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底不便,不如找个茶楼大家坐下来谈。”说这话的不是叶楚河,不是曲望南,不是高长淅,而是何冉冉。此话一出,不止曲望南,就是一项迟钝的叶星河都吃惊的看向何冉冉,这样一个一直内敛而知礼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反常。
高长淅倒是笑着说了两句甚好,让何冉冉一下子红了脸。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往京城最著名的太白楼,中间还多加了一个人,礼部尚书的嫡长子,何似。
但这也好理解,何冉冉毕竟已经及笄,和那么些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起喝茶,总归对她不好,他这个哥哥去了,就不一样了,只能说是哥哥带着妹妹见见朋友。
到了茶楼,众人客套着客套着便开始高谈阔论,引经据典了起来,曲望南看了看高长凌,就连这个她以为擅武不擅文的人,也都是满腹经纶的样子。
那些个随从侍女都在房间外等着,整个屋子里,只有她和叶星河插不上话,她俩窝窝囊囊的半低着头,耸着肩,像极了等待周先生检查作业的样子,弱小可怜又惹人生气。
她俩对着对方挤眉弄眼,以为没有人注意她们,哪知这桌子上一桌人都心怀鬼胎。
何冉冉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她,自从第一次在大典祭祀之时,看了高长淅一眼,她便知道自己是坠落情网了,但对方是那么高贵的身份,她却只是个姑娘,媒妁之言都是父母来定,不敢奢求其他,但今天却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了,何冉冉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但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就这一次,就放肆这么一次。
高长淅却显得轻松地多,他把何冉冉抛过来的话每一个都稳稳的接了过来,再抛回去,一句话都没有冷场,何冉冉确实是博古通今,才华横溢,于女子间之翘楚。但,他更在意那个半低着头的小姑娘,她和救自己的那时候已经有了变化,那时候看上去软软糯糯是个孩子,现在看,却已经隐隐约约有点少女的神态了。
何似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再笨也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了,怪不得,前段时间,父亲说要给她说亲,何冉冉反抗的那么激烈,原来她到底心有所求。他又看了看高长淅,虽然高长淅状似专注而又谦和的和何冉冉交谈,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飘到曲望南身上,每次看了眼曲望南之后,他的眼神就会格外温柔,何似心下有了判断,他的这个妹妹终究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高长凌也在看着高长淅,但他到底不染情/事,想法单纯的多,此刻看自己的二哥和何冉冉聊得有来有回,便觉得俩人有些缘分,再仔细看看,这俩人也确实很般配,郎才女貌。
叶楚河心思就更加透亮了,这几个人之间的来回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这个妹妹,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着实迟钝愚笨。
“曲姑娘你觉得呢?”谁都还没反应过来,高长淅便把话题抛给了曲望南。
曲望南有点吃惊的抬起头,眨了下眼睛,看了一圈,发现他们都盯着自己,手心就有点冒汗,她该怎么说,她刚才根本都没在听啊。她怀疑高长淅找她不是要报恩,而是要报仇的。
她挠了挠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表哥,眨了眨眼睛,又挠了挠头。
“二皇子是问,你怎么看“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叶楚河把话递上,总归是自己的妹妹,还是得自己心疼着。
“嗯,我说啦。”曲望南正了正身体“那是心有大德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对我来说,成事是我的经验,遂事是我的反思,既往之事是我的动力。而且我这个人,还斤斤计较的很,有仇必报,到底没有那么大的境界”
此话说的真实却又不合适,此刻该说点场面话才对。何冉冉和何似都有点不赞同的看向曲望南。
“我就说,这姑娘有意思的很吧,说的极好,我很是赞同。”高长凌拍着手笑了起来,有他这个皇子作保,曲望南这话也不算逾越了。
“是,曲姑娘确实与旁人不甚相同。”高长淅也点点头。
“二哥,你还没说,这小妮子是怎么救得你呢。”高长凌满脸好奇,他这话也算是帮桌子上其他的人问出心声了。
“四年前皇家狩猎场,我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是曲姑娘把我搀扶回去的”高长淅说着说着又看向曲望南:“姑娘可还记得?”
