下意识的看了眼高长凌,高长凌朝她笑了笑,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神里就是信任。
她甩了两下手,壮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可高念歌哭的更大声,曲望南被吓得停住了脚步,嘟着嘴无助的看着高长凌。
高长凌是很想帮曲望南的,可他在带孩子这方面也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
“要不,找个嬷嬷吧。”高长凌叹了口气,有点无措的挠了挠头,难得的有点无措。
“这时间点,会不会太引人耳目了。”曲望南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难受,这孩子哭成这样,到底是让人心疼。
“少爷从来没有离开过主子,如今见不到自己的娘亲,定是要哭的。”喜鹊想起怜契,声音里都不自觉的带了点哭腔,她的主子虽然无权无势,但到底对她好。
曲望南挠了挠头,看了看高长凌,高长凌也挠了挠头,还耸了耸肩!
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中间还夹带着高念歌哭到抽泣的声音,一时间气氛都有些尴尬。
曲望南看着高念歌,又看了看喜鹊手里那全是眼泪鼻涕的帕子,拍了下大腿,然后转身出门,高长凌还没反映过来,她又进来了,只是脸上带上了纱巾。
高长凌又仔细看了看,没忍住笑了一声,这人楞是从自己的衣服上撤下了一块,围在了脸上,好好的一件衣服,算是糟蹋了。
曲望南有些忐忑,但还是尝试着靠近高念歌,这次高念歌看到她倒是不哭了,小声的叫着娘亲,还伸出手要她抱。
她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得亏她在叶银河小时候的时候抱过他,这才对抱着孩子不那么陌生。
她哄着高念歌吃饭,喝水,哄着他睡觉,一直到天黑了,高念歌睡沉了,才轻轻拿开那个拉着她衣袖的小手,和高长凌出了院子。
“你倒是机灵。”俩人并排走着,曲望南心情大好,还拿手偷偷地去拽高长凌的袖子。
“那是,你们不都说,怜契的眼睛和我很像么?”曲望南顺势靠近高长凌,牵起了他的手,“那我挡住脸只露出眼睛,不也会很像她么!”
高长凌反手握住曲望南的手,用力的握住,但是语气却还是淡淡的,“我二皇兄把怜契当成你的替身,如今你倒是也做了回他的替身。”
他这话语气平常,但是手上却不自觉的用力,曲望南知道他这是有些紧张,又有些别扭。高长凌就是这样的,他相信你,却不代表他不会吃醋。
“你吃醋啊?”曲望南停了下来,一个侧身走到了高长凌面前,如今天黑了,四下无人,她也没了那些矜持顾忌。
“没有,那都过去了,我吃什么劳什子醋!”街两边悬挂着的灯发出微微的光亮,曲望南眯着眼睛看着高长凌故作大方的样子,心里的开心就像是抑制不住的泡泡,咕嘟咕嘟往上冒。
“明明就在吃醋,你看看你嘴上都可以挂油壶了。”曲望南坏笑着逗这高长凌,她的这个心上人什么事情都是胸有成竹,不忙不乱的,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有那么些慌乱。
高长凌下意识的抿了抿嘴,惹得曲望南笑出了声。
“那你还想着他么?”高长凌还是昂着头,只是眼神里有那么些不确定。
“你觉得我的眼睛和怜契的像么?”曲望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高长凌。
高长凌很喜欢曲望南笑,那个样子就好像春暖花开时候的那束阳光,让你忍不住靠近,却又不敢据为己有。
“像!”高长凌眯着眼睛想了想怜契的样子,确实俩人的眼睛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真的这么像?”曲望南还是笑着,只是微微嘟了嘟嘴,显然对高长凌的回答不太开心,她的恋人,怎么可以说她和别人长得像。
“可是我不会认错。”高长凌察觉到了曲望南的小心思,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你的眼睛里,有星星!”
曲望南眼里的那份狡黠,希望和倔强,就是那些闪烁在她心里的星星。而怜契,或许温柔过,或许妩媚过,但都不及曲望南的那份不服输。
高长凌有时候会想,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在战场上的厮杀中举起刀枪?在陷入困境时还能笑着过每一寸时光。众人对她指责,指指点点,她都可以昂着头去面对,就是年少时候被高长淅辜负,她却还是可以站起来,抹掉眼泪,大方的跟自己的过去道别。
你真说她聪慧,但她的课文那是一塌糊涂。你要说她愚笨,她却是活的最为洒脱,能通透的明白那些恶意,那些狡诈。
在她身上的事情,要是换做别的姑娘,大概已经被现实打败,沉在泥泞里囫囵的过日子。但她就好像开放在绝望中的那朵希望之花,一直倔强的抬着脸,永远不会服输。
高长凌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冷着眼看着这京城的尔虞我诈,可以永远做那个局外人。管他们谁做皇帝,谁掌握天下,以他塑造的样子,总归没人会把他放在眼里,他也不屑与那些人为伍或者多做纠缠,说到底就是过自己的日子,这天下与他总归没什么大的关系,能帮就帮,帮不了也就算了。
可是如今,因为他的爱人,这样的人生便有了变化,他希望自己能做一个配得上曲望南的人。
曲望南看着高长凌深深的看向自己,眼睛里面的爱意拦不住的就要溢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好快,就像是有人在上面跳舞,她忍着笑意,握紧高长凌的手,语气轻柔却又满含爱慕。
“我的眼睛里都是你!”我只爱你,我只看得见你,曲望南那些未说出口的爱意,高长凌却全都知晓。
俩人在星空下看着对方,笑的甜蜜。
俩人之后的三天经常会抽时间去看看高念歌,如今高念歌已经很黏着曲望南了,连带着对着高长凌,都能有笑脸。
曲望南对自己的外祖父很有信心,觉得再要不了几天,北境必定会有新的突破,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境出了事。
南境的一位将军,带着伤骑着马进京报的信,半个月前西戎的四皇子便带兵开始了对南境的进攻,他们准备充足,装备精良,甚至对南境的一些行军布阵都好像有些了解。
叶楚河在一开始就察觉了不对劲,连夜就派人快马加鞭向京城汇报这些个情况,可是京城就好像没有收到消息那样毫无动作。
他带着人死守了十一天,担心的是这中间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便派自己的最得力的副手连夜进京,那人连跑死了三匹马,这才赶到。
皇帝大怒,原本北境就是这个样子,如今南境要是再有什么变故,这国本定是要不稳了。
天子震怒,当天这事便有了消息,原来这接受消息的驿站是何莘莘的父亲所管,这不正好恰逢这何良当时在家反思,再加上何莘莘多番诉说和魏国公府的那些个恩怨,于是南境来的消息他都是不看的,要粮草还是要武器,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