曲望南想了一会,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了。那年她跟着她外祖父一起去了皇家狩猎会,当狩猎比赛开始的时候,她外祖父怎么都不愿意带上她,她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溜进了树林里,走着走着便迷失了方向,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一阵马鸣传来,她顺着声音走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精致的少年坐在地上,最后,她背着少年,少年指着方向,俩人才走了回来。高长淅这话说的好,他用的是扶,不是背,充分尊重了曲望南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天生怪力,确实贴心的很。
“啊,是你啊!那时候我还小,真的不太记得了。”曲望南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我就记得那次回去之后,被我外祖揍了一顿,他以为我丢了。”
一桌人顿时都乐了,也没想到,她如此坦诚,连这个都说。
“那是太过仓促,还未跟姑娘好好道谢。”
“不必不必,举手之劳,皇子不用太放在心上。”
众人又都说谈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回家去了。
在马车上,曲望南就不停地打着哈欠,陪着那些人说话,简直比打一套拳还累,下次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她表哥,以后千万别再给她搞这些事情了。她也是还小,如果真的十四五岁,那这个光景到了大人那里,怕就要乱点鸳鸯谱了。
而另一辆马车上的何冉冉和何似,一个沉默不语,一个盛气凌人。
“你原来存了这个心思。”何似甩了下衣袖,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说话语气冰冷:“你今天太过不雅,一个女子,怎么主动邀请男子,父亲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忘了么?!”
何冉冉还是直视前方,不发一言。
“你知道他是谁么?那是皇上的嫡二皇子,他们要娶的,要么是亲王家的女儿,要么是武将的女儿,势力和兵权才是他们所需的第一点。”
何冉冉握紧了手。
“父亲虽然是礼部尚书,但到底还是差了一点,你就算嫁过去,都成不了正妻,不能做正妻,你这辈子也就彻底毁了,别人谈起你,也只会说一句可惜是个妾,你懂么?”
何冉冉咬了咬朱唇,良久才点点头,回答了一声知道了。何似看她的样子,也是心疼,这是他的亲妹妹,他总不希望她走岔路子,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这二皇子,怕是心系在了曲望南的身上。
他伸手,把何冉冉揽到了怀里,只希望,她这个傻妹妹,能早日走出来。
那回宫的马车里,高长凌一直缠着高长淅喋喋不休,他一直不太喜欢那个自视甚高的大哥,因为他那个大哥,说两句就开始训他。这个一直温润如玉的二哥就不一样了,相处起来更为自在。
“原来你和这个小妮子还有这么段往事呢?你怎么事先都不告诉我,我还是不是你弟弟?”高长凌边说边往高长淅那边蹭,有点小孩子耍无赖的意思。
“当时不确定,怎么能说,要是认错了,那不是有损人家女孩子的声誉。”高长淅也不推开他,任由他这个弟弟黏黏糊糊的贴过来。
“什么女孩子,她叫什么女孩子,力气那么大,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我上次,就是给她打瘸的”高长凌想想就撇了撇嘴“你上次没看见吗?我那一身青青紫紫。”
“上次还没说你,人家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个姑娘,你怎么能拦着人家一定要比武呢?”高长淅很不赞同的看着他“你这是,到底是欠考虑了。女子声誉被毁,可是犹如杀人诛心,你知道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太冲动了,你怎么跟大哥一样,都开始说教了。”高长凌一下子推开,向后靠在马车上。
高长淅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他这个弟弟,到底是被自己母后宠的随心所欲了。
“不过二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礼部尚书的嫡女?”高长凌又来了精力“我看那姑娘很是喜欢你。”
“这话不妥,以后莫要说了。”高长淅严肃了起来“何姑娘已经及笄了,这话说不得。”
高长凌不置可否的做了个表情,这世间之事,怎么那么多条条框框?人活着,却被规矩压的死死地。
作者:谢谢收藏的小伙伴,我文发展这么慢,小伙伴们还不嫌弃收藏我,给大家比个心,么么么么哒。我笔下的男女主都不完美,我想写的就是他们的成长。
第十一章
这几天府里热闹的很,自从钱白梅来了之后,曲鸿峰的晚饭都是在西院吃的,这可是气坏了方静箩,她才嫁进来多久,宠爱就不及一个带了孩子的妇人了,这口气她怎么咽的下,但偏偏,她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于是只能每天无事,就去找找茬,冷嘲热讽几句。钱白梅也是咽的下这口气,处处忍让,看的曲望南是啧啧称奇,上辈子那么跋扈的人,竟然能做到这一步,真是说明了有的人啊,就是贱。
这天半夜,她觉得分外闷热,就偷偷起身,去到院子里的池塘边透透气,她虽然听她娘的,不和钱氏母女多有瓜葛,但是看到她们俩,还是觉得心中的那口气难平。这几日因为脚伤,散学之后也只能在家待着,就很是憋闷,这日子,实在是太她娘的委屈了。
突然,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夜黑风高,池塘边还有一股寒气,这时有一双手推了你一把,怎么看都像是闹鬼了,她浑身一僵,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慢慢的转过身子,然后狠了狠心,睁开眼睛,这一看,哪里是鬼,这不是那个该住在西园里的邹宁欢么?
“你干什么?”曲望南有点疑惑,疑惑之后她也就明白了,这个时间点,推她一把,她脚还受了伤,要是个普通女子,那不是就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之后,大家也都睡了,如果她不会水,可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这邹宁欢,刚来府里没几天,就已经有了这种歹毒心思?她到底哪里得罪过她?
“我...我...”邹宁欢没想到,曲望南被她那么用力的一推,竟然丝毫不动。如今被抓了个正着,她实在是心虚的很。刚才那一下子,也确实是冲动,今日白天,方氏又到她们院子里,明里暗里的嘲讽了一通,说她们不知廉耻,她母亲叫她忍了,寄人篱下,也只能忍了。幸亏的是将军对他们母女很是厚待,好吃好喝,什么好的都往她们院子里送,这日子,比在县令府的时候好太多了,要是自己的母亲能一开始就嫁给曲鸿峰,那么她就是曲府的嫡女了,那又会是何等的荣华富贵,怎么还需要受方氏的气。
再看看这个曲府的嫡女,整天上蹿下跳,哪里有一个将军府嫡女该有的样子,她根本就是在浪费将军府嫡女这个位置,既然做不好,不如换她来,只要曲望南死了,那她,是不是,就有可能成为,将军的女儿了呢?
心里的这个想法有了苗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当她看到曲望南站在那里的时候,才会下意识的伸出手,可如今,目的没达到,还被抓了个正着,要是被赶出去,可如何是好,她脑袋飞快的转了起来,想找着解决办法。
曲望南看着邹宁欢眼珠子转来转去,就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坏事了,上辈子也是这样,什么事情,她都是让自己给她背黑锅,哭一哭,曲鸿峰就什么都信她的了。
她这想法刚出来,邹宁欢就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哭了起来,声音之大,简直是犹如暗夜里的一阵雷,果不其然,没一会,这一大家子都被吵醒了。
钱白梅一来就冲上来,蹲坐在地上,抱着她女儿的头跟着抹眼泪,这功夫,可真是看的曲望南想要拍手称赞。
“这是怎么了?”曲鸿峰面色不善,他是和方氏一起来的,方氏披着件衣服,打着哈欠,但是眼底里却都是戏谑。
“我”曲望南刚要开口就被邹宁欢打断。
“将军,是欢儿的错,欢儿擅自走到了这里,打扰到妹妹,妹妹才生气的,将军,你别怪妹妹,都是欢儿的错。”她哭红了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曲鸿峰。
看到这情况,曲鸿峰哪里还忍得了,曲望南这逆子,本来就目无尊长,现在已经开始学会欺负人了,这样下去,她是不是还要骑到自己头上了。
“曲望南,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曲鸿峰怒目而视“你母亲就这么教你的?”
“我怎么教南南,是我的事情,将军就不用操心了。”叶无霜披着衣服,缓缓走来,她走到前面,看了一眼四周,最后眼睛盯着邹宁欢的眼睛,轻蔑的笑了下。
邹宁欢被她看的有点心虚,于是更加瑟缩的往她娘怀里躲。
“南南,你说怎么回事?”叶无霜走到曲望南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总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我在这好好的,她从我后面推了我一把,我问她干什么,她就坐到地上哭了”曲望南抬着头,盯着曲鸿峰说出了这句话,她问心无愧,也正大光明。
“妹妹,为什么要如此诬赖我,我哪里,惹到妹妹不快了?”邹宁欢挣扎着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委屈。
钱白梅见状也站了起来,抹起了眼泪“将军,我知道,我们这是寄人篱下,总归不是办法,等我,等我,想到法子了,就会搬出去的,希望小姐不要跟我们计较。”
看看这话说的,她们倒真是无辜了。
曲鸿峰哪里能让自己心爱之人受这个委屈,心下根本不做思考,便认定是嚣张跋扈的曲望南的错了。
“这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哪里都不用去!”他柔声细语的说完,就看向曲望南,声词严厉“赶快跟你宁欢姐姐道歉,小小年纪,不仅学会欺负人,竟然还诬陷,你这样下去,还怎么得了!”
曲望南气的咳嗽了一声,她想上前去争论,却被叶无霜拉住。
叶无霜自己超前走了两步,挡在了曲望南前面,她面无表情,眼底确实实打实的嘲讽。
“将军,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谁都没用证据,你怎么就认为是南南的错?怎么?只因为你爱着这个女人,所以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叶无霜指着钱白梅对着曲鸿峰一字一句说到:“将军,你可要三思。”
这话里的意思,曲鸿峰也听明白了。现在钱白梅住在这里的名义是故人,叶无霜是在威胁他,他竟然敢威胁他!
“还有,你不配叫南南妹妹,你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叶无霜看着邹宁欢:“等你娘能进了这个门,成了将军的妾室,你再学者改口吧,对了,你父亲才死,你怎么连孝都不带?小小年纪,不知礼数又心思歹毒,怕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曲鸿峰,钱白梅和邹宁欢一下子黑了脸,叶无霜这话说的确实打在他们的七寸上,现在钱氏靠着故人的身份清清白白住进来,但是如果曲鸿峰和钱白梅是感情瓜葛,那么这意味就不同了,刚死了男人的女人,没几天便找了另一个男人,这是何等的笑话。
叶无霜见几人不言,便牵着曲望南,一步一步的往屋子里走,这期间,没人拦着,也没人说一句话。
曲鸿峰安慰好钱白梅和邹宁欢,便让人送他们回院子,方静箩看着心里又有了点想法,她笑着歪了歪头,然后鄙视的看着钱氏母女的背影
这事之后,钱氏母子倒是没再来曲望南面前碍眼,但她到底是不爽,于是脚一好,便又开始往校场跑。
她骑着马,手里拿着弓箭,她这一项一直练不好,别说在马奔跑时射中靶心了,就是射在靶上,都有点难。
两个来回下来,还是射不中,让她更加沮丧想到家里的事情,又烦躁,甩了甩头,知道今天训练不了了,她驾着马就往回走,这时从另一侧飞快跑过来一匹马,马上的人扔给她一把□□,她在甚至没看清来人的情况下接过□□,应对着来人的攻击换了几招。
等她拉开距离,这才看见,这不就是那个没事找事的三皇子高长凌么?怎么哪都有他,阴魂不散。
“惊喜吧!又是我。”高长凌笑的没皮没脸。
“是挺惊吓的!”曲望南扯了个假笑,也懒得应付他,拿着枪,骑着马往回走,高长凌见状,立刻驾马跟上。
“怎么?你心情不好啊,我刚才看了,你这个箭法也太水了,等以后有机会,我教你啊,我百步穿杨。”高长凌说的眉飞色舞。
“先谢过三皇子的好意,如果有机会,肯定和三皇子讨教一二。”曲望南双腿夹了马一下,加速往前走。
“哎?你等等我啊,那么急干嘛!对了,你知道还有谁来了么?”高长凌也追上。
“不知道。”语气毫无波澜。
“我二哥!”高长凌挑了挑眉,语气轻快,他二哥,终于不是整天闷头看书了。
“什么?”曲望南猛地抬头,怎么回事?这两兄弟怎么哪都有他们!
俩人正说着,就回到了休息场,果不其然,高长淅就坐在那里喝茶,他看见曲望南回来之后,连忙站了起来。
“曲姑娘,又见面了。”说着还行了个礼。
皇子行礼,曲望南就是再草包也知道要赶紧回礼,否者这大不敬的帽子,立马就扣上来了。
“二皇子。”她老老实实的行了个礼“不知二位皇子,今天是为何而来?”
高长淅笑了笑,笑容里竟然带了点羞涩,他就这么看着曲望南,眼神温柔似水,“长淅冒昧,就是想见一见曲姑娘。”
第十二章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三人皆是吓了一跳,高长淅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这么放荡的话来,他连忙补充道“是上次见面太过仓促,人也太多,还未好好单独的谢谢曲姑娘,所以,所以才,想来见一见曲姑娘。